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下到半夜,便渐渐的止住,入夏后, 昼长夜短,天也亮得早了, 不到寅时,东方天际撒出一把青光,旭日虽没东升出头, 片片云丝, 却已先浸染了层红霞。
卫东阳徐婉两人对坐品茶,打趣闲谈了一夜, 虽说讲了半夜的话, 较真细想去,却拉七杂八, 没个重点, 徐婉回忆起来,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只是心情却是轻松适意的,看着天亮, 到了该做早课的时辰, 徐婉便站起来,要去换衣裳,卫东阳这才注意到,徐婉身上穿的衣裳料子华丽,款式也不是她平常穿的风格,偏头细看了看,笑道:
“你就该多穿穿这样的衣裳,以往看你的打扮穿着,我就替你着急……素净得跟什么似的,和我站在一起,一点也不搭配,只像是伺候我出门的丫环似的……”
卫东阳说时无心,说完才发现自己话里大有深意,自个先愣了愣,随即失笑,蓦地明白过来,他在意徐婉,恐怕比他自己的以为的,要早太多,也深太多。
然而这种曲折幽深,文雅含蓄之极的表意方式,徐婉照旧是反应不过来的,听卫东阳这样说她,也并不多想在意,只笑回道:“……这样的衣裳穿着,怎么练功?”
说话间,宫人已将昨夜徐婉穿过来,被卫东阳弄脏,重新洗熨好的衣裳捧了来,徐婉下去侧殿厢房里更衣,卫东阳侧头问边上收捡着茶具的含笑:“她原来的衣裳怎么弄脏的?”
含笑收茶盏的手一僵,看着卫东阳,半晌,简要的把卫东阳喝醉闹酒疯的情景儿说了遍,最后道:“……徐姑娘才把世子爷从殿顶上搀下来,世子爷就靠在徐姑娘肩上,吐了徐姑娘一身……”
卫东阳:“……………………”
……如果地上有沙坑,卫东阳很想把自己脸埋进去个三年五载。
幸好,所有的尴尬难堪羞耻种种情绪,在 ‘失忆’中被自己翻过了篇,等徐婉换好衣裳回来,卫东阳就佯装作自己还在失忆,默默的跟徐婉练早课,过招,用早膳。
徐婉一夜没睡,练功又出了身汗,待用完早膳,身体立刻泛起深沉的惫疲的困意,卫东阳怕她一回了宛香院,不等消完食就睡觉,便不叫人备车,只拖着徐婉,从后花园散着步,慢慢过到候府这边来。
公主府的后花园占地极广,亭台曲沼,山环水绕,因正值仲夏,园内草木成荫,空气清新湿润,有的草叶树枝上还滚动着未散的晨露,才松完筋骨,走在这样的园子里,只叫人心胸舒畅不已。
卫东阳领着徐婉抄近路,沿着回廊,直走了约三刻多钟,刚过到候府这头花墙,便见在房氏身边伺候的两个婆子,领着个约十六七岁,身量苗条的少女,从侧角门撇着身进来,三人没看到这头的卫东阳和徐婉,进了园门,转过身,沿着游廊便往东院去了。
这么惊鸿的一瞥,卫东阳也没放在心上,等跟徐婉回到宛香院,徐文已经和柳叶去学堂了,徐婉问含月,知道自她走后,徐文一直没闹没吵,安生的睡了一夜,放了心,便打着哈欠,回屋去洗脸休息。等徐婉睡了,卫东阳转身走到外头书房,正好碰上从外头匆匆回来的卫候爷。
卫候爷看到卫东阳,笑道:“这是才做完早课?”回来这些日子,卫候爷是知道卫东阳也同徐婉一样,养成了早起练棍的习惯了的。
卫东阳点头,卫候爷便转头吩咐人,把早膳摆到书房来,他要跟卫东阳一起用早膳,卫东阳虽吃过了,却也又陪着卫候爷意思着用了一点,席间,看着卫东阳,卫候爷一时间泛起头疼,不知该如何跟他说徐婉之言,幸而没让卫候爷愁太久,卫东阳倒主动开口把昨天的事略微说了,最后对卫候爷道:
“我和她的事,爹你不要插手了……你回头把娘搞定就行……娘见天的算着要收养徐婉,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