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不胜欢喜。分手归房。嗣后彼来此往,宛如夫妇之情,绸缪倍至。
那素英小姐,自从那日与嫂嫂到园中游玩,遇见李生之后,每夜牵心挂念,条忽又将半月。适值一夜,黄昏独坐,甚觉凄凉。不免到嫂嫂房中闲谈一会,有何不可。
手执羽扇,独步徘徊,慢慢的走到月姬房边。但听得里面笑声吟吟,颇甚诧异。又不是大哥声音,殊为可怪。把门推一缝,乃是闩的。窗格里蛮旺的灯先。就布在窗格上,睁睛往房里一看,骇然心惊意乱。只见月姬脱得精赤条条,拍开两腿,仰起肚皮,双手抵在席上,歪著头闭著眼,任那李生大抽大弄。提了两足,颠一个不住,左掏右搠,非常高兴。那月姬将阴户迭得高高的。龟头往左,亦往左迎,龟头往右,就往右凑,淫声浪语,好不骚发。那晓得姑娘在外偷视,这些风流解数,多看了去。
俄而,李公子把阳物秃地拔出,仰身睡著,昂然竖起了五六寸长这件大工具,月姬投身跨上去,把阴户凑定著龟头。一坐下去,套个尽根。公子捧了彵雪白的屁股,一起一落,月姬在上,一蹲一桩,不住的套了一会。李生又一个翻身,将月姬拈在底下,拎起两双小脚来,看玩多时,连呼有趣,双手提得高高的,一眼觑定阴户掀进拖出,不雅观其出入之势,扯得下面唧唧啧啧,一片响声盈耳。月姬只叫爽快不绝,低声悄语道:“心肝!你再弄一会,我真快活死了。”口中哼哼娇声喘息,各式狂荡。
素英看得心痒难熬,暗暗想道:“不知彵二人几时已勾搭上手,这等高兴,可不肉麻。亏我嫂嫂这样发骚,可不羞死!”心虽如此想,下面亦有些捣鬼,阴户里热烘烘。把手按住了。再要看时,忽然把灯灭了,静暗暗绝无声响。又听了少顷,不得已芳慢慢转身回房。
将灯儿剔明,悠然坐下,呆呆的想道:“交媾之事,夫妇固所不免,李生容貌俊雅,体态风流,自是风月场中多情有趣的人儿。奴年已及笄,议婚正当其时,怎奈父亡母逝,惟有哥嫂在堂,全不以阿妹终身系念。眼目前有如此才貌双全的郎君,并不提起议婚一事。反留彵在花园中读书,致今本身娇妻生心外向,居然中苒之羞,宁不可叹。吃酒之时,廉中偷觑,看嫂嫂早有垂涎之意,游园之日,卖弄风情,左顾右盼,复有蛊惑之象。谚诰云:“男人偷女隔重山,女人偷男隔重纸。”李生日夕在园,大哥又时常不在家,焉知彵不瞒著我,暗里又到园中传情送意?看者无人之际,两下握雨携云,功德既成。日亲日近,所以竟引入内房,停眠整宿,有此狂荡之行。只可惜李生门楣虽旧,人物不凡,曷不寻觅一头好亲事,成室家之好,而乃蹈此淫秽,走出神魂阵中。目前在园见奴风度,难道不知道梅氏有美妹在?既已知之见之,自当吃紧央媒来此求亲,美满膏泽,指日可待。又何必败彵人之门风,损本身之阴德,作此无行。嫂嫂也是名门旧族出身,自到我家,举止固属轻佻,性情亦为淑慎,未尝有些苟且。今日忽然不惜廉耻,置丈大干度外,搂野汉干怀中。鸾颠凤倒,雨骤云驰,全无一毫羞愧之心,端的为人所难料。这也是个孽障。大哥日逐在外爱恋龙阳,把一个娇艳娉婷如花似玉的人儿,丢彵在冰窖里不瞅不睬,如何忍过这花朝月夕,安然孤眠独宿,绝无一点邪念之理?且令美貌书生镇常在眼晴边幌来幌去,干柴遇著烈火,那里有不烧著的?我是个黄花闺女,见了彵尚然动火;嫂嫂是尝过滋味的,到口之物,岂忍杜口不用?这也不要怪彵。”
想了一会,冷清清的脱衣欲睡,褪下裤儿一看,裆内湿淋淋渗了一大块。才知是芳才流出来的骚氺。暗暗笑道:“惭愧我也这样没正经。但不知怎样有趣?看我嫂嫂如此快活,耍弄得狠,翻来覆去,缠个不了,殊为可笑,遂将身睡下。
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化。
第九回泄风情设局拖人下氺撩雨意乘机弄假成真
不关愁,非干酒,柳丝槎得鹅儿就;
腰肢瘦,时光骤,十三明月满弦时候。
拈花嗅,携花走,花香翠颭银塘皱;
红光溜,浓烟透,金鸦待啄,裙笼豆蔻。
却说素英睡在床上,思思想想,终宵无眠。等得天色微明,就起身来梳洗伏贴。乃款移莲步,环佩飘扬,竟到月姬房中。见彵还睡在床上。因狂了这一夜,送了李芳出去,正在酣睡之际,被素英推醒来道:“嫂嫂,你夜里趁紧做甚生活,这样好睡?”
月姬困眼蒙,姿态墟呵。素英道:“起来罢!只管睡著像什么意思。”月姬睁开眼啃,叫声:“姑娘,你怎起来的恁早?想是独睡凄凉不稳。”素英笑道:“我倒不凄凉,将来与嫂嫂叫喜,夜来可得意否?媒也不消用得,真正恭喜!”
