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了几天了。对死,他并不畏惧,反而很平静。
杨守亮道:“杨公,我没有得谁的命令,也没有人要来杀杨公。我来,是来告诉杨公一个好消息,秦王对杨公很重视,已经表态马上就要放你出去。我赶过来,只是念在我们曾经父子一场,来劝劝杨公两句。识时务者方为俊杰,杨公,大势已明,李唐腐朽,倾覆已经是必然。而秦王势锐,必将席卷天下。尤其你当知道,李璟不是黄巢,李璟得天下民心,深得众望,走到哪,哪里的百姓军民就拥戴他。今日之李璟,时势造就英雄,已经无人能阻挡他取代李璟而坐拥天下了。杨公,又何必一意螳臂挡车呢?承天意,顺民心,岂不更好?”
杨复光沉吟良久,“你要劝降?”
“杨公,这是为大家好。”
杨复光沉思。想到一件事情。“长安有动静了?”
“确实。”杨守亮点点头。“长安不知道承诺了什么条件,现在已经成功的与成都和宣武罢战讲和。现在,成都和长安,两家联合,正欲与秦王决战中原。”
杨复光听到这里,并没有什么高兴。虽然他还并不知道,杨复恭和田令孜已经迫于李璟的势头,再次联手起来。而且他们还和朱温也讲和了。可以说,整个西北和西南地区,现在都联合在了一起,杨复恭已经集结了关中诸镇,甚至用了不少手段,迫使了本来已经要中立的保大、定难、振武、天德四镇最后各自派出了一万人马加入朝廷大军。
杨复光在潼关集中了关中八镇兵马,外加上眼下河南还在长安朝廷控制中的陕虢和金商二镇,一共十镇兵马,共计三十万大军,集结于潼关。而在河东。王重荣和孟立方也集结了全部兵马,共计十万人马。结盟对抗李璟。
成都的田令孜派出大将高仁厚为都统,统领了三川八万兵马,到达武关。朱温则留下少部兵马,集结了五万大军,到达了武牢关。武牢关及附近的两万守军,已经全按照长安与成都的协议,转归朱温指挥。
此外,山南东道节度使刘巨容,也被成都的太上皇和长安的天子,加封为京南行营都统,统领山南东道、荆南、鄂岳、江西、湖南五镇兵马八万,集结襄阳。
杨复恭亲自坐镇潼关,十镇三十万大军。高仁厚率三川八万兵马集结武关城下,朱温为京东行营都统,统领宣武以及武牢等七万守军,屯兵洛阳东面武牢关。王重荣、孟立方率领河中、昭义二镇十万人马在河东。刘巨容为京南行营都统,率五镇八万兵马集结于襄阳。
五路大军,向洛阳四周集结,这是一张巨网,五路大军总兵马达到了六十三万之众。
虽然,这六十三万人马里面水份很大,五路军把他们携带的民夫也都计入兵员之中,可实际上的兵力依然多达三十余万。哪怕这些兵马不如秦藩精锐,可也十分惊人了。
杨复光并不知道这些,此时他也不想知道这些。他心里清楚,不管各镇迫于李璟的凶猛,如何联合起来,可他们的这种联合太薄弱,各镇就算联合,也没有一个统一布置和指挥,肯定会是分成几路,各自统领。这样的联盟,不说十几个藩镇联合,就算再把东南的那些藩镇都叫过来,又有何用。更何况,他已经知道,李璟已经夺了河阳。
如果李璟没有得到河阳,那么洛阳也许还可以战,诱李璟入重围,打一场内线战线。可现在河阳既然都丢了,那再想打这场洛阳之战,那么这场战斗就有可能会被李璟中心开花,四面突破。
他心中长长叹息一声,杨复恭没有打过仗,也根本不会打仗,形势全变了,他却还拿着自己俘虏前的计划行事,这岂能不败?若换成是他,此时要打,只能是集结各镇的精锐,也不需多,有个十来万人就足够了。就和秦军决战于洛阳之外,把兵马屯于邙山,和李璟打野战。依靠邙山地利,再依靠兵马优势,速战速决。
杨守亮只是劝了几句,不成功也就走了。今天他来,不过是念在当初父子一场,尽下心罢了。
他走后,杨复光翻来转去再也睡不着了。望着寂静的屋子,他不由的流出眼泪来,李璟,当初还真是小看了他啊。原以为,十年之内李璟还不可能敢走那一步,可现在,一切表明,李璟已经迫不急待,也确实有了这个实力了。李璟,他终于撕去了一直以来假腥腥维持着的那副尊唐的面具,露出了他真实的想法,他要篡唐自立,他要当皇帝!
