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得近、我会时不时打探她的消息。现在只有如谷,东方爷把她一个人留在郡城,无依无靠,我实在担忧啊。”
“我也担忧。”南宫峙礼道:“她是唯一的活口了,虽然不会说话。如果哑巴终有一天会对他们造成威胁,也就活不了太久了。”
丐儿猛盯住南宫峙礼道:“你说他们,连如谷都不肯真正放过,也在监视着吗?”
“我对你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你左耳进右耳出便是了。”南宫峙礼缓缓道:“东方爷在郡城,曾费很大心力教她识字。这事如果被更多人知道,你想想后果吧。”
丐儿道:“你是说……他们担心如谷以笔代口,供出详情?”
南宫峙礼双手负在身后,悠然叹道:“新太守到职,自然要做出些政绩来,方不辜负了提拔他的人。这天也就不远了。”
丐儿的心,如同被晾置在了冰冻的石头上。她道:“我要给东方爷写封信,央太子送过去。”
“那就需要绝对的含蓄了。”
丐儿想了很久,藏头诗、藏尾诗都不行,太容易让人看出来。最后弄了个类似字谜的不成章法的句子出来了:“吃遍五杂粮,体泰万事意。”
赵迁来时,她求他把这些字送给东方爷。赵迁接过,还以为是什么深情款款的思念告白呢,见不过是平平淡淡的嘱托,就答应了。还对丐儿说,以后此类的话,他愿意替她传。
如果这样,她就不再无时无刻念叨着他。赵迁真的可以说到做到。
第二四九章人祸不断
已是七月初始,正是烈日炎炎、残余暑气尽情倾泄之时。东方爷的精神稍微好些了,不过还不能下床活动太久。一天,午梦醒来,他想起了在郡城的如谷。因把心腹侍卫耿肃召至跟前,让他把如谷接回宰相府,在京城先呆着,如果再去郡城任太守时,一起去就是了。
耿肃与秦延,是当年东方爷最得力的两个侍卫,很受信任。但秦延被东方爷默许留在了坎平鞋庄,后来遭遇叵测,再无音讯。
耿肃办事严谨正直,与秦延幽默中带点小腹黑的风格并不一样。东方爷原本是担心耿肃的性情容易得罪人,一般都把事情交给秦延去办,如今身边可用的人越来越少,就把接如谷回京城的任务委托给他了,并亲笔写了一封信让他转给新任的徐太守,表明这是自己的人,或可免些麻烦。并告诫他,行事要懂得刚柔并济,不可过于莽直,去了先和东方爷驻在那儿的一帮原随从联络。
耿肃一一答应,那些人他是知道的,且与随从中的首领李昊关系颇是不错。
耿肃走了以后,东方爷可巧就收到了丐儿的来信。赵迁边给他边笑道:“你给她两句五字诗,她也还给你了两句。你让她‘努力加餐饭’,她让你多食五谷杂粮呢。”
东方爷看罢,向赵迁道了谢:“有劳迁兄。你给她说,我记着了,就不回复她了。”
赵迁吁了口气,他就怕他们毫无休止呢。哪怕是言语平淡的书信,但旧情侣藕断丝连,总是让现任当事人不舒服的。
回到书院,赵迁原话相告,没想到丐儿居然很高兴。
丐儿心里有底,东方爷既然这样说,很显然是懂了。那就等着如谷平安归来的消息了。
且说到了郡城,徐太守早听说东方爷派遣来了人,提前准备得很周全,接风洗尘,莫不到位。李昊及随从们都询问东方爷的情况,耿肃简略作答,并没说东方爷的武功作废。
想快速把事情办妥、回京城向东方爷复命,耿肃就把来意向徐太守明说了。
不料,徐太守闻言,脸色大变道:“半个月前,她爬到高处,清理东方爷屋角的蜘蛛网,不小心摔下来,挂到了东方爷绑沙袋练武用的绳子上,她不会说话,叫喊不出来,等发现时,脸庞憋得发紫,已经断了气了。”
耿肃心里一凉,问:“尸体呢?”
