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你不关你的事-第2部分(1/2)
作者:宇行天一
钟泉流注意到眼前的绿衫贫女两袖清风,手中毫无可装米的容器,不经意流露出同情神色;竟有人穷到这般地步?待他的目光接触到环秋清丽秀美的脸孔,呼吸骤然停顿了一下。然而,环秋评分似的目光令他稍感局促不安。
“好啊!谢谢公子。”她微笑道。
钟泉流忙差一旁的牛总管找出个可装米的容器。
牛总管认出了环秋。方才她那杀人般的谴责神色,令他心中大大不快,他站在钟泉流身后,面露不屑之意,朝她做了个不雅的无声动作,然后扔给她一个二十寸见方的小麻袋。
狗奴才!好大的胆子!环秋肚里暗骂,微愠地接过来,并不打开袋口。
钟泉流一勺米停在半空,诧异地不知如何自处。
“姑娘?”他出声询问。环秋怒视牛总管,满脸忿慨;那牛总管丢给环秋一脸轻鄙之色,他的主子却完全没瞧见。
“姑娘,你怎么了?”钟泉流手持勺子再度出声。
“算了!”环秋将麻袋往牛总管脸上一甩,冷然道:“本姑娘不食嗟来食,这粮不领也罢!”她怒气冲天地转身要离开。
“站住!臭娘们,给你脸你不要脸!”牛总管怒极,一手挥掉麻袋,忘了主人在一旁,便要上前对付环秋。
“牛总管!住手!”钟泉流出声制止后,转向环秋:“敢问姑娘,不知牛总管有何得罪之处,还请姑娘明示。”他不明白眼前丽人之怒所为何因,在场众人也跟着哗然。
“我说过了,不食嗟来食。既然钟家人是如此高高在上,又何必纾尊降贵地亲自放粮?不过是沽名钓誉,惺惺作态罢了。”环秋下巴一昂。论骄傲,她袁环秋的眼睛便在头顶上,要跟她比跩?哼!
钟泉流眉头紧皱,心中微微不快:“我钟家人自认无愧于天地,行于所当行;若是行善亦要被人称为沽名钓誉,今后还有谁敢行善?”
他大概不知道自己隐约流露出王者俯视天下的优越态度,有点讨人厌吧?还好不太严重就是。环秋打量他,凛然一笑:“钟公子虽称谦和,难保手下也有相同的胸襟。
在钟公子跟前,您的手下便是如此猖狂,若是钟公子一离开,谁能料到您的手下会是何等嚣张?”她将矛头指向牛总管,瞟了他一眼。
一旁的牛总管脸色已难看到了极点,人群中已有人开始叫好。
“这位姑娘,若是手下有怠慢之处,远望海涵。”钟泉流一揖。虽然他没注意到牛总管对她的行为及态度,但也听了他刚才口出恶言,又听到人群叫好声,心知有内情,赶忙先道歉。
“海涵不敢。”环秋敛首,对他谦恭的态度又起了一分好感。“不论公子本意多美,若是行善美意遭手下扭曲,实在教小女子心生不忍。”
“姑娘之言,钟某将谨记在心。”钟泉流心中微微颤动。
“仅供参考,钟公子听听便罢,其余的请自行琢磨,小女子不便多言。告辞。”
环秋转身想走。
“姑娘请留步。”钟泉流急道,“无谕如何,这袋米请收下。”声音是万分谦逊。
环秋回过头来,犹豫了一下,见他诚惶诚恐地双手奉上米粮,终于笑着点头,收了下来。
“谢谢!”她诚心地谢道。
“姑娘,在下钟泉流,不知姑娘如何称呼?”钟泉流见她欲离开,忙问道。
“我姓袁,袁环秋。”
她微微点头示意后,飘然而别,独留名字飘荡于风中,教钟泉流咀嚼再三,牢牢记在心上。
钟泉流目送伊人离去,神为之夺,没见到身旁牛总管眼中怨毒的目光,阵阵投射在环秋窈窕的背影。
近日的金陵,注定多事。***
环秋揉着酸疼的脚,一面想着。
阿清曾约略提过他住在钟山谷底,怎么会是这种鬼地方?她找了快一个下午还没找到一间住屋,恐怕是迷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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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钟山谷底到底有多大?人说宛如迷宫,路杂而难行,荒僻到近乎全无人烟,那阿清何以甘愿住在这种地方?难怪无人知晓他的住处正确所在。
乖离之人住的荒僻,倒也可以谅解。
天气越来越糟了。山问的雾气并不因为夏季而消褪,反倒盘踞谷底,久久不散。
环秋两只细瘦的小手交叠在双臂上抚着,想藉此多得一些温暖,阴阴细雨却非常不捧场,越下越猖狂,绵绵雨丝渐渐转变为豆大的雨点,淋得她浑身湿透。
活该她多事,自找麻烦。
最近她干脆就住在那家客店守着,等着与阿清碰头,然后一同吃饭。环秋自认表现的并不明显,不像是刻意制造相遇的机会,阿清应该没察觉,所以常聊的忘我。上回他走时太过匆忙,瘸脚被人拐着,不料身上落下一只香囊,环秋拾起要还给他时,阿清已消失在人群中。
那香囊已无气味,颜色稍褪,显然年代久远,上头绣了一个“云”字,似乎是个女子所有,怎会在阿清的身上?该不会是他的心上人的?