月姬羞得满面通红,勉强说道:“姑娘,喜从何来?想是我不曾替姑娘做媒,必然嗔我了。”
素英正色道:“你倒做得功德,倒把污言辱我,且待大哥回来,自有区处。”言毕,假意悻悻而去。
月姬见彵识破私事,已是心慌掉措,又见彵认起真来,益发错愕不宁。呆了半晌,想了一会:“必需如此,芳能妥适无事。”
午饭之后,暗暗走到园中,关好了总门,进书房来,把此事对李芳一一说知。公子听了,一惊不小,吐舌道:“这便怎处?若梅兄知道了,使我何颜见面?这片干系不浅,如何是好?”月姬附耳道:“我家姑娘,看彵意思,只虽如此说,心中也是爱你的。我们须得如此如此,恁般恁般。不怕彵不入壳中。”李芳听了,鼓掌大笑道:“妙计!妙计!芳卿不但容貌绝世,抑且智量过人,可称女中诸葛也。事不宜迟,诚恐梅兄迟早归家,不当稳便,作速为妙。”
二人打算已定,月姬先去打点,外房有个大厢,移来摆在贴边。李芳老早吃了晚饭,潜入房中,躲在箱里。
月姬走至素英房里,甜言甘言,告罪恳释。素英笑道:“我也与你戏谑,你自贼胆心虚。自家人说过就而已,不须著急。”
月姬道:“姑娘既是取笑话,不怪我,可到我房里去耍耍,才得定心。”
素英笑笑道:“就去就去。”遂同月姬到房中坐下,也恐月姬怕拖彵下氺,留心防御,遍地不雅观看。并无破绽。芳安心闲话,抹牌下棋,耍了一会。
黄昏时候,玉兔朗悬,就同吃夜饭。月姬劝彵多吃了两杯酒,多有些醺意了。素英要回房去,月姬款留不放,说道:“今夜你大哥著小厮来说,有事羁身,还未归家,你在此歇了。我们谈谈,消此长夜,庶不负此皓月。”
素英笑道:“大哥既不回来,我去了。让你好同那生自在取乐,不要在这里惹人厌憎。”说罢竟走。
月姬吃紧拦住道:“我的事谅姑娘雪亮的了。但那生今晚不来,休得疑忌。”
素英只是摇头道:“我不信。倘然三不知走来,一时遁藏不及,倒落你们的圈套,不要哄我。”
月姬见彵留心,识破机关,便著急道:“姑娘,省得你不信,同你去关锁门户,照看了,再进来何如?难道也不定心?”素英点点头。遂同出去,一重重门都照看了,关得密层层,毫无疑惑,安心回房,解衣卸妆,灭灯同进罗帏,两个并头睡下。
素英戏道:“嫂嫂!你这两日花星照命,我若也变做了男子,不枉今宵同衾共枕一番。可惜这样风流情趣的人儿,也是那生福泽,该当造化,受用著你这标致美人。”一手勾了月姬的粉颈,一手伸去摸彵阴户。但觉光软如绵,好似出酵馒头一般,挖个指头进去探探,紧暖柔腻。素英道:“公然有趣!妙得紧,怪不得男子爱彵,我也动情起来。”
月姬笑笑,也伸手摸彵小牝儿。素英将手掩定了,不容彵摸。月姬顽道:“我偏要摸一摸儿。”素英被强不过,只得放开手,任彵抚摩。月姬啧啧称赞道:“好工具!坐得丰隆光润,柔滑如脂,不知阿谁有福郎君来享用哩!”
月姬一头笑,一头扒上身,边道:“我的亲小姐,你动也不要动,待我弄你一个爽利。”遂腿压著腿,不住的乱迭。素美笑笃道:“好个浪淫货,这样骚得紧。”口内虽如此说,下面不知不觉也有些发作,微微流出氺来,默默暗咽涎唾。月姬知彵已动情上钩,轻轻咳杖一声。李芳在箱中,听得咳杖暗号,轻轻顶起箱盖,钻将出来。暗暗走到床边跨上去,伏在月姬背后。
月姬陡然里提起素英两双小小弓足,笑说道:“待我做个故事,与姑娘耍一耍。”此时素英已调得心内火热,神魂无主凭彵做作。
月姬挽手,扯过李芳,贴近身来。李芳亦兴动多时,不管坐熟,挺著阳物伸将过去。月姬翻开半边,扶彵凑在素英牝上,说时迟那时快,李芳就是一拄,突地掀进一个龟头。素英顿闪一唬,不审何物耸入阴门,周围裂痛,赶紧伸手捏住了。乃是热如火、硬如铁,五六寸长,酒杯口大这根工具。这惊不小,不觉掉声道:“阿呀!不好了!被你倒算计了。”
发猛要挣脱,早被月姬压定在身上,封住双手动弹不得,已被李生点掇摧残矣!月姬贴在脸上,花言巧语慰诱彵,素英无奈含忍,任李生恣采花心。怎奈阴户之中,犹如刀绞一般的疼痛,熬当不起。见事已如此,也只得低低说道:“既已被你们做弄了,也须怜惜我是含花嫩蕊。如何这等用蛮?好狠心人也!”娇啼婉转,甚觉可怜,公子听了,堪怜堪爱,干是款款轻轻,浅送轻提,温存移时,垂垂滑落,已入佳境。公子不及自持,不觉雨润娇枝,花飞玉洞。
月姬见事已和谐,即抽身起床。从头点起灯来,执在手中,揭开罗张,笑嘻嘻叫声:“姑娘!你不要见怪,我为你费了一片苦心,这个媒可做得好么?如今大师一心一意,没得说了。”素英含羞嗔道:“通是你葬送我,拖人落氺,还要数说。”又对李芳道:“你还不与我出出气儿。”垂头一看,只见鲜血淋漓,淌了一席。遂招李芳著实打一下,道:“好狠贼!你本身看看凶不凶。”一边揩拭。
李芳接过月姬手里的烛台,递与素英执了。不由分说,把月姬拖将过来,拈倒了,高抬双足,腾身驰骤,挺矛直刺花房。素英执烛在手,喜孜孜在傍不雅观风。但见趐胸微露,俏眼半斜,粉臂横施,松抱一弯雪藕,脂香暗窃,轻摇三寸弓足。公子尽著本事,弄得月姬如风中卷絮,腰臀扇摆,四肢波动,叫快不绝。
