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
还没等他想清楚怎样形容那种感觉,异样的情况已经发生了。
尖利的叫声,简直比钢针还要尖利。
“!”
女人被阿尼亚修女瞬间制服了那个女人,小心的解开了她的大衣,想要把婴儿拿出来。
然而,眼前的情形,让这个见多识广的资深修女也骇然失色。
女人只穿着一件睡衣,袖子的地方空空荡荡的。露出来的肩头下方,没有血肉,断面上只是一片莹白的痕迹。
而托在她胸前的婴儿……
那是个有着完整姿态的婴儿,就像睡着了一样。
只是,颜色不对。
莹白的表面反射着冷冷的阳光,一丝污迹也没有。
修士和修女的脸色顿时都变了。
而周围的难民们,本来浑浊的目光一接触到那莹白色的盐块,就瞬间转变成了惊恐。
混杂在一起的人们,叫着,喊着,哭着,说着自己和别人都听不懂的东西,奔跑着,走动着,甚至爬行着,只求离开那个女人越远越好。
如同爆炸一般,周围绽开一大片空地。
嘈杂的声音在难民们中间响起。
“祸端。”
“打死她。”
“对。”
……
似乎只有一瞬间,难民们就达成了一致,捡起了路基上的石子。
“杀死她,不然我们都要死在这里。”
一块石头横过空中,然后又是一块。
女人缩起了身体。她本来就瘦小,难民们砸出的石头失去了目标,纷纷在空无一人的地面上发出了碰撞的声音。
然而,石头源源不断。
终于,有石子打中了那女人,血红色的液体一下子就喷溅了出来。
女人并没有发出哀嚎。
她尽量的舒展着身体,掩护着她的孩子——已经变成了盐块的孩子。
一块石子飞来,正好砸在她的断臂处。莹白的盐层飞溅,封闭的血管打开了,鲜血溅在婴儿……曾是婴儿的盐块上,迅速的渗进去。
莹白和血红,刺目的疼。
“你们!”
年轻的祭司怒吼着。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盖鲁格-怀斯曼,这个总是温文尔雅的学僧,已经张开双臂,怒目圆睁的站在了那女人的前面。
然而,难民们仿佛已经狂热,石子像是雨点一样飞来。眨眼间,他已经迎面被一块石头砸中。
鲜血喷溅出来,眼镜也有了裂纹。年轻人的视野瞬间就变成了破碎的红色。
更多的石头掠过。
却在空中被阻挡住了。
怀斯曼面前的空气仿佛变成了液体般粘稠绵密的东西,石头砸在上面,荡开了一圈圈的水纹,然后就这样耗尽动能,最终镶嵌在上面。
怀斯曼瞪大了眼睛。
——是战术导力器……大地之墙吗?
还没确认,他就一下子跪在地上,痛苦的捂住了耳朵。
石块发出了尖锐的声响,爆出细密的裂纹。随后,发出激烈的声音,碎成一团团的沙砾。
粘稠的空气消失了,沙砾倾泻在地上,腾起一团团的烟尘。
——是谁……
脚步声传来,一个身穿修女服的身影进入了他的视野。
她有着一望即知长期奔走的健康肤色,身量在女性当中算是高挑。
最让人印象深刻的,大概是她那双眼睛。
在冷冷的阳光之下,散发着红曜石般鲜艳光芒的眼睛。
——不可能……
怀斯曼对自己的耳力相当有自信。那个脚步声非常重,就算他这种偏瘦的男人也不可能。最终却是个女人?
——不,不是想这种事的时候了。
人群已经发出了不善的声音。虽然被刚刚那种奇迹一样的情景吓到了一下,但大多数人还紧紧地攥着手里的石头。
敌意和杀意的波动,在这里都能感知得到。
“退后!”
一声怒吼。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怀斯曼根本不敢相信那是女人所能发出的声音。
他敢赌咒发誓,那一瞬间他以为听见了巨大魔兽的咆哮。
难民们如同被镰刀扫过的麦子般伏倒。石子落在地上的声音此起彼伏。
心中一跳,怀斯曼如同被锤子敲击,头部的伤口剧痛。
那吼声中,竟夹杂着对精神的直接冲击。
怀斯曼晃动了一下。
太累了……吗?
或者是失血。
大概,两种原因兼而有之吧。
怀斯曼觉得自己快挺不住了。
“嗯?!”
一只手臂像是拎小猫一样,将他的身躯拎起,站直了。
怀斯曼才发觉,晃动并非幻觉,地面真的在震动。
“——!”
响亮的汽笛声中,沉重的铁块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缓缓地停了下来。
中间夹杂着铁轨上盐粒破碎的声音。
是列车。
是疏散难民的列车。
难民中响起了喜悦的声音。
“排队上车,妇孺优先!”
那个修女镇定自若的发号施令。
人们纷纷丢下自己手里的石块,提着各种各样的东西开始排队,就像是牧人鞭子下的羔羊一样温驯。
而刚刚被惊呆了的修士和修女们,也如同忙碌的蚂蚁般行动了起来,仿佛为了弥补刚刚的发呆一般。
怀斯曼将目光转向那个女人。
她的皮肤已经变成了近乎透明的白色。莹白的痕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顺着失去了血液身体向上蔓延。
大概已经没救了吧。
怀斯曼本以为自己会涌起悲伤的情绪。
但是没有。
死亡。
已经太多了。
然而下一瞬间,为自己冷漠感到不安的年轻学僧,不由瞪大了眼睛。
那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向着女人伸出了右手,紫色的闪电如同毒蛇吐出的芯子一样盘绕着,骤然爆裂开来。
空气被骤然加热到了难以想象的高温,莹白的盐块发出了耀目的光芒,最终融化成了炽热的,带着妖异蓝黄色火焰的流体。
而女人的身体,甚至连抽搐一下都来不及,就被染上了灰白的颜色,淹没在炽热的盐块之中。
“你!”
怀斯曼感到热血冲上头顶。
然而还没等他有所行动,视野就变黑了。
他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