似乎如此。见他如此珍贵地带在身上,环秋决定,还是早点拿去还给他的好,再等下回碰面大概要过三、四天,这段期间内他一定很急,不如就连同上回那袋米,亲自送上门去。
环秋打听了路,便入钟山谷地寻找。谁晓得天色都要黑了,雨也愈下愈大,还没找到半幢住屋。
谷地里相当荒凉,偏僻的不像有人烟,不但杂草丛生,碎石散布,加上泥地湿滑,小径说多难走就多难走。
环秋揉了揉酸疼的脚踝却因不适应泥地的湿滑,重心一个不稳,竟然滑倒于乱石小径之中。
凹凸不平的小径与倾斜的坡度,让环秋弱小的身子沿着斜坡而滚,不一会便跌入溪里。
溪不深,不足以淹死人。糟就糟在环秋竟一头撞上溪边山石石,痛得她失去知觉,浑身没了力气,整个身子也跟着埋入了溪中,湿了个彻底。恍惚中,呼吸越来越困难……***
环秋因左额的剧痛而醒来,跟着便感到浑身一阵湿冷,身子也起了战栗。
她悠悠地睁开眼睛,发现身处一个小屋内,躺在一张简陋的木板床上。
环秋低头看了看一身湿衣,知道了战栗的原因,而身旁的一堆火光距离虽近,却不能给她多少温暖,她觉得昏昏沉沉,头疼欲裂。
这里是哪里?
“你醒了?快把湿衣服脱下来,身子擦一擦,否则病情加重就糟了。”阿清走近床边,宣告此处是他家,给了环秋解答。
他递给她一件旧袄,示意道:“你跌进溪里,浑身湿透了,我不好替你换衣服,只好在这等你醒来,不过这一耽搁,你恐怕要生上两天的病。这件衣裳你暂时将就一下先穿,快换吧,我出去等你。”他拐着脚步欲出门。
“阿清!”环秋叫住了他:“你救了我?”
“没什么,只是把你捞起来而已。快换衣服吧!换好叫我一声。”阿清笑了笑,出了门。
没什么?她方才栽倒在溪里,差点溺毙!幸亏他经过,凑巧他又识水性,懂得救人方法,花了好大功夫才挽回她一条小命。她怎能这么不小心呢?要是他晚了那么一丁点,她可能就因此没命了!阿清心有余悸地想。
不过,不能告诉她他救过她的命。阿清想到其严重性;方才为了救活她,免不了用唇碰了她的唇,用手触了她的身体,虽说救人如救火,但若让她知道了,他俩日后如何坦然来往?如果她想赖上他,要他负责,可就更糟糕!
阿清想到这,骤然哑然失笑;怎么可能呢?看袁环秋的谈吐举止,出身应该不低,怎可能看上他这个瘸子?得了吧?别杞人忧天,自作多情。他嘲笑自己。
心思一落到这,免不了又胡思乱想起来。刚才忙着救人,什么都没注意到,现在回想当时旖旎情状,她的唇还真是柔润甘甜,胸脯也挺温软丰满……
该死!