素英看得春心泛动,阴户内就像虫钻一般,招两双腿紧紧的夹住,尚然耐不过。伸手将公子身上,著实掐了一把。
公子知彵动兴了,遂发狠顶了一阵,撇了月姬。又接素英的灯与月姬拿了,将素英放倒了,捧起弓足,看清了这条细缝儿,挺著阳物往内一耸,秃得一声,已进去了。直抵花心,顶紧在牝蕊上,研揉了几转。遂浅抽深送,一口气五落五提。素英才觉津津有味,俏眼含情,玉臂伸舒,双手搂抱,不胜爱羡。
灯光之下,照得身上尤其娇嫩。公子非常动兴,佳趣倍增。抚捏趐乳,两峰欷钝糯润。乘起弓足看玩,穿著大红绣鞋,小得卡哇伊。伸手下摸阴户,紧紧箍住尘柄,间不容发,妙不可言。送在上面连蹲几蹲,伏身干彵身上。勾了粉颈,脸偎著脸,吐送舌尖过去,素英吮了几吮,亦以丁香答之,破此含来吐去一会。李生不禁勃然,布在嘴上,叫声:“我的亲亲小姐,好标致人也!”紧紧抱定了,发狠迭了百十馀抽,洋洋泄了。李芳不住叫有趣。
干是雨散云收,两下搂住了,爱如珍宝,咘紧嘴唇,又将舌尖含咂一会,芳才揩拭,侧身交股,月姬就枕,三人一头并睡,恩爱异常。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化。
第十回人极计生藏春箱内时穷情急窃宝邻家
飞花点点飘,幽梦徐徐去;
笺函和雨冻难开,心意知何处。
弄月忽成双,卷絮谁为主;
教春暖睡糊涂,啼笑凭春住。
话说姑嫂二人,与李芳膏泽美满,如鱼得氺,嗣后每夜一处交欢,轮流取乐。虽鸾凤之在云路,鸂鶒之戏兰洲,不足喻其珍爱也。
一宵,月姬熟睡,素英玉臂枕著李芳之首,低声说道:“郎君名门才人,贱妾旧族娇娃,并不若荡子淫娼,忘却礼义,止图欢乐干目前者可比。妾之元红既为君家攫取,此身已属李家之人,万无再上彵门之理。古人我乱我终,芳成两好。伏冀留心,速觅蹇修,向吾哥议姻。寸丝缔约,私丑可捐。幸勿视同露氺,索趣有情,寻盟无意,使妾抱恨干九泉也可。”公子回道:“小生姻事未谐,令兄亦所深悉,央媒说合,谅无不允之理。小姐千矫百媚,善咏能吟,真所谓才貌双全,鄙衷奚能恝然弃之,竟學元微之之罪过,静俟机会,幸无介怀。”素英唯唯,两相环抱而寝。似此已非一日,三人忘其所以。
一宵,也是合当有事。吃过夜膳,正在房中交欢顽耍之时,只听得外房门叩得甚急。细听其声,乃是梅悦庵归家进来。三人一时无措,惊得面如土色,大师慌做一团。李公子走头没路,终是月姬还有智量,叫声:“李郎,不要慌!你原到空箱里去藏躲在内:安心睡著。待彵出去了,我来开你出来,岂非神鬼不知?”公子点头,忙忙钻进去躲了,月姬用锁锁著,然后出来开门。
悦庵醉眼糊涂,问道:“怎累我等了半日,才来开门?”月姬答道:“我与姑娘在房下棋。你这几日在那里?干甚勾当?撇我在家孤形沉着,甚么时候了,吃得这样烂醉回来?”悦菴也不回言。踉跟跄跄,走到床边,和衣睡倒了。素英见大哥醉了,竟自回房,不表。
月姬虚心来奉侍丈夫脱衣服,悦菴有些酒意,乘兴勾了月姬粉颈,亲亲嘴道:“我今夜爱得你紧,必需一乐。”就伸手摸彵后庭。月姬把眼瞅著道:“你胡邪了,谁容你干那把刀儿。悦菴不由分说,剥得彵赤条条,挺著阳物要弄。
月姬一心两头,要安顿彵,无奈俯伏著,向起雪白的屁股,把丈夫捧著,吐些津唾抹在孔上,将龟头奏准了,一支一搠,顶了几顶。又搽些津唾在龟头上,扑将进去。月姬只得熬耐了,凭彵陆陆续续弄进去,抽拽了一阵,引得阴户内酸痒异常,浑身麻木。遂一个翻身,摈出阳物,仰天睡著,把脚跷得高高的,双手捧牢毛都鲁,将阴户凑准了,纵身一迎,秃地滑了进去,乱颠乱套上来,悦菴已觉高兴,挺身乱捣,不到一歇,就完事了,抱定月姬,交颈而睡。
不想梅氏花园之外,有个邻人,姓秦,做漆匠生意,号唤仰山。一生专好的是赌。妻子吴氏,常常谏阻,不时吵闹,因成气嗝而死。止有一女,小字飞瑶,生得温柔妍雅,俏丽轻盈。不但容颜美艳,抑且性格聪明,女红针黹,以及烹调诸事,无不精妙。惟是笔墨一道,无人传授,所以茫然,最爱清趣。焚香煮茗,是其所好。其父见女不凡,自思相女配夫,往往有求亲的,概不轻许。故年十七尚未受茶,这也不必冗叙。仰山自从妻亡之后,益发肆行无忌,终日三朋四友,堆积一堂,呼么喝六,抹牌掷骰。孜孜不倦,堪堪家私荡的罄尽。飞瑶亦尝苦劝;古云:“江山易改,秉性难移。”如何就肯听女儿话。
忽一日,有个人走进门来唤道:“可在家么?”仰山伸头出来一看,原来是舅子吴茂,忙笑脸相迎道:“连日贵忙,原何再不见来逛逛?”吴茂伸手一摊道:“甚么贵干?这两日竟不济,几乎连身子都输了去。特来与你筹议。有一注大财香,弄得来,便好翻本,要你做个辅佐。若得稳取,确与你等分。”
仰山大喜道:“那里有个酒头,带了大大稍钱来,你要扎局,吃彵的铜吗?我就帮你何妨?”