“这么热的天,放不住,就葬了。”
“为什么不捎信给东方爷?”耿肃道。
徐太守看了看李昊,回答道:“昊弟说一个小丫鬟而已,等天凉爽些时,去京城说一声就行了。”
耿肃道:“带我去那间房看看。”
徐太守带他过去了,空旷的屋子静悄悄的,几乎没摆放什么东西。房间距后墙一米处的顶上,挂着几根绳子,但绳子下方并不见沙袋。徐太守见耿肃面有疑惑,忙道:“出了这事之后,就把沙袋放下来了,防止人被兜在那里下不来。”
耿肃嗯了一声,道:“墙角那么高,她是怎么爬上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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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自己不知从那儿搬来了一个梯子。”
“但是墙角与绳索并不是直上直下的,她摔下来也是掉到地上,不可能被绳索绊着啊。”
“这……”徐太守道:“大概是擦完墙角后,她看到沙袋上落满了灰尘,侧过身想抓着擦一下吧,但距得太远了,她身形不稳,弄倒了梯子,慌忙中只得去抓那沙袋,没想到脖子却被绳子挂着了。”
耿肃听完,转脸对李昊道:“你怎么看?”
李昊道:“至于详细过程怎样,大家也是猜测,谁都无法还原。也只有死者自己清楚了。”
徐太守的绘声绘色、李昊的唱和,并不能让耿肃信服,他皱眉道:“这些脏累活计,为什么要交给一个弱女子来做呢?”
“是她自愿的,东方爷的房间向来都是她打理的,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她满脸的开心,别人一插手她就急。”李昊如是道。
耿肃沉思了一会儿,道:“如谷姑娘埋在哪了?把地点告诉我。如今之计,只能验尸了!不然无法向东方爷交差。”
徐太守与李昊相视一眼道:“天太热,又没用棺材盛放,只怕尸体已经……”
“直接埋的?”耿肃提高了音量道:“怎么不用棺材?!”
“她一个丫鬟,按宫里规矩,都是直接拉到乱葬岗,任野兽吃了的。”徐太守道:“能让她入土为安已经不错了。”
耿肃眉发虚张,怒道:“荒谬!东方爷在郡城,身边只这么一个侍奉的,死后连个棺材的待遇都要不起吗?!”
徐太守陪笑道:“贤弟莫急莫急!不就是开棺验尸吗,无妨,先把坟墓打开,用草药熏染一阵子,让虫都爬走了,再用冰块镇尸,温度下降之后,没那么大气味,就可以了。”
耿肃立即差人准备,完毕之后,顾不上什么忌讳的,他亲自去检验。
除了脖子上的淤痕,其他并无什么异样,也无中毒、棍棒之迹象。只是她的牙齿,似乎在狠狠地咬着什么。
按说吊死的人,不应该张嘴吐舌才对的吗?耿肃心下疑惑,用银针扎她的|岤位,撬开了她的嘴,只见里面含着一个约有杏子大小、做工精致的小木匣。他取出来细辨,上面刻了极细的四个字:“致东方爷。”
在旁的徐太守等人,都很纳罕,不知其为何物,纷纷道:“撬开看一看里面是什么。”徐太守伸手欲从耿肃这儿拿过来。
耿肃的手侧向一旁,凛然道:“上面写的是‘致东方爷’,分明是给东方爷的遗物,我们应该尊重死者,偷看属于不义!”
徐太守讪讪缩回手,不再作声了。
李昊眼里闪过一抹不明意味,走到耿肃跟前,关切问道:“准备什么时候回京?”
耿肃紧紧攥着那个木匣,道:“明天!耽搁了这么久,想必东方爷早等得心急了。
李昊亦没说什么,随后各自散了。
夜里,耿肃躺在床上,想着白天开棺验尸的事,心里总是不甚踏实,一直都没睡着。夜半时分,有谨慎的敲门声响起。耿肃把木匣藏起来,戒备着开了门。
一个有三分面熟却想不起是谁的年轻侍卫走了过来,耿肃问:“你是?”
年轻侍卫答道:“我是东方爷身边的杜铮,在宰相府只待过一个月,就跟东方爷到郡城了。”
耿肃道:“这会儿来,有事吗?”
杜铮走近前来,对耿肃耳语道:“那丫鬟死的蹊跷。”
耿肃一把拉住他:“来,到里边说。你知道些什么?”