阿清重击一下自己的头。想哪去了?这些日子以来,环秋当他是知交好友,他怎能对她有非分之想?真是的,一定是自已太久没有女人了,才会有这种失常的反应。
可是,他已经许多年没有女人了,为什么多年来他一点事都没有,偏偏今天就失了控?
这个问题他暂时不想深究!此刻更没空深究!烦!
而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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环秋穿著阿清的旧袄,将浑身里的密实,又用薄被覆住双腿,确定没有一丝春光外泄的危险后,才叫阿清进门。
“哈啾!”环秋打了个喷嚏。看来的确着凉了,身上虽已擦干,体温却冷热交替,头疼也跟着起哄,传来阵阵不适,病情看来不轻,这下糟了!
“你还好吧?先把衣服交给我,我帮你烤干,等会你就不必穿我的旧衣服了。”
阿清进门便道。
长发如瀑飞散,略显凌乱,苍白的面孔平添几许柔弱美感,不合适的旧衣丝毫无损她的美。阿清不着痕迹地以目光赞美了她。
美人毫不知情。旧袄下伸出只白皙纤细的青葱玉手,迟疑一会,才将湿衣递给他。
“谢谢。”环秋有些不自然地逃避与他对视。
阿清接过去,就着刚才升起的火烤了起来。火光照着他落拓潇洒的侧面,阴影跳动,表情分不清喜怒哀乐,深不可测。
好逼人的俊!环秋叹道。阿清的面色似乎是一年四季永远阴沉,很少笑也很少说话,仅能偶尔从他不经意流露出几许唯我独尊的气势,猜测他也许有过意气风发、飞扬跋扈的过去,只可惜自己不曾躬逢其盛。
是狂风暴雨之后,再也难起波涛?抑或从来便是一摊死水,涟漪也嫌多余?
他低头烤着衣服,默默不语,环秋抿着唇斜眼偷瞄他,心里有股奇怪的滋味翻搅起来。柴火烧灼的劈啪声显得格外刺耳。
何必这么注意他呢?环秋问着自己。
“你怎么会到这来呢?”阿清边烤着她的衣服边问。
“我想你丢了这样东西,一定很急,就帮你送来了。”环秋从床角里找出香囊交给他。还好刚才没被溪流冲走。
阿清见那香囊,现出惊喜之色,正反面细细翻看,才满心欢喜地放入怀里。
“谢谢你。”他由衷道。
“不客气,举手之劳。”环秋虽然客套,心里却难抑一股错杂纷乱的迷离感觉,不知为何,见他如此重视香囊,就是觉得怪怪的。
“还有一袋米也是要给你的,不过不晓得掉到哪去了。你看到没有?”环秋以问句扫去心中的异样。
“这个吗?”他自角落中拿出那袋米:“给我这个?我每天吃食固定,这袋米我恐怕也吃不完,你送别人吧!”阿清觉得有点哭笑不得。送米?
“这是我排了好久的队,狠狠骂了钟家总管,又几乎跟钟家公子翻脸才弄来的,收下吧!”环秋劝诱。
“钟家公子?你是说你遇见了钟泉流么?”阿清淡漠的脸孔突然有了生气,兴致大起地问道:“他看来如何?你又为何几乎跟他翻脸?”