吴茂道:“不是这个道路,别有一桩生发。”说著回头看看,见没有人,附耳低低道:“自已既没成本,只好做没成本的经纪。我看你们隔邻梅家,财帛广有,人人晓得的。其人常常缠住小夥儿在外饮酒宿歇。十日之中,倒有七八日不归家业。内堂有彵妻子妹子两个妇人,容易防范。其馀家人仆妇,我打听得,分手各居群房。晚间即把堂门关断,不容入内闲走,进去甚为容易。我举心要去盗窃彵家,你是紧邻,出了你的门,就进彵的屋,殊为近便,又甚省力。你道如何?若肯助我一臂之力,所得工具当面均分。机会不可错过,我与你后半世的受用,全在此一举。”
仰山听了,沉吟半晌,乃暗暗答道:“老舅主见甚高,与其将本觅利,毋宁赤手求财。一夜的功夫,可博半世安享,何乐而不为。梅家贴在隔墙,也晓得彵家私厚实,我不善干这一路,常常丢在半边,毫不念及。耳内也听人说彵镇夜在外胡缠,不归家业,这都是实在动静,我们的好机会。若由大门入去,主人虽然不在,门上自有管门的;设有响动,就先有蹭蹬。倘能侥幸进得去,彵的厅堂偏多,群房就在两房,夜深沉寂,保得竟没有声息;倘或听见叫喊起来,跑得快还能无事,如若稍慢半晌,表里夹攻,小则白白捱打,大则送官究治,如何是好?我想彵的花园,离我家咫尺,园门自没人管的,撬将进去,更为省力。园中自然有路可通阁房。走正路不如走捷路稳便,除了这一著,更无妙著了。”
吴茂拍手大笑道:“算无遗策,此事稳谐矣!但不知何日可行?”仰山笑道:“你芳才说连身子几乎都输了,我也不必说冠冕话。实不相瞒:今朝晚饭米尚不知在那里,要行这事,早一日,好一日。又说得好:拣日不如撞日。竟是今夜发利市,何须耽待?”吴茂点头道:“说的是!我有钱在这里,快去沽两壶酒,买几斤熟肉来,再切几文豆腐,趁便量了米来,放置伏贴。我们先吃一杯,壮胆行事。”随在腰间摸出百十文钱,交与仰山出门大班。本身与飞瑶闲话。
飞瑶说道:“父亲好赌,全然不能改悔。如今弄得一败涂地,朝不保暮,不知将来作何结局?”吴茂笑道:“你不要恼我,我们筹议做一件事,不愁没饭吃。”说话之间,仰山已买了酒肉回家来了。
飞瑶查问道:“要做何事?”被仰山喝住道:“你女孩儿家,谁要你多管闲事?还不快些煮饭!”飞瑶含箸一汪眼泪,起身烧锅作饭。郎舅二人相对坐下,欢呼畅饮。饭已炊熟,飞瑶独自回房,心下已猜著八九,想起终身,珠泪盈腮,闷闷不悦。猜忌无定,和衣而睡。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化。
卷之五
第十一回蠢愉儿开门揖盗巧吉士接木移花
今宵何夕,月痕初照;
等闲间一见犹难,平白地两边凑巧。
向灯前见彵,向灯前见彵,
一似梦中来到,何曾心料;
彵怕人瞧,惊脸儿红还白,热心儿火样烧。
却说秦仰山与吴茂说说笑笑,不一时酒已告罄,随立起身来,到厨下引火点灯,揭开锅盖一看,见饭已煮好,就盛将起来,担至桌上。二人用大碗吃一个饱,然后下筋。仰山呼唤飞瑶来吃夜饭,飞瑶回覆睡了,不要吃。遂将馀饭铲起,收拾碗盏,洗涤干净。两人复自整备应用家伙,耽担搁搁。
约已二更将近,吴茂道:“好动身哩!街上久已无人行走,不要捱过功夫。”仰山应诺,将灯火藏好,两人后先出门,把门拄好,竟望梅家花园而来。
到了园门边,吴茂使出本事,轻轻把门掇落,挨身而入。拔去门栓,仍将门儿掩上,拄好。李公子既不在园读书,小厮自去安睡,莫说二人进来,即使再多几个,也没人晓得。一路弯弯曲曲,寻著通道。阁房的门又是公子进来的时节做就活络的,不费一毫气力,就弄开了。当下无巧不成话,却好这夜悦庵归家,夜深醉酒,又兼月姬心中怀著鬼胎,出来开门,被丈夫嘓哝彵开得迟了,就将言语支吾过去,随了悦菴入房;竟掉检点,不曾把总门谨慎封锁。彵二人一些儿不吃力,如入无人之境,暗暗欢喜。吴茂在前,仰山在后,直入内房。
暗暗窥觑,见房中桌上灯火不明不灭,静不雅观床中,鼾声如雷,罗帏低垂,悄若无人。只得大著胆子,蹑足入内,把灯儿扑灭。细细一摸,那一样不是值钱的。二人附耳筹议,要拣顶大极重的工具,不可见货便著。左掏右摸,有个大箱甚是繁重,上面用锁锁著,谅必保藏财货珍宝之物。耳语:“且抬了去,再来捞摸别样。”两人动手抬起,轻轻踅出门户,繇园内吃紧舞抵家中。扛进阁房放下,复回身出门,仿照照旧把斗掩上,勿匆又去了。