“那天午时,我小憩了一会儿,后来内急,就起来了。走到这边,忽然听到有什么倒塌的声音,怕吵着人,就悄悄过来看,谁知徐太守在门口站着。我觉得有问题,就爬上屋后的一棵树,透过高处的窗子往里看。只见李昊……揪着那丫鬟,挂在了绑沙袋的绳索上,那丫鬟凌空挣扎了一会儿,就没气了。李昊拍了拍手,笑着对徐太守道,大人,这丫鬟搬梯子擦墙角的蜘蛛网时,梯子倒了,她急乱中想抓沙袋,没想到挂在绳上缠死了。徐太守道,做得好,我会对太子说,这功劳记在你头上……之后,他们谈笑风生着,就走了。我潜过去看了看,那丫鬟已经没气了,梯子在一旁倒着,我不敢声张,就跑了。直到晚上,送饭的人吓得大喊大叫,所有的人才知道伺候东方爷的丫鬟不小心挂死了!”
耿肃听得面色凝重:“此事事关重大,万不可再告诉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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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铮道:“我晓得。我只是想提醒您一句,您手里拿着那匣子,恐怕引起了他们的猜测,会对您不利呢!”
耿肃沉默了一会儿,道:“如谷莫名死在了太守府,我倒要看他们,如何再找个借口让我也命丧于此!东方爷是明白人,怎么也能看出来有内幕!”
杜铮急切道:“万一……他们不在府上动手,而在半路上呢!”
耿肃仔细地打量了杜铮很久,道:“你看我是难逃一劫了,对吧?”
“那就看您的命中定数了。”杜铮直言不讳。
耿肃想了很久,夜色黑暗快要散尽的时候,把匣子拿出来,交给杜铮道:“这个你务必保管好,去京城交给东方爷!现在你就出发!”
杜铮明白他的深意,是要把生死度外、孤注一掷了。不禁伤感道:“您也得想个办法,打消他们害你的念头啊。”
耿肃道:“这其中涉及的,怕有更大的阴谋呢。东方爷平素与太子交好,未必相信,只有我也被害死了,你的话才更有说服力,东方爷心里才会有足够的警惕。”
杜铮见劝不住,咬了咬牙,接过匣子,转身就要离开。耿肃道:“你慢着,把我的腰牌带着,省得宰相府的人看你面生,阻挠你进府,出现意外!”
杜铮眼含热泪,拜了一拜,道了句:“您珍重。”不再耽搁,溜出府去,路上买了一匹良马,往京城飞速地驶去。
第二五〇章贱妇就是矫情
有了宰相府的腰牌,一切都很顺利,见到了东方爷。
东方爷认出他,笑道:“你怎么回来了?”
杜铮浑身汗湿、满脸疲惫,看了看屋里的众人,不说话。东方爷把他们全部屏退了,低声道:“你有事要说?”
杜铮把小木匣拿了出来。东方爷诧异道:“这是什么?”
“如谷妹妹给您留的遗物。”
“遗物?”东方爷握着小木匣的手,微微一动,并未打开,他先问道:“发生了什么事?耿肃哪儿去了?”
杜铮把事情原委,一五一十讲了遍。东方爷听得脸色泛乌青,瘦削的手指紧紧并拢着,露出分明的骨节。
杜铮道:“东方爷,怎么办?要不要派人去救耿肃?”
东方爷沉声道:“若他们动手,那么已迟了。若不动手,耿肃差不多也该回来了。”
这话刚完,未过多久,就有人来报:“东方爷,郡城徐太守派人来报信。”
“让他进来。”东方爷神色如霜道。
一位信使匆匆入内,刚踏进门就悲恸大哭道:“祸不单行啊,东方爷。”
“有话慢慢的说。”东方爷道。
那信使道:“如谷姑娘在您那间房子里,搬着梯子擦屋角时,梯子倒下,她挂在了您悬沙袋的绳子上,一命呜呼了。耿肃回来复命,途中被十几个流寇拦路/抢/劫,给杀害了。”
都是些意料之中的说法。
信使还在那儿嚎着说着,东方爷已听得不耐了,或者说根本没在听,只是等他有个尽头。
信使说完以后,东方爷道:“你回去吧,我已经得信了。”
信使一时停住呜咽,有几分不可置信道:“您已经得信了?”