真龙元年七月中旬,长安朝廷一面诏书加封李璟为摄政王,总督节制天下兵马,加九锡。一面却又联合了各镇,集结五路大军,共计三十五万,号称百万之师。他们并没有公开声称要讨伐李璟,而只是以讨伐王处存和杨守亮两个叛逆的名义出兵。
而就在此时,洛阳紫微宫内,正坐着这些天陆续从太原行辕和燕京赶来的文武们,将星闪耀,紫绯满殿。
诸文武赶来洛阳,只为了一件事情,劝李璟进位称帝。
此时,夺取了河阳、洛阳的秦军文武,都感觉到了一个时机已经成熟。这个时机,就是秦藩再不用表面维持着尊唐的旗号了,河北已经扫平,河东拿下大半,又拿下了河阳和洛阳,占据了天下中心,这个时候,秦藩确实已经是睥睨天下,完全可以改朝换代了。
虽然还有诸多藩镇未平,但东南之地大抵算是秦藩的附属,河东的河中与昭义在秦军攻势下撑不了多久。河南、山南,已经被秦军打破,难以坚守长久。秦军此时,已经没有必要再打着唐朝的旗号了,早亮明旗号,也越早给自己一个名正言顺。
钟乐响过之后,代表着诸文武第一个进言的既不是首辅也不是首相,而是从关外赶来的辽东行省总督,同平章事、太傅崔芸卿。这位李璟的老师,曾经担任了多年的秦藩首相之职,威望极高、资历更甚,此时由他第一个出来劝进,极为合适。
崔芸卿花白的头发胡须今天梳理的一丝不苟,身上紫袍玉带佩着紫金鱼袋,举着象牙笏缓缓出列,高声奏道:“启奏殿下,方今,四方群雄划消殆尽,远近人心莫不归心,诚见天命所在。愿早正位号,以尉臣民之望。”
面对着老师亲自出马劝进,李璟目光扫过群臣,徐徐道:““一统之势未成,四方之途尚梗。”
短短一句话,李璟拒绝了崔芸卿的劝进。
这话一出,殿中许多人都不由的感到失望,许多武将甚至叹息出声。不过被拒绝的崔芸卿却似乎没有感觉到半分意外,就连坐在下面的内阁学士们和政事堂的宰相们,这些紫袍玉带的重臣们一个个都只是微微而笑,毫无意外。
殿中的礼官很快宣布散会,李璟把政事堂和内阁成员一起留下,召开临时御前会议。
其余文武出殿,路上李存孝不解的问一脸微笑的高思继,“你笑个什么劲啊,殿下拒绝劝进,有什么好高兴的。”
高思继对着这位四师弟笑笑,“谁说秦王拒绝了。”
“刚刚秦王不是当大家面拒绝了吗?”
高思继摇摇头,对李存孝的无知感到一阵好笑,“有空你也多读点书,不然以后说话别人笑话你。今天秦王确实当面拒绝了太傅的带头劝进,可实际上这也不算拒绝。”
“为什么?”
“因为按礼制,新朝皇帝即位之前,行三推让之后,才能即位。知道了吧,今天不过是众臣劝进第一次,秦王怎么可能接受。”
李存孝大睁着眼睛,愣了半天,才重重一拍大腿,哎呀一声叫道,“我了个娘也,当皇帝又不是请客吃饭,咋还要搞个三推四让啊。”
他的这声大嗓门,引来旁边许多文臣武将们的一阵轻笑。
在华夏古代的君主宗法制度下,新皇即位之前有一个三推让之礼。特别是那些建立新朝的皇帝,在即位之前,一定要演一出戏,说登上皇位当皇帝,不是我的意愿,而是天命,而是民心,是为了大局,是大家共同推举的结果,我不得已才登上皇帝的。
按礼仪,推让一次都不行,推让两次也不行,必须得三劝三推让三次之后,才最后在万民的拥戴之下,勉强接受大家的拥戴登基称帝。
三推让是一个姿态,实际上就是要借此来表现登基的合法性,借此宣扬政权和皇位是上天授命于他,是受臣民拥戴,是合理合法得到的。
虽然谁都知道这是最虚伪的一套,但古来自今,却谁也不能免去。
正是因为大家都知道这一套,所以今日崔芸卿带头劝进,李璟拒绝,那些熟知此事的臣子们都心知肚明,也只有李存孝这样的无知将领,才心急如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