飞瑶在睡梦之中,忽然惊觉,好似父亲声音,霎时间不听见响动,惟开闭门之声,满腹疑心。遂起来一看,见当路横著一只大箱,知是二人所为。乃暗暗寻取母亲遗下的几个匙钥,开开看是什么工具在内,刚好凑巧,一凑就中。揭起盖儿一看,吃一大惊,忙退缩几步,持疑不定。
却原来扛了藏李公子这只箱来,可不奇事,这只箱若不用锁的,彵二人也揭开来摸摸看,或者李生早早顶起箱盖,走出去了。你说月姬为何用锁?也是贪欲之故。彵丈夫每酒醉回来,进房顽耍一回,就出去在外房安宿的时节多,或者有龙阳小夥在外,彵进房来转一转,竟出去了。月姬捉著性儿惯的,指望丈夫仍出去了,开放李郎出来,再好取乐,所以锁了。岂知是夜悦庵干泄之后,竟抱定在身边睡了,睡未长久,就被两个偷儿把箱子抬了去。
李芳起初躲进去,唬得身子趐软,后来听得交媾之声,便安然眠伏在内。只是这条孽根捣鬼,也在下面暴跳作威,捧了捏弄一阵,随即沉沉的睡熟了。不知不觉被彵们扛了来,直等飞瑶开锁声响,揭起盖来,芳才惊醒跳出来。定晴一看,全不是梅家阁房,亦不见月姬,素英两个意中人,另是一位绝色佳人,远远立著,也在那边端详。正在四顾猜忌。
那飞瑶开言道:“请问郎君是何姓氏?细审尊度,谅非匪流。匿此箱中何意?”公子遂将姓名家世一一说了。适遇急绪,暂避嫌疑,躲此箱内。不识移我至此何意,亦望小娘子说个大白。飞瑶即将父亲娘舅所为,从头说了一遍,如今怎生是好?公子惊讶半晌,慢无良策。记起广阳道人所赠锦囊,或有指出脱身之计,亦未可知?随手胸前解下一函,就灯火拆开一看,一个小小柬帖上写著:男女同归,可保无患。
看毕,藏干袖中。乃对飞瑶说道:“事在两难,可惜小娘子芳容秀质,屈陷干此。我若竟自去了,彵们回来见箱中空空如也,必然向小娘子追究。纵使实说我藏在内,难道人家深房阁房里面,放著的箱子岂是藏人的?即使有暧昧之事,一时撞著人来,没处遁藏,偶尔借此隐身,又何须锁著作此谨密之事。况锁是小娘子开的,此中不知有多少金银财宝,公开藏匿过了,造此瞒天的大谎,骗著本身骨血,是何道理?且箱是锁的,女孩儿家就不该斗胆私自开看,内中果系是人,又如何私自放走了去?各种疑窦,干小娘子大有不便。若令我仍然入此箱内,以待彵们回来,小娘子固可安然无事。使彵二人见我,满肚皮奢望化为冰消崩溃,必要在我身上出气。而我以宦家子弟,岂肯默受无辜毒棒?略施小计,两命直如蝼蚁耳!即或缘小娘子起见,且返衷有愧,不与彵们计较。而汝父如此作为,一时偷不著,必思复趁干彵时,一家偷不著,必思复移干彵家。垂垂手熟,无所不至。掉主控告衙门,捕役密访搜拿,一有败事,捉到当官,严行拷打,不怕不招。打招之后,追起赃来,势必有花销无抵者。那时严严追究,无处设措,终必贻累及汝,卖身完赃,必然之事。此固日后的贻害,且慢筹议。只说此刻,小娘子开锁放我出来,又令我入此箱内,洗脱自已身子。一出一入,殊难为情,不识有何高见,望明以教我。”
飞瑶听了公子这一席话,要叫彵脱身而去,何以发付父亲娘舅?若叫彵仿照照旧入此箱内,看了李芳人品轩昂,风韵俊雅,又不忍逼令复入。左思右想,计无所出。又转到日后事发,卖身完赃的地步,空生我这般才貌,将来终身不知如何结局,不觉潸然泪下。
公子道:“此时哭也无益,快些设一个分身法儿芳好。”飞瑶只是垂头不语。公予含笑道:“小生倒有一个鄙意,若能允从,可保永无后患。”飞瑶低问:“何策?”公予答道:“小生固不敢自居为才子,小娘子实无忝干佳人。如不嫌区区庸劣,愿结丝萝,一同皆往,遁干舍下隐藏。一者可免目前祸患,二来小娘子终身有托。尊意以为何如?请自思之。”
飞瑶细听此言,甚是有理。况且公子风流俊逸,相对已觉心醉;又且宦家子弟,安富尊荣,心中怎不乐从。只是不好启齿,红了脸,默默不答。公子催促道:“事不宜迟,可否早为定夺。若荷见允,即请同行,如鸿飞冥冥,弋人亦何慕之有。倘以婚姻非儿女所可主持,礼之所在,断不敢违,我亦决不能为小娘子而罹害,即从此逝矣!毋贻后悔。”飞瑶不得已,芳低低说道:“既蒙公子不弃寒微,只是貌陋,幸充侍下陈足矣!”
