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人要低调,要心虚若谷、要宠辱不惊,不能一听见有人表扬自己、说自己好话,甚至用仰慕的目光盯着自己就咧着嘴傻乐,要不满嘴跑舌头的瞎吹,这样不好,显得很没风度;另外呢,越在这个时候,越要表现得谦逊、礼贤下士,就连烧火的灶头兵也要客气的打个招呼才好。
这些道理李清都懂,所以很坚持的认为行军饼就是个破玩意,并且为自己没能弄出个好玩意让大家吃的更开心些颇很有点自责;这种谦逊的心态一直保持到了傍晚,当巍峨雄峻的清风寨一映入眼帘,徐指挥使在马上失声脱口叫道:“好一座清风寨,若依得地势,便是百年雄关也无能望其项背了!”
李清习惯性的顺口谦虚道:“不值当徐大人谬赞,就一座小破寨子,给乡亲父老遮遮风雨罢了。”
这句话一说完,几个侍卫全笑了,连杨家哥俩都没忍得住,谦虚这个东西也要讲究分寸的,过头了不但不显得低调,反让人觉得牛哄哄的,眼前这清风寨要算是个小破寨子的话,咱大宋苦心经营多年的金明三十六寨就只能算是村了。
其实李清也是完全找不到话说了,这还能叫寨子么?这应该叫城才对啊,粘土垒成的墙足有两丈多高,城墙上吊斗、箭楼一应俱全,左右望去都看到不头,瞧这规模方圆不得有个十来里,别说在边关,就是放在大宋境内,也是小县城的摸样,而且夕阳下看起来城门钉都是崭新发亮,比起延州城怕还要象个样子些。
还说什么党项人要打过来,连朝廷都是天天接边关的急报,李清现在觉着是不是石元孙伙着刘叔假报军情,为的是好把咱李清接到延州来。担心咱尽叫秦淮***给淘坏了身子,这时辰放在内地也是关城门落锁的时候,可清风寨前依旧人来人往,别说有什么大战前的气氛,看这摸样似乎就不打算晚上关门了。
并且连个看门的寨兵都没有,那些来往进出的人对李清这一行外乡人只那么瞅上一眼,依旧各行各路。仿佛司空见惯一般,李清下了马,牵着马慢慢走过城门,脑袋不住的左顾右盼,心里不住地吃惊。眼前这一幕太出乎他想象了,在京城里谢大娘也告诉他清风寨现在好生兴旺,可绝没想到眼前这样的景象。
在一个宽阔的十字路口,李清这一行人牵着马站在路中有些无所适从了,现在天色尚明,来往的行人也不少,只是人家好象都是在忙着做什么事情。一时觉着不好上前打搅一般,李清怔了一会,才发觉为什么他们都有些不适应的原因了。
整齐!街道两边的房屋虽然都很简陋,别说和京城比,就是内地随便一个小县城也比这里强,放眼望去基本上全是平房,还都和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一样,而更大区别在于,别看现在街面上人不少,却不闻一声叫卖。而且街道两边也没有一家店铺。
“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叫买声是一个城市地活力表现,再者街道两边的店铺也是城市必不可少的一道风景,少了这个,现在进了清风寨,就象不经意闯进别人家里一般,也怪不得他们这几个人站路中间都有些茫然。
“几位官爷怕是赴延州府公干的罢?往前走百余步再左转,前行一箭地便有家驿站,专是给错过了宿头的官爷们留地。”他们站在路中间久了,总算是勾惹起匆匆行人的注意。一个十六、七岁的后生冲他们扬手说道。
李清拱手道了个谢,还正想多打听几句呢,那后生说完便转身走了,李清和徐指挥使对看一眼,两人都一独自纳闷。而且李清还不好明说。刚才在外面还谦虚呢,小破寨子不值一提。现在好了,进来自己也是两眼一摸黑。
还是到驿站去看看,那里好歹有负责接待的人吧,总可以找个人问问。
找这驿站简直太容易了,其实无须人言,只要留意一下就能看到,因为边上全是平房,就这间是两层,还因为门口有个高高的旗杆,上面挑着一个“驿”字。
可李清他们在驿站门口便给吸引住了。
驿站门前放着个小案,小案后坐着一个四十来岁落魄文士摸样的人,提着支笔一边问一边在纸上写些什么,小案前站着两拨人,都是衣裳褴褛,一拨是一个三十来岁的庄户汉拎着个包袱,边上跟着他媳妇,还牵着个三、四岁地小女孩,而另一拨是两个青皮后生。
只听那文士口中问道:“你家娘子会做甚营生么?”见那庄户汉一脸发怔的样子,这书生一笑道:“你家婆娘会做啥活计?”
庄户汉迟疑了一下道:“她,她会养鸡,地里的活也会些,别的就不会了。”
那文士眉毛一挑,“纺纱织布总会罢,男耕女织方是兴旺之道。”
那庄户汉急忙辩解道:“她,她可笨呢,村上别家闺女都会绣花,就她拿针尽戳自己手指头,只剩一把死力气。”
那庄户汉媳妇听见这么说,臊得脸飞红,牵着女儿低着头一声不吭,那书生哈哈笑道:“如此便分多与你十亩地罢,会种地也是好的,今日在驿站内睡一晚,明朝拿这条儿到东库房领家什农具,自有人引你等去居住之所的。”
庄户汉拿了条儿带着自己小孩、媳妇进去,那文士又抬头问两个后生:“你等二人会做甚营生?一个看起来年纪大点的后生抢着说道:“我等弟兄自幼耍枪弄棒,此来清风寨非是为田,乃是投清风队而来,相烦先生行个方便。”
那中年文士一声轻笑,“若是这般,直接投军岂不便当?为何要入清风队?”
这回边上那个年纪小的后生一挺胸脯答道:“投官军?官军敢杀党项人么!要不为了杀党项狗贼,何苦巴巴的跑到这来,田我们是不要的。”
那中年文士神情一涩,温言道:“要入清风队。还需看你兄弟二人手段,只是近日也不是月比之期,依我说你兄弟二人先领份营生安顿下来,到了时辰一试身手,有真本事还怕如不了愿去?”
“那我们等!”那弟兄二人齐声说道。
可那中年文士还是耐心地劝兄弟两个领一份田去,好歹在清风寨也算是有了正式身份,可以分到住处、口粮、农具的。这天天住在驿站可不是法子;可那哥俩倔得很,硬是不答应,做哥哥的还从怀里掏出一大把铜钱来,说是大不了他们掏钱吃饭。
那中年文士两手一摊,“清风寨几曾收银钱的?”
李清在边上看的眼睛珠子都要掉出来了。三言两语就给几十亩田,敢情延州地田是不要钱的,这倒还可以理解,边关不靖,不知道多少良田荒芜,只要你愿意去开垦,加上官府支持下。倒没有地价这一说,可农具、家什也是不小的投入啊,还有口粮呢?
把这个也扒开,清风寨不收钱?怪不得满街都见不到一个店铺,可日常用具怎么办?来往客商的费用呢?全部无偿供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