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丝自行建立的站点,因是粉丝个人建立,力量有限,关于他的消息这边通常要滞后很久,才有专人从韩国网站翻译过来。
没有人比彩子更了解,明明喜欢一个明星,但却从来不知道他在干什么的那种空虚感,她不知道自己多少次羡慕过韩国的粉丝。
他曾经召开了一次又一次签名会,他也参加过演唱会,并在演唱会上,唱起了那首所有他的粉丝,现在都可以哼一两句,据说韩国许多后援会已经完整唱出的歌——《给所有知道我名字的人》。
他爱着他们,维护他们,他们也为他付出忠诚!
那是彩子最为憧憬的场面了,当初梦想演唱会上,粉丝录下的手机视频,她看了一遍又一遍,时常会看着黑暗里,那座孤单的舞台,还有那片孤单却奋力摇动的红色,自己一个人哭得稀里哗啦。
“唉……”彩子叹口气。
这次,她特意从北海道赶到东京,就是为了能看到他,如今看来又要失望了。不过近2年的失望,她已经习惯了这种情绪,眼看身边那些新加入的粉丝的懊恼,她正要开口劝解,耳边一片嗡嗡嗡嗡的嘈杂里,最前方忽然起了骚动。
“问保安!问是不是他们把安君偷偷送走了!”
“对!问保安。”
“一定是他们干的……”
“…………”
七嘴八舌的叫喊声中,原本就躁动不安的粉丝群,轰的一声就爆炸了,后方本来就不满的粉丝,也激愤起来,用力往前推挤,前方的粉丝们或者主动或者身不由己,被推得不断向前挤压过去。
保安构筑的简单防线顿时摇摇欲坠,人人满头大汗。
若以俯瞰的角度,我们可以看到,通道原本宽敞的出口处拥挤的人群,在几声一片嘈杂下模糊不清的愤懑后,轰的一下,仿佛被暴风雨激怒的海浪,前方正对通道的黑色浪头,猛地向单薄的浅蓝色“堤岸”拍了上去,堤岸在巨大的力量中狠狠扭曲了一下,旋即又死死拦住。
这一盛况,被人群外的摄像机忠实地记录了下来。
“井上,赶紧拍下来……对了,我的妆还ok吗?”人群的最外围,几个察觉到这边混乱,远远站着看热闹的旅游团旁,一个衣着靓丽的女性手持麦克风,急促地冲正扛着摄像机的摄像师问道。
摄像师向她比个ok的手势,又往推挤的人群拍了几组画面,旋即将镜头对准她。
女记者连忙捋了捋头发,随后拿起麦克风:“观众朋友们好,我现在正在成田机场为您报道。此前美国方面透露消息,称安俊赫将在今日下午抵达东京,但来自旧金山的班机已经是今日下午最后一班,目前还未发现安俊赫的踪迹,大家请看我身后,前来为安俊赫接机的粉丝群,与机场保安发生了冲突……”
在她解说的时刻,摄像师连忙抓紧时间将镜头对准人群,高清的镜头下可以看到,这是人群的激愤已经无法遏制了,呐喊、尖叫的声音从那边仿佛海啸一般冲击过来,迫使女记者不得不喊出更大的声音:“……局势极为混乱,机场方面采取的隔离措施已接近失效,大家请看……呃……”
听到女记者的声音陡然顿住,正准备调转镜头的摄像师井上,将眼睛从寻像器目镜上移开,“葵,你在干什么,专心点好不好?”
叫做葵的女记者,已经没办法回答他了,她微微侧身,惊讶地看着身后远方的通道。
有些奇怪的井上,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远处,原本空无一人的通道,不知何时出现了一群身着浅蓝色制服的保安,他们紧紧簇拥着一个个子高大,戴着蛤蟆镜的年轻人。
数十米的距离,人群攒动的影子影影绰绰,又有保安的簇拥,根本看不清那个年轻人的长相,但这种时间,会出现在这里的,还能是谁?
当摄像师井上脑海里蓦地恍然的瞬间,人群也陡然陷入了安静。
从嘈杂到寂静的猝然转变,使得整个候机大厅都仿佛鸦雀无声了刹那,随后,是轰然而起的爆发!