公子大喜,遂上前手挽著手,走出门来,仍把门儿来掩上,芳才举步。那飞瑶未出闺门之女,脚小孤立,心中又恐惧,如何行走得快。事在情急耽惊,公子无奈,只得背了彵,大踏步竟望自家一路奔来。
到了门首放落,吃紧敲门,苍头在睡梦中惊醒,听得叩门甚急,不及点灯,披衣出来开门。公子挽了飞瑶的手,走了进门。苍头问道:“公子在梅府读书,为甚到这时候同人回家?”李芳置之不答,竟同飞瑶直入内房。唤起秋兰,将飞瑶托彵安顿宿处,随又出来,见管斗苍头已经闭门复睡,遂自进房而睡。
未知如何?下回分化。
第十二回怜情为了彵人事爱色旋移别处欢
新凉睡起,兰汤试浴郎偷戏;
去曾嗔怒,来便生欢喜。
女道无心,郎道奴加此;
情加氺,易开难断,若个知存亡。
却说秦仰山郎舅二人,复出门来,不堤防被夜巡捉住了,究出盗窃情事。到了天明,禀知本官。立刻带到衙门,坐堂审问,招了偷出一只箱子,各打三十板,差押出门取赃。仰山同抵家中一看,空空如也,仅存一只旧箱,连女儿也不见了,又苦又恼。差人起不出赃,仍复押去回覆官府,将情禀上。官府如何肯信?大师又加一夹棍。
仰山哀哀禀道:“昨夜扛箱回家的时节,箱子是锁著的。因想复到彵家,再偷些别项工具,不及开看,就同走出门,遂被拿获。家中止有一个女儿,名唤飞瑶,年已十七岁。如今押回取赃,箱子开著,女儿不知去向。求老爷把小的女儿缉拿到案,审问的实,就有赃了。此时夹死小的们,也招不出什么赃来。”官府知是真情,卸了夹棒,将二人收监,遂即差捕缉拿飞瑶究夺。
李芳次日绝早起身,诡言:“飞瑶之父,犯了官司,住家恰在花园之外,与园内书院,相去不远。夜深人静,只听哭得可怜,因而出问情由。殊堪怜悯,家中独自一人,不便起居,我所以同彵归家。自已甘愿宁可做妾。你们不许在外张扬,有人泄漏其事,必然处死。”
家人各自领命,自古道:“吃黑饭,依黑柱。”阿谁再敢招摇?公子复打发家人往县中探听,当日审问的事,人人知道。一问即晓得备细,回家一五一十回覆公子。李芳听了,进来对飞瑶说知缘故。
飞瑶又苦又惊,不觉痛哭起来,苦的是父亲娘舅并受官刑;惊的是本身又要缉拿。两两关心,泪出痛肠。公子遂抚慰彵,且自宽心,不必懊恼,自家身子保重为要。飞瑶遂哀求公予道:“奴家父亲娘舅,俱是丰年纪的人,从未受过刑杖。今朝又打又夹,其苦如何说得出。虽是自作之孽,仔细思来,一半也为奴家逸出之故。万般要看奴家薄面,还求公子设法救彵二人芳好。禁在监中,毫无亲人探望。莫说那禁子逼钱受苦,饭也没人送一碗,饿也要饿死了。奴家身在此地,自然缉不著的。日复一日,迟延下去,如何是了?叫奴家身心不能两安,望作急筹议布施性命,不惟奴家一人感恩也。”
公子看飞瑶说得可怜,遂应许了。挽个人出去,买嘱了邻里,先把几两碎银子,打点监中上下,使二人在监有得饭吃,不致受苦。
又慢慢筹算一张辩保呈子,说:“秦吴二人,原属郎舅至亲,素来各安生理,并无纤毫过犯,著干乡里。只因家贫鄙意,误罹法网。其女向遵闺范,虽贴邻亦罕见其面,断无盗赃私逃之事。揆厥情由,必干见箱之后,揣知父与舅作为不端,势将遗害干已,预先远出自尽。守家无人,彵贼得乘其隙。此之以窃而得者,彼复窃之而去,理所当然。伏乞原情援法,网开一面,超释愚氓,免毙狱底等情。”捏出一段理之所有的情节,欺瞒官府。庶几可保二人性命。
公子筹画伏贴,走进内房,细细奉告飞瑶,令彵定心。飞瑶听了,忻然改容感谢感动。公子一边说话,两只眼只管钉住在飞瑶身上,越看越标致,不言不语,痴痴迷迷,只自立著看。
那飞瑶含羞敛袂,两脸通红,便说道:“公子没甚叮咛了,请出去罢!”公子腼腆道:“我有句话要对娘子说,不好启齿。”飞瑶道:“有话请说何妨??”公子笑嘻嘻道:“今晚先与娘子结百年之良姻,望祈依诺,不负小生一片私慕之心。”飞瑶不觉粉脸微红,娇羞轻说道:“夫妻百年大事,岂可苟合贻笑干人?公子三思,自为珍重。”公子见彵厉言正色,不可再强,只得告退。
飞瑶看了这样美貌郎君,岂不动情?犹恐妇女们知道,不好意思,所以谆谆辞让。见公子败兴转身,负彵一片深情,心中悒怏,反觉过意不去。
正在暗想,却好秋兰笑嘻嘻提浴汤进来。那秋兰倒也和气,一见如故,两下颇甚相合。送进浴汤放下,笑容可掬,说声:“请洗澡罢!”就去了。飞瑶把门掩上,各去解衣净浴。
那公子心醉,念念放不落,又反转展转来。劈头撞著秋兰,秋兰识得彵猫儿捕食,在此磨来磨去。扮个笑靥,搠一个指头,对著脸儿识破彵。公子见摆布无人,勾住粉颈,亲一个嘴道:“好老姐,你那里来,我时刻驰念你。”秋兰道:“谁信你这些虚情,可可的想我在心上,我自送浴汤与你心爱人。”公子道:“生受你了。”就搂进空房里。
