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原、前方的白狼林……
所有的一切他都使用各种办法,惟妙惟肖地表现了出来。
但它最难得的不是这个,而是其中包含着的那种感觉。
许问注视着它,仿佛感受到了掠过雪原的呼啸风声、无处不在仿佛要渗进骨子里的寒冷,还有人心在看向这片纯净大地时,由心而发的敬畏感。
许问甚至觉得,这盆景的作者初到这里时,看见雪原前方的高山,一定曾经跪了下去,匍匐在雪地上,宛如面对神迹。
这一切的心情,他都透过这座盆景,表达了出来。
许问凝视了它好一会儿,低下头来,在它周围转了个圈。
果不其然,正如他所料,他没有看见任何一处有工匠的署名。
好像在这里,他的名字已经消失,留下的只有他的想法、他的作品,他那一刻铭刻入骨的心情。
许问沉默良久,轻轻吐出一口气,对黄桅说:“走吧。”
他在看这座盆景的时候,黄桅也在看,这时点了点头,跟他一起走了出去。
他们继续向上走,偶尔出去石窟看看。
就像前面的那座盆景一样,每一件作品都没有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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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不知道它的作者是谁,但每一件都极为强大,极其强烈地体现了创作者的情感与心意。
仿佛他们来这里、来这个世界,就是为了在这一刻,将自己最深的体验与感受全然地展现出来,就此定格。
越往上走,许问的心情波动就越大。
一方面是因为这些作品越来越精彩——好像没那个水平,就不配放在这个位置一样。
另一方面,这条通道明显经过设计,越往上走,山腹通道本身的光线就越暗、越压抑。
这种黑暗与压抑直接让人联想到了人心,想起了孩提时的那些恶梦。
它并非来自什么心理阴影,而是孩子们最原始的敏锐与对未知的恐惧,你不知道黑暗里有什么,你不知道世界的尽头会面对什么。
山腹越阴暗,石窟带来的光明越强烈。
一个个石窟,宛如一扇扇窗户,照进了人心。
许问的脚步越来越慢,最后,在一扇“窗户”旁边,他停了下来,凝视着外面,久久没有动弹。
黄桅一直跟在他后面,许问走,他就走;许问停,他就停。
他可不是连天青,这样一位天工这样一直陪着许问,一点不耐烦的感觉也没有,好像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情一样。
过了很长时间,许问突然张了张嘴,若有所悟地想要说些什么。但话没出口,他又闭上了嘴。
这一刻,他好像想清楚了什么东西,但或者是不想,或者是不能,他最终还是没有用言语表达出来。
许问继续往上走,黄桅一笑,继续跟在后面。
许问沉默着,深思着,在黑暗中行走。
他还是偶尔会走出去看看,越往上,那些作品越令人惊心。
人类最极端的思想、情感,在此刻、在此地化为了现实,尽情地、毫无保留地展露在了许问面前。
按照此地的说法,末日将至,它们将在不久之后,就将随着这个世界一起消失,再也不复存在。
但没人在乎这个。
所有工匠都竭尽了自己的全力去表现。
好像对于他们来说,再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事情;对于他们来说,刹那即是永恒。
人类的光辉在这一刻达到顶点,如烟花、如流星一般爆发出至高的光彩。
对此处的工匠来说,这,就够了。
朝闻道,夕死可以!
这就是他们的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