“啊——是安俊赫!”寂静之中,不知哪个女生的尖叫划破了空气,就像是一个讯号,炽烈、狂热的尖叫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空气被撕扯得支离破碎。
轰的一声,人群冲了出去,本就摇摇欲坠的浅蓝色“堤坝”霎时间就被冲破,黑色的潮水轰隆隆地向通道淹没过去。
刚与保安们一起,簇拥着安俊赫刚走出来的负责人脸色瞬间就变了。没有经历过的人,大抵很难想象数百上千人,拥挤着,推搡着,铺天盖地一般冲击过来的场面。
气压都仿佛增大了几倍,他甚至能看到最前面几个保安,居然吓得停下了脚步。
“该死!都给我守好!守好!”
负责人声嘶力竭地呼喊,但下一瞬间,他的声音就被淹没在雷鸣一般的尖叫与欢呼之中,“洪流”到了!
轰!
满耳都是尖叫,都是“安俊赫”这三个字的别扭韩语发音,若从半空向下看,簇拥一团的浅蓝色制服便似一块礁石,而人头攒动,蜂拥而上的人潮则是惊涛骇浪,当头劈了下来。
蓝色的“礁石”刹那间就被冲歪了形状,最头前两个保安,直接就被人群冲散了。
通道出口的尽头,葵和摄像师井上,望着这样火爆的场面目瞪口呆,而此时的人群中,身不由己,被身后的人推搡着前进的彩子,也有些莫名其妙,直到前方传回的呼喊渐渐一致,她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安俊赫出现了……
这样的感觉有多久了呢?
一层墨镜阻隔着的视野里,一张张狂热、欣喜甚至哭泣的脸庞闪现,被保安簇拥着,安俊赫的精神微微恍惚。
他自己都快要忘记,上一次身处在这样的环境,到底是什么时候了。
仔细算来,差不多快有一年了罢!
最后一次被自己的粉丝包围,还是《王的男人》刚上映的宣传期间,之后长达一年的时间里,他的生活中出现的唯有赚钱、发展、赚钱、发展……所有精力都扑在公司事务上,和sk的战争刚结束,就碰上facebook告急,刚刚解决完它的事情,又要回来处理j.h发展的首尾。
作为一个明星的身份,那仿佛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久到原本应该已熟悉这一切的他,乍然再次见到这样的场面,居然做不出其他反应,只是机械地在保安们奋力阻拦与保护下,一点点向外移动。
眼前是无数晃动的表情,耳边是无数声叫着自己名字的呼喊,她们在叫——
安!俊!赫!
安!俊!赫!
他们在疯狂拥挤、推搡,挤在最前面的人,努力伸出手,沿着保安无法防御的些许空隙,努力想要把手伸进来,然后又不断地被保安们拍走。
这一刻,他的思绪很奇妙,眼前是无比真切的现实,很多很多人围在距离他并不遥远的地方,用兴奋、焦切的表情看着他,喊着他的名字,但是他脑海里的印象,却仿佛倒带的录像带一般,快退着这两个春秋。
一层墨镜的阻隔,分开俨然是两个世界,或许是被声浪冲击得混乱了,他的大脑有一瞬间在思考究竟哪个是真实,然后,脑中的景象开始与眼前重叠起来。
最深刻的印象,莫过于2005年的梦想演唱会。
黑暗、红色、竭力嘶吼的歌声,与渐渐,渐渐杂乱跟上的应和。
那片红色,在广袤的体育场里如此渺小,他们的声音也因为哽咽而杂乱无章,但就是那天,他和他们的声音响在蚕室413万平方米的每一个角落,响在他梦境与现在结合数十年的生命里,那数十年里,再没有那一刻,他如此肆意地放肆。
很多经过那夜现场的人都说,遇到安俊赫,是粉丝的幸运。
他们不知道,那何尝不是他的幸运?
时间再倒退回到最初的时候,想起了2004年中秋的那天,他第一次接触到自己的粉丝,有些胖胖的真珠,还有,金佑真。
他还记得那天的天气有些冷,风吹过街道的寒凉,卷起了落叶与尘埃,昏黄路灯下的sm门口,只有两人的她们兴奋地追着车子对他说:“oppa,我们会永远支持你的!”