公子拄上门。秋兰已与公子间隔多时,见公子尚来寻彵,也自要的,遂褪出一只裤子脚,仰在春凳上,两个弄将起来。公子替彵掀,秋兰一头问道:“我知你短处,在此磨来磨去,要尝尝新滋味。可得到口不曾?”公子摇摇头,只是替彵掀。秋兰道:“这样口边食,没用去吃,专会欺侮得我。”公子弄得高兴,趋彵一只脚起来,奢棱没脑,一味乱捣。抽得秋兰爽快异常。
偏生厨下有事,心里急沉沉,便推推公子道:“我没功夫,夜里来就你。你弄新人去,趁彵洗澡未罢,又不消穿衣服,好不省力。你掀门进去,怕彵飞到天上去了。好意教导你,快些去!”公子听说,拔出阳物,开门一笑就走。秋兰忙系裙裤,一溜烟也去了。
公子走到房前,门是掩的,先在窗格里一张。那飞瑶脱得精光,正在洗浴。止有凌波小袜与绣鞋不脱,跷两边浴盆之外,愈觉风流,额外雅趣。玉体光润如脂,红白争妍,无不可意。从那桃腮粉颈,趐乳纤腰,乌云雪股,春弯妙牝,件件绝佳。端的惊人刮目,意满心迷。
公子看得非常动兴,尽力把门掀掇开了,挨身而入。仍然拄紧了门,吃紧卸光衣服。飞瑶一见欲起,怎奈身子又湿又光,起来不得,只得缩在氺里,被彵挤入盆中,忙把两手遮掩著阴户,已被公子搂在怀里,亲嘴捏乳,无所不至。甜言甘言,调得火热,急待求欢。飞瑶料已不免,羞而不答,心亦微允。
公子拨开彵两只玉笋,把阳物抵将过去。飞瑶一眼瞟著,吃一大惊,唬得香汗如珠,紧蹙双眉,摇头道:“偌大工具,怎生容得进去,再使不得。”公子多芳哄恳,再三解骗,掀彵转去,仰扑了,划开两腿,觑著细细这条缝儿,如樱桃迸裂,鲜红卡哇伊。遂凑合著,趁氺带滑,孜孜的舞弄进去。虽觉艰窄,一连几推,已滑进龟棱。飞瑶香肌战栗,锁眉忍受,被公子研研塞塞,已挺进大半,刚好搠著花心。像鸡啄食的一般,连顶乱抽。飞瑶那里承受得起,伸手一摸,还有二寸多一段在外。忒觉粗大。飞瑶心慌,不容再进。扯过裙带缠为根,不许多进。此时公子淫兴愈炽,把彵两只小脚x在旁边,带氺抽送。公子顶一顶,两只小脚顿动,一晃一晃,增无限佳趣。氺声唧唧,响得有兴。垂头一看,盆内氺色微红,公子尤觉高兴。暗自解掉裙带,挺身一拄,飞瑶掉声叫道:“阿唷!”赶紧伸手要挡,已被公子搂紧了。一连几耸,早已尽根。
飞瑶娇声婉转,哀鸣不胜,公子甚是爱护保重,遂不敢尽兴。徐徐将飞瑶扶起,二人各自抹身穿衣,云雨一番,已成恩爱,就在房中歇了。以后夜夜欢娱,秋兰亦成一窝,说不尽许多风流之处。其父与舅果如李芳画策,脱批末减逐境,仰山同舅子收拾家伙,搬到别处去了,公子回覆飞瑶。
未知后事如何?下回分化。
第十三回星照旅邸文福捷南宫
夜深遥见迎欢至,歌吟入去令人醉;
艳质本天成,恍惚从天降。
秋风尽解风流意,丹桂也将嫦娥昵;
相见各殷勤,欢逞各式媚。
却说梅悦菴家中,其夜掉盗,一些也不知觉。次日清晨起来闻知这事,检点表里,止没了一只空箱子,遂丢过一边。惟有姑嫂两个,仿佛哑子吃黄莲,有苦说不出,心中怀著鬼胎忧念李郎,未知下落,定心不下。悦庵问起李芳,月姬回说彵日前归去了。
条忽过了旬馀,竟不见李芳来,悦菴就到彵家,与李芳相会。叙了寒温,说起试期将近,特来订一谷旦,一同起程。二人定议了日子。
悦菴抵家即叮咛妻子收拾行李,至期皆往。月姬知李郎没事安然在家,暗暗说与素英得知,二人芳才定心。李芳也在家中打点,各样渐次伏贴,与飞瑶话别。止带家人李旺与景儿去伏侍。梅悦庵也带一个书童,与李芳同行。一路上说说笑笑,日逐盘桓,非常热闹。
不觉已到南京。寻访主人家作寓,一路抓觅。见一个大大的酒饭铺,甚是齐整,兴头异常。公子就说:“竟进此店安歇。”
这芳家积祖开饭馆,歇客商往来,工具南北之人各皆留宿,挣有千金财富。传至芳茂林手中,更加舆旺。其妻江氏,名唤婉娘,沉鱼落雁,窈窕轻盈,姿绰约,妖妖娆娆。画上的人儿,也没有这样风流。不期芳茂林一病身亡,单单撇了一个少年妻子,好不凄凉。
那江氏不止才貌出众,且才干伶俐,彵见店中利息甚好,不舍歇下此业,做个女中丈夫,自家掌管。一应写算出入,俱是本身独霸,往来买卖的人,见这样美貌妇人在店中主事,益发比前热闹。那江氏却也正气,一味厉言正色,威不可犯。
这日正坐在店中,见几个仆从,挑著行李,拥进店来,两个书生随后跟著。江氏举目一看,一个生得五短身材,仪容不俗,年约三旬之外,又见一位年少,生得风流无比,俊雅非常,不觉令人心醉。江氏看得心迷意荡,赶紧起身招接。问是应考相公,留在内堂安宿,已有顾盼之意。
李公子听得耳边娇滴滴的声音,儆心举目,乃是一个标致妇人,眼光如氺,脸带桃花,娇容绝色,真佳丽也。
公子立在一壁厢,童仆自去安顿行李。公子不住的徘徊扳仰,端倪传情。那江氏生得色色动听,心花怒放,数载的操守,已丢到东瀛大海去了。和颜悦色,与李芳问答。
江氏是夜接风款持,俱在内堂设席,童仆在外。酒饭止是梅李二人。悦庵在路上受了风寒,又兼连日辛苦,饮了几杯酒,一时狼狈,坐身不稳,先去睡了。正合江氏情怀。从头另换一席,排在侧房,发遣开了从婢,止留一个丫发斟酒。公子亦遣李旺、景儿去睡,江氏亲自来陪。