东方爷嗯了声:“我恰好派人去接耿肃,所以提前得到消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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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使还想问,东方爷倦道:“我累了。送客吧。”
信使被几个家丁委婉劝走了。随后,素蔻公主挺着个差不多六个月的大肚子,笨重地进了屋,笑道:“怎么一个接一个的来?刚才走的那位,满脸都是泪,眼也红肿着,东方大哥难为他了不成?”
东方爷道:“没有,不过是来报丧,勾起了伤心罢。”
“报丧?”素蔻公主杏眼圆睁:“报什么丧?说给我听听好么?”
“还是不说了。”东方爷的眼光淡淡偏到屋内寂寞一角:“你怀着孩儿,听那些丧气事,对身子不好。”
素蔻公主道:“没事!让肚里的小宝贝,打小练练胆,有何不好呢!”
东方爷眼神冰冷道:“我带到郡城的丫鬟死了,去接丫鬟的耿肃也被流寇害死了。”
素蔻公主退一步,惊遽道:“太惨了。”
“是啊。”东方爷道:“天灾人祸,不提也罢。”
素蔻公主落泪道:“东方大哥也不要伤心了。让他们把尸身妥善收起,好生安葬。”
东方爷眯着眼,打了个哈欠道:“是呢。你也不要太累了,没事歇着去吧。”
素蔻公主又站了一会儿,见东方爷已睡着了,就默默退去了。
东方爷睁开眼,叫来杜铮,说道:“你把匣子帮我打开。”
杜铮道:“用锤子砸,还是撬开?”
“尽量不损坏里面的东西。”东方爷交代道。
杜铮应了声“是”,把握好手上的劲儿,不轻不重一捏,匣子应声裂开。一团叠得十分紧致的纸掉了出来。
东方爷一层一层打开,上面是如谷稚嫩清秀的笔迹。有些字她还不熟练,丢一划少一笔也是正常,但东方爷能看得懂。
他一个字一个字看完后,眼中那抹光束越来越黯淡了,近乎阴郁。用力一揉,扔在地上,手砸在了床栏上。
“东方爷?”杜铮小心道。
“你去把公主那贱妇……给我叫来!”
杜铮听得毛骨悚然,再问一遍:“叫谁?”
“你去把公主人给我叫来!”东方爷平息着胸腔的怒气,身子仍是在颤。
杜铮去叫公主,不一会儿就沮丧着回来了,还有几分紧张,道:“东方爷,公主害喜呢,吐得厉害,一张脸都变成灰青了!您要不要过去看看?”
东方爷愠怒不减道:“不是刚才还好好的?一叫她就害喜了?”
“真的。”杜铮道:“东方爷不去看她就算了,要不等她好一些了再让她来?”
东方爷道:“好不好,有什么要紧?你不用叫她了。我就不信,她不再踏进我这间房!我等着!”
杜铮好奇地伸头道:“东方爷,那纸团写了些什么?您不要了吗?”
东方爷赶紧道:“怎么不要!这是证据,快给我拾起来!”
杜铮弯腰拾起,却不敢打开看,还给了东方爷。东方爷道:“把我桌案上的锦盒拿来。”
杜铮拿了过来,东方爷把纸团打开,折了一折,放进去了,说道:“不要告诉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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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铮点头,不一会儿,梅老夫人进了屋来,额头上急得都是汗,焦心道:“仁儿,蔻儿吐得手脚冰冷,一直喊着你的名字,你过去看一看,兴许她会好点儿呢!女人怀胎不容易,你一辈子又能看护几次呢。”
东方爷漠然道:“我不舒服。”
梅老夫人“哎”一声,无奈道:“你们俩啊,可真要把人折腾得受不住。连互相照应都不能!”
东方爷淡声道:“不相互照应,还能好得快一些。若在一起嫌弃着,还不如各自过呢。”
“你这孩子,说的哪些气话!”梅老夫人跺跺脚道:“算了,既然你也不舒服,那就别过去了。”说罢,慌张张出去了。
刺耳的呕吐声、丫鬟婆子的嘈杂声,令东方爷好是烦躁,侧过背去,用薄被捂上了耳朵。
杜铮道:“东方爷您这样逃避,是不好的。这会儿公主身子不大好,您过去看看,等好了再说其他事也不迟。”
东方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