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沼泽地里——手边一根绳子系在身后这株大叶子灌木下端,确保他不会沉到沼泽深处,而灌木垂下来的大叶子阴影,正好遮蔽住他冒出泥沼的半个脑袋。
他的整张脸涂满了泥,头顶上也用烂泥盖得严严实实,即使有人掀开他头顶上的灌木,多半也只会把他当成泥沼里鼓出来的一团泥泡。
过去十一个小时零五十五分钟里,有五十二个土著人与六头猛兽在这片泥沼前经过,但除了几只虫子和一条草蛇之外都对他的隐藏一无所觉。
值得庆幸的是森林里的蟒蛇体型不大,这片窄小的泥沼似乎也不适合蟒蛇或别的什么动物清洗身体。
土著反复搜索着昨晚路嘉放火逃窜的那片丛林,路嘉就在这路边的泥沼池里冷眼旁观着。
这是一个陷阱,只要另一个猎人对昨晚发生的事情产生警觉,就多半会找到这里。
对于对方有没有这样的警觉性路嘉并无把握,毕竟双方没有彼此碰见,但是夜间看到的那具被掀开脑壳的尸体让他有所判断。
无法控制住心中凶性的人,不可能会有多好的耐心。
他静静等待着,时而用很隐蔽的动作擦拭着眼镜片上的污泥,又很小心地避开可能照进来的光线。
这般枯燥的等待,路嘉并没感到丝毫的烦躁,连续十几个小时,路嘉心静如止水,困意全无。
他没有受过训练,不可能在受到惊动的时候立即醒过来,一旦陷入睡眠,很容易再也醒不过来。
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结束。这个念头方一浮起,路嘉脑袋就是一阵松弛,很快又迅速紧张起来。
丝~
一条蛇从后面的灌木上探下身子,从路嘉脸侧轻飘飘地溜了过去,路嘉木然不动,仿佛真的变成了个泥团。
这一刹他的注意力那都集中在泥沼前三十米外的那一棵树下。
绿色的野战马甲,厚重的运动鞋,一张与307有些神似的面具。
所不同的是这张面具上还能看得到鼻翼和嘴唇,只是具体的五官模糊不清,尤其是那双眼睛——好像两个闪光的空洞。
额角的汗液一滴滴流下睫毛,混着泥水淌落下来,路嘉从泥沼池下悄悄抬起了那两头堵着石块以防止泥浆渗入的吹箭筒,在灌木叶下控干了管子里的积水。
猎人就在泥浆池外的树林中走来走去,搜检着路嘉刻意留下的熄灭火堆与那几件撕碎的破衣服的残骸。
路嘉抬起手臂,朝着泥浆池外远远地丢出一个东西,路嘉举起吹箭筒,将吹管两边塞着的石头抽去,放在嘴边。
受到惊动,刚刚游进泥浆池的小蛇跐溜一声,顺着草丛滑了出去。
猎人游荡到水塘旁边,那张惟妙惟肖的人皮面具上露出急躁的表情。身上的伤势也显然比路嘉预想得要严重得多。
他的右手层层包裹,鲜血不断从中渗了出来,近在不足三米的距离上,路嘉看得一清二楚。
细密的汗珠爬满了他的脑海,泥沼的温度,仿佛也提高了几分。
路嘉深吸口气,就在猎人附身捡拾那枚腰带扣时全力一吹,毒箭‘噗’地撕破空气,从灌木下的阴影电射而出,正端详着腰带扣的猎人左手一颤,表情立刻僵住。
带着一蓬泥水跳出泥沼,路嘉手中木矛一挺,捅上面具男腹部,噗嚓一声,木矛仅仅刺进几厘米,意外地被夹克的厚面料卡住。
面具男惊怒地长叫起来,一把就抽飞木矛,力量出奇地巨大,狠狠将路嘉扑倒,单臂一支,扼住路嘉喉咙。
路嘉眼前一黑,心跳如同擂鼓一般砰砰加快。他死命用膝盖顶着对方的胸口,趁着麻药发作造成的乏力,路嘉获得活动空间的右手极速一挥,一道寒芒陷入猎人的脖子。血液不断地从手指缝之间流出来,面具男的双眼一瞬间充满了惊恐,不可思议和绝望。
不符合年龄的凶狠出现在路嘉的双眼之间,这一刹那,谁也不会想到他是个以前连鸡都没杀过一只的普通学生。
杀
杀……
杀了他
一刹那释放出十几个小时积压的压抑和绝望,路嘉猩红双目下,面具男喉咙里嘶哑的‘嘎嘎’声不断响起。
面具男沙哑地惨叫一声,用最后的力气撑开那只要命的右手,血箭噗第一声就从脖子侧面崩了出来,
定定地盯着路嘉中指套着的凶器,不过是把磨得尖锐无比的铜钥匙,惊愕和怨恨同时出现在他的脸上,脱力的身子则缓缓沉入泥沼。
路嘉浑身一松,双目死鱼一般瞪着天空,大口地喘着气。
望着一片平静的泥沼池,路嘉心中一阵莫名其妙的烦恶,视野也开始眩晕……
丛林,泥沼,眼前的景色变得混沌,身体也越来越轻,仿佛渐渐飘上天空……
结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