已经三年了。
惠州侯月溪将身体靠在椅背上,身体和精神的疲惫让他不得不闭目休息了片刻。
很久很久以前天帝创造了这个世界,在这片虚海之上的大陆建立了十二个国家——庆东国、范西国、奏南国、柳北国、雁州国、恭州国、才州国、巧州国、戴极国、涟极国、舜极国、芳极国。
由于天帝制定的规则,国家与国家之间不得相互干涉内政,更不得出兵攻伐,否则将会受到最可怕的天罚,故而千百年过去了,即使一些国家内部偶有叛乱和起义,十二国的格局依然没有任何改变。
芳极国的前王仲鞑是一位暴君,无论谁都能够如此断言。以太过于严苛的法律治国,百姓稍有逾越便是死罪。没有怜悯也没有宽恕,治世二十多年间,下令处死的百姓就有六十万,其中有肚子过于饥饿而仅仅偷了一个面包的孩童,也有因为大病而仅仅迟了半个时辰做工的农夫,任何一点小事都是杀生之祸。
战战兢兢生活了二十多年,太多人因为王的命令而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百姓终于到了忍耐的极限,于是起义发生了。统领义军的是惠州侯月溪,即便王的地位是天帝所任命,然而当百姓的生活困顿之极时王的身份就失去了任何的威慑,一呼百应,八州的州师一同举起了反旗,仅仅一周的时间起义军就杀入了鹰隼宫。然后,月溪亲手斩下了峰王仲鞑的头颅,埋葬了峰王的政权!
诛杀先王之后,就该是建立新政权,新王登基了。但本该坐上王位的月溪却出乎所有人预料拒绝了。
“我不后悔诛杀先王,即使现在再让我选择一次,我依然会做同样的事。但无论用任何的借口去粉饰,这始终是大逆不道的行为,戴罪之身的我有什么资格登上御座?”
为了让被前任的峰王糟蹋的民不聊生的国家能够休养生息,月溪承担了责任,三年来殚精竭虑,但他始终不肯接受王位——即使上至朝堂下至百姓没有人对他登基有任何异议。
“我已是戴罪之身,待新王登基之后,我定然要去接受应有的处罚。”
对所有劝自己登基的人月溪总是如此来阻塞。这也确实是他心中所想,但是真正让他长久以来忧心忡忡的并不是自己的罪孽本身,而是峰王驾崩已经三年,蓬山却没有生出新的麒麟,更没有新王出现的丝毫征兆。
“惠候大人,现如今国境内的妖兽越来越多,这几日就连蒲苏(都城)的大街上都出现了妖兽的踪迹……”冢宰小庸担忧道。
冢宰乃是六官之长,地位仅在国王和台甫之下,按理说先王驾崩后在新王登基前冢宰才是治国的第一人,然而在这芳国之中月溪的威望绝没有别人能够比拟,即使冢宰本人同样甘心辅佐。事实上小庸出任冢宰是在峰王驾崩之后,正是因为大家都以为月溪会称王,才会让小庸接任了冢宰,可是月溪却放弃了王位。
月溪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已经听到,他的表情愈发有些难看。
妖兽的出现正是国家失去王之后必然的现象,直至新王登基后妖兽才会消失。但是登基的王必须是得到天帝授命,经台辅确认的真正的王,这一点月溪并不能取代,这也是他不愿意登上王位的原因之一。
只要这些妖兽不消失,百姓就始终生活在担惊受怕中,安居乐业也成了一纸空谈。
“我们,以及此时依然在鹰隼宫的许多官员,大家一起讨伐了峰王仲鞑陛下,都成了承担大逆不道的罪名的逆臣。但是从始至终我并不后悔,相信惠侯大人您也是一样。因为我们并非出于贪欲也非私怨,而是因为仲鞑让国家无以为继,他是无论如何都不能继续坐这个王位了。正是由于这个原因,惠侯大人才公然冒天下之大不韪,成为弑逆的盟主,不是吗?”
月溪从奏折中抬起头,看了一眼冢宰,却又像逃避一样很快移开了视线,重新将脸埋在奏折后。冢宰无奈的叹息一声,三年来这样的对话已经进行了太多次,但月溪总是对此避而不谈。
等蓬山公(麒麟)出现选择新王登基,国家就会变好,月溪总是以这样的理由回避,可是三年了,属于芳国的蓬山公始终没有出现。这难道就是天道对芳极国的惩罚?惩罚他们妄自代替上天诛杀了天帝所认可的王?无论如何,他们已经无法再等待,没有王就不能制定或者废止法律,即使峰王驾崩,那些让国民痛苦的法律依然存在。
这次冢宰不愿再忍让月溪的沉默,他拍着扶手站了起来。与平时宽厚的样子决然不同,一副气势汹汹。
“一个国家不可以没有国君!既然您当年从人民那里夺去了他们的王,那么,即使惠侯大人是赝品,那也有对人民负责的义务!即使要赎罪也要在真正的新王登基之后,您还有我,大家都不会逃避自己的罪,也甘愿受任何惩罚,但在此之前还请您治理我们这个国家!”
月溪依然没有回应,冢宰不耐正要再说,却见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月溪在看认真一封奏报,小庸原以为他的认真是为了敷衍和自己讲话而刻意伪作,不过现在看来似乎不是。
“是发生什么大事了吗?”小庸从对面看奏报,只能从面上看出是一份乡报的式样。
一乡之事由乡长定夺,若是无法决断就上报至郡太守,更上一级是周侯,既然这份乡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