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在掩卷寻思,张爱嘉敲了敲办公室的门,走了进来。
“没打扰吧?”
“没。”沈冲合上财报,看了看手表,发现已经快点了,于是问道:“你们派对结束了?”
“差不多了。”张爱嘉左手叉腰,右手扶额,叹息道:“一会功夫,接了七八个电话,根本就没法继续了。”
“都是台湾打来的?”
张爱嘉做了个很无奈的鬼脸,默认了。
“你们台湾的保密工作太差了,简直四处漏风嘛。”沈冲大马金刀的靠在椅背上,问道:“都有谁打电话给你?
“不是保密做的差,是你的10亿美元太诱人。”张爱嘉扶着桌子,说道:“基本都是来探口风的,只有黄任中说他跟着李国鼎来了香港,问晚上吃饭的时候能不能让他凑个热闹?”
黄任中是黄少谷的独子,黄少谷是蒋经国心腹大将之一,以前是台湾“国家安全会议秘书长”,现在是台湾“司法部长”,号称国民党党内“八大老”之一,位高权重,消息灵通是应有之意,黄任中靠经营电路基板起家,拥有多家电子电路加工厂,沈冲想在台湾投资生产游戏机,对他来说是重大利好,所以分外热心,上次专门跑去了新加坡,这次又跟着来了香港。
“我还没决定晚上要和李国鼎吃饭呢。”沈冲笑了笑,他按下通话键,说道:“小雨,你进来一下。”
等秋丝雨进来后,他敲了敲办公桌上的一堆文件,吩咐道:“把这些被人折腾的资料整理一下,弄简单点,三四张纸就行。”
“台湾媒体炮制了很多东方魅力莫须有的负面新闻,要不要也列进去?”
沈冲点了点头,竖起拇指,赞了一下她的敏锐和聪慧,然后问道:“台湾的李先生有没有打电话过来?”
“有的,十分钟前李先生有来过电话,想预约今晚七点,在文华东方和沈总一起吃饭。”
“你再打个过去,问一下李先生下榻的具体房间号。”
“好的。”
等秋丝雨走后,张爱嘉带着些许好奇的表情问道:“你想于什么?”
“以前项羽见刘邦,设了个鸿门宴,今天我见李国鼎,要来个杀威棒。”沈冲一边胡言乱语,一边站起来,笑着说道:“吃饭去,请客,不宰白不宰。”
“喂,你不要乱来,李国鼎虽然现在做的是闲职工作,但他也是台湾政坛八大老之一,在经济方面影响力很大,连蒋总统都很忌惮他。”
“我知道,不会乱来的。”
张爱嘉见他表情轻松但面容疲倦,也就不再多讲,而是说起了放松的闲话:“才在哭穷,说她供楼都要供吐血了,请我帮忙求个情,让你高抬贵手放过她。”
“牙尖嘴利的家伙,不收拾不行。”沈冲哈哈大笑,他走出办公室,就看到陈韵文和几个年龄相仿的女子站在走廊上,于是调侃道:“今天我们坐飞机去巴黎吃法式大餐好不好?”
“巴黎是我们这些小女人去的地方。”陈韵文也不示弱,同样调侃道:“财神一分钟几十万上下,哪有功夫去法国吃大餐,不如就在附近找个茶楼,吃碗鱼蛋面好了。”
“我就知道你小气”沈冲摇头鄙视,然后豪爽的挥了一下手,说道:“今天去吃寿司,我请,已经定好位置了
“阿弥陀佛,真是谢天谢地谢财神。”
其余几个女子都笑了起来,张爱嘉一一介绍给沈冲认识,才知道有的是大学的老师,有的是写影评的才女,她们今天都是慕名来看《小城之春》的——这部电影从昨天开始,就一直放个不停,已经在小范围内引起了轰动。
“你们对这部电影感觉如何?”
“我觉得这是中国电影史上最好的作品。”陈韵文最活跃,在电梯里感慨道:“借物喻人,以景抒情,情景交融,如诗如画,很难想像是30年前那个兵荒马乱的年代里拍出来的电影,看过之后,我觉得以前写的东西全都是小孩子涂鸦。”
“压抑感伤的气氛,欲拒还迎的心理,凝练优美的镜头,流水潺潺的节奏,确实是一部诗一般的电影,再联系到它拍摄的年代,让人想起了杜子美的《春望》,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而且费穆导演在镜头调度,深焦摄影、景深、长镜头等电影语言方面的运用,丝毫不逊色现在的西方大导演。”
说这话的人名叫黄爱玲,是非常少见的专业女性影评人,在《第一电影评论》上发表过多篇文章,以前一直在法国留学,刚回到香港没几天,沈冲还是第一次见到她本人。
“哎,沈财神,我听林总编说北京的中国电影资料馆里有几十万本胶片,你是怎么找到《小城之春》的?”
“话说那天长夜漫漫,本人无心睡眠,于是披衣坐起,夜观天象,见有一道白光直冲霄汉,徘徊于斗牛之间,心知有宝物出世,立刻施展御剑飞行之术……”
“沈财神,你脸皮极厚,又会信口胡扯,不去说书可惜了”陈韵文大笑,建议道:“不如明年的金像奖,你和ivia一起主持吧,肯定比何守信好玩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