“钟公子是个不错的人,不过就是不够精明,教手下蒙蔽了都不知道,我当着他的面骂了他的总管手下,还好他没生气。”
环秋想想,蹚这淌浑水还真是有点大胆,钟公子毕竟财大势大,要是他发起火来,她一个身处异乡的弱女子恐怕就完了。
不过,那样温婉柔和的男人,想发火也不容易吧?也许就因这点,她才会如此大胆地建言于他,不是吗?环秋微笑着想。
阿清没注意到她突来的笑,因为他也落入了更深的思念洪流。“他是个善良的人,所以有时下手不够俐落,未必是不精明,这是他的优点,也是缺点。”
“你认得他?”“金陵人都认得他。”阿清简单的推托,转题道:“既然这是钟家的粮,那我就收下了。”
环秋很高兴他没有拒绝,不过突来的晕眩不容她高兴太久。她伸手摸了摸额角。
“你不舒服吗?”阿清看出她的面色不对。
“没关系,我休息一下应该就没事了。”环秋揉揉太阳|岤,躺了下来。
“那好,你睡一下,我去打点野味,给你补补身子,很快就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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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清拿起猎具,又看了看环秋才出门。
“哈啾!”环秋揉揉鼻子起身。
身上没穿衣服光盖着件袄,空空的不够密实,还是先把衣服穿起来吧!环秋挣扎着起身,将烤干的衣衫穿上。
穿了衣衫,里头松松的,还是冷。环秋从角落里捞出湿透却未烤的内衣肚兜及里裤。刚才不好意思让阿清帮着烤干这几件,藏了起来,如今他出门,此时不烤更待何时?
她爬到床尾,捧着衣服就近火堆。虽然距离有点远,她又偷懒怕冷,不想下床,只好就这么死命伸长手臂,拎着衣服烤着。
时间也不知多久后,环秋虚弱的手臂感到酸疼了。
“袁姑娘,小心啊!别烫着了。”阿清的声音传来。
环秋抬头见到阿清站在门口,手上提着只野鸡,脸上充满关怀之色。
她意识到自己不自然的高难度动作,挣扎着要爬起身,谁晓得一个重心不稳,跌下了床。
“哎哟!”环秋在跌落地之前,阿清实时上前接住了她,两人霎时楞住。
这个姿势相当暧昧。阿清实时捞住她后,才发现左手揽住的是她的纤腰,右手竟一把抓住了她的胸脯。胸脯!?……
触手处隔着薄薄的衣衫,隐约可感觉到她饱满丰盈的胸脯,很显然并未着里衣,阿清以丰富的经验判断。随即,他像是着火般,猛然缩回了手,当然,怀抱中的软玉温香这回免不了跌下床的灾难。
“唉呀!”一声惨叫。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阿清尴尬地猛道歉。为让她跌地而道歉,为触及她的身体而脸红。
环秋以唉疼来掩饰羞意:“你想摔死我啊!”她揉揉几乎跌成两半的屁股,闻到了烧焦味。
环秋想起她的衣服!
“我的……”环秋见到火光中的衣服,张大了口:“啊——”
阿清随着她的视线望去,见到火堆中的那片布,想也不想,伸手便往火里迅速抄起那块红色的烧焦破布,赶忙扑灭黏上红布的火焰。
他检视了一下。红破布当中已烧了个大洞,其余部分也焦黑残破了,可怜,看样子她很喜欢这条手绢,他实在帮不了多大的忙了……
等等!手绢怎么会有细带?好象还不只一条?阿清清醒了过来;这东西好眼熟,他绝对不陌生,他曾经见过、碰过不知多少件,各种样式、各种颜色都有,这东西的名称叫做——
肚兜!
阿清几乎也要大叫起来。他睁着无辜的眼睛看着环秋,嘴张得大大的,又看了看那片“布”,终于决定丢给她处理。
“对——对不起!”阿清从来没这么连连道歉,这个女人真是让他彻底扫尽威风。
不过是稍稍的亲昵与些微的暧昧,还不及他往日的狂浪放纵,何以他像个未经人事的少年,为此感到阵阵战栗?
环秋看着他从火中救起她的肚兜,看着他张着大口像塞了个蛋,看着他脸色红炽像火,然后急遽转为青白,如见了鬼般一连串滑稽可笑的动作,一反他以往的冷静沉稳,她实在忍不住了。
“哈哈哈!哇哈哈哈——哈哈哈——”
环秋抱着肚子,狂笑了起来。笑的昏天暗地,日月无光,笑的肠子打结,眼角流下了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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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很好笑!她拍着床,不掩饰也不夸张地诚实表达心情,但也借着笑,有些心虚地逃避着方才亲昵的尴尬与刚刚才察觉的情意。
她喜欢上这个男人了!老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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环秋一向不轻易表现情感,不懂得撒娇耍赖,大部分的时间她都是安静得让人忘了她的存在,就像这些年来,她不曾出面驳斥关中的流言,静静承受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