时间,已经这么久了……
思绪就这样一半沉浸在记忆里,一半剖露于现实,虽然人群推搡得很厉害,规模也很庞大,但毕竟他们的力量不是用在一处的,虽然艰难,但簇拥着的保安队伍护着安俊赫,仍旧一点一点地向外挤去。
有人落到了后面,蹦跳的声音与呼喊渐去渐远,有人被推倒了,一片嘈杂里发出轻微的哭泣,安俊赫顺着看去,那是个年纪不大的女孩,大概只有十五、六岁,还穿着校服的无领毛衣和棉裙,人群交错的缝隙里,她坐在地上,机场大厅通透的灯光照射下去,映出她脚边相机的碎片。
这一刹那,真珠的影子在心里清晰了起来。
他还记得,有次他问佑真,为什么那么敌视“仙后”?她告诉了他那晚离开后没有看到的事。
这刻,那段记忆如此清晰地浮现出来,他看着那个坐在地上的女孩儿,愣在了那儿,目光闪烁晃动着,体现于外,身后正簇拥他往前挤的几位保安,忽然觉得挤不动了。
额头沁满汗珠的负责人发现队伍的停滞,以为是保安们偷懒,涨红着脸刚怒吼出声:“你们干什么,还不……”话语便戛然而止。
他惊悚地看到,正被保护着的安俊赫分开保安,走进了人群。
眼里瞧见的这个恐怖的事实,让他心跳在那刹那都漏了一拍,随后飞快加速,血液在血管里激荡着,视野里的时间仿佛变慢了,人群沸腾的气流在空气里泛起了波澜,它折射着,光化作灿烂的晕痕环绕在画面的边缘,色彩与光中显得鲜艳而饱满,一身黑色西装的安俊赫,走在那鲜艳的色彩与光线里,身边所有的身影都仿佛成了虚幻。
他走到一个倒地的女孩面前,蹲下身,帮她捡起碎掉的相机,伸出手:“起来吧,别哭了!”
艳丽的光中,伸出手的他笑得温柔,喧闹的人群,霎时间便静了。
“真珠,佑真又去j.h公司了吗?”
首尔的黄昏,漂浮在汉江西岸的残阳如血,学校却刚从放学后的寂静重归热闹。
刚在食堂吃过饭的同学都回到了班里,彼此说笑打闹的间隙,多半都在收拾自己的东西,毕竟是高中生了,学习任务比较繁重,没有初中那样轻闲,坐在前座的女孩子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真珠正在整理晚自习要用的课本。
“嗯,她是管理员嘛,j.h公司给她工资呢!”真珠点点头,随手翻开一本习题册,在上面勾着布置给自己的习题。
前座的女孩儿闻言羡慕道:“佑真真舒服,不但能追星,能和偶像接触,还能拿到工资,今年夏天她又有钱去旅游了吧!”
真珠就笑,胖胖的脸蛋几乎没有改变的轮廓动了动:“哪有那么好,管理的工作其实很累的,特别是安家小筑不建分站,有活动都是统一调集,那么多后援会,都需要她去沟通协调,你没看她工作的时候,有时候光打电话就能把嘴皮子磨破了。”
“反正我觉得很好……”女孩儿撇撇嘴,旋即想起什么,脑袋凑了过来:“真珠,你还喜欢安俊赫吗?”
真珠勾画题目的笔锋顿了顿,“呃,为什么问这个?”
“没有因为什么啊,只是突然想起你以前很喜欢他来着,整天抱着他的cd听。”
“……喂,抱着cd听是一年以前的事了好不好!”
“对哦……时间过得真快,说起来,以前我不是喜欢东方神起吗?不过现在比较喜欢sj,听说学校里已经有了他们的后援会,过两天我准备去看看,真珠……”
她接下来又说了什么,真珠已经听不清了,少女望着窗外,越过了学校运动场边缘那片稀疏树林的落日残阳,火烧云如血一般从天空那边铺展到这里。每当看到这样的颜色,她就会想起以前总围绕在他身边的那些红色荧光与气球,曾经,她也是其中的一员,为他的出现而疯狂摇动手里的应援物,为他欢呼,为他呐喊。
但是不知何时开始,那片红色她很少再拿在手里了,也许,是因为他很少再出现于舞台上?也许……
是啊,时间过的真快。
喜欢?不喜欢?她也说不清了,追星就像长跑,前段是激情,中段是惯性,后段则是疲惫。
两年的时间,她好像已经走完了这个过程。
带着淡淡的叹息,真珠收回视线,重新勾画起了题目。
教室依然嘈杂,班长打开了电视,听声音是kbs2的频道,正在放送娱乐新闻节目,勾了几道题,真珠偶然抬起头,混乱声响中听不太真切声音的电视里,恰好正打出一行字幕:
“安俊赫今日抵达东京,机场接机粉丝疯狂,险发生冲突!”
她重新低下头,所以没有看到,就在她低下头的时候,一段录像出现在电视画面里……
人……终归是要成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