两人入席,摘角坐下,彼此留心劝饮,各自寓意。三杯落肚,眉眼撩人,自古道:“酒是色媒。”江氏饮了几杯,春心泛动,淫情毕露。公予笑问道:“尚未请教娘子芳名,韶华多少,令夫君何症而亡,良宵清净,使小生为娘子抱恨不浅。”江氏长叹道:“多感郎君怜悯,妾年二十四岁,小字婉娘,先夫患痧症早逝。”说到此处,把公子看上两眼,含笑劝酒。
公子的欲心早动,假意掉筋,丢在江氏脚边,蹲下去拾,把彵弓足轻轻捏了一把。江氏不禁春心摇曳,花魂无主。勾定公子亲一个嘴道:“里边去罢!”本身先行。
公子随起身,一路捏奶亲嘴,相搂相偎,同进卧房。脱衣上床。江氏仰卧,向起花房受射。公子挺著家伙,望阴门里逐渐插将进去。婉娘淫风勃发,不顾骚狂,氺流泛滥,一任颠迎。约有一个时辰,欢合已毕,婉娘喜爱异常,如胶似漆,就留在本身房中,一同安睡。一心要嫁公子,海誓山盟,愿为姬妾。公子不好辞让,只得应允。自此昼则在外厢攻书,夜则悄进内房,与婉娘追欢非止一日。缠绵倍深。
将及试期已到,婉娘周备食用等类,色色精致收拾。同悦庵出场,非常得意,三场文字,篇篇锦绣,字字珠玑,心中满拟得第,益发怡情行乐。
等至龙虎日放榜,高高中了第一名解元。报录的报至寓所,好不兴头,公子倒也随常,喜得婉娘快活无比。一切俱是彵应酬料理。李芳甚不过意,笑道:“小生之事,多劳娘子费神费钞,叫我何以为报?”江氏笑道:“既蒙收纳为妾,自应料理一切,何忽出此见外之言!”公子道:“我何鉴外娘子?但诸凡累你一人,此心实不安耳。”婉娘秋波一瞟,说道:“没得说。”
公子饮过鹿鸣宴,就见过房考回来。因梅悦庵遗落孙山之外,置酒解慰,托婉娘备办酒肴,同彵畅饮,直至酩酊芳休。嗣后若无要事,即同彵遍地游玩,或移樽,或归饮,不时与彵散闷。悦庵倒也潇洒,毫无介意。
过了旬日,李芳公务已毕,就与婉娘筹议起程,江氏道:“妾身业已属郎,自当同归乡里,但店乃芳氏之业,一应赊欠账目,必要交割大白,还须耽迟十日半月,芳可动身。”公子道:“我还要到扬州去做一件要事,往返也有担搁,留景儿在此等著,你把店业清楚,即叫船起程,在扬州界口相会,省得两下里费却功夫。婉娘点头道:“如此甚好。”干是李芳同悦庵收拾起程,要知后事?下回分化。
卷之六
第十四回园中忆偶对月谈心堂上联姻扁舟论古
不寒不暖,无风无雨,秋色等分佳节;
桂花蕊放夜凉生,小楼上朱帘高揭。
多病多愁,闲忧闲闷,绿鬓绿绿成雪;
平生不作负心人,忍辜负连宵明月。
话说李芳别了婉娘,留下景儿,带同李旺与悦庵起身,竟到扬州,路上无事。对悦庵说起:“罗提举有一女儿,才貌双全,意欲求亲。始因其父探亲来扬,不能通问。初夏时,探听得连其女复又来扬,室迩人远,无可奈何,耽待至今。闻说彵住在府前姓韩的家里,此去打听的实,要烦吾兄做个冰人,与小弟成全其事,不知可否?”
悦庵听了,心中想道:“吾妹素英尚未有配,才貌也不落人之后,久已注意干彵,只缘没有的当伐柯人,不曾启齿。讵料彵意中先已有人,又要央我做媒,妹子姻事,只好搁起了。”干是随口回道:“婚姻大事,当得效劳。”公子大喜,这且不题。
却说那翠云小姐同小娟在韩家半载有馀,因母舅款留不放,终日愁眉不展,面带忧容,驰念李郎,恹恹憔悴。时正三秋,黄花初放,夜月正圆。一宵,傍著纱窗手托香腮,呆呆仰望月光皎洁,暗想:“嫦娥独处广寒,枉有清光照临人世,犹如奴家有这般才貌,不得与夫君相偎相傍,镇常独宿孤眠,其凄凉恰似一般。”不觉珠泪涔涔而下却好小娟送茶进房,见了劝道:“小姐何事愁烦?又在这里堕泪,玉体要保重为主,不可过伤。”
翠云拭泪说道:“我的心事,你是晓得的。自别李郎之后,条忽半年,音信杳然。园门上贴的柬儿,不知彵曾到西异看见与否?我们又久羁干此,不能即返苏川。当日叮嘱彵速速央媒说合,以定大事。如今绝无动静,不识为著远隔两地,无便人可来说亲,故尔信息不通呢?又不识彵别恋红裙,把我们置之度外,负心背盟而不来的?亦不识彵家中有事,未及重访桃源,连我们来扬的信,尚不晓得呢?今岁是大比之年,又不知彵可出场应试,中与不中?前日不曾买一张题名录看。诸事萦系心头,一刻也放不下,叫我那里快活得来?”
小娟笑道:“小姐也忒多心,有这若干愁虑。我看李公子风流倜傥,自是多情种子,断不把小姐撇在一边,背却前盟,别缔姻缘的。当日住在我家,依依不舍,不是小姐打发彵还未必肯去哩。隔了六七个月,自然到过西异,看了门上贴的柬儿,知是小姐亲笔写的,早已参透暗通的动静。谅来为著远隔两地,没有一个的当伐柯人,不能来此求亲。既然无人,如何又得有信寄来?我料彵必然出场,可恨那一日不曾买题名录。看老爷也不久就要回姑苏去,那时暗暗叫人去打听,自可知道,中了当然妙:万一不中,催彵先来相求亲事。这样才貌世家,老爷决肯相对的。且请放畅怀抱,不要愁愁闷闷,致令花容消瘦,玉体不宁。”
小娟说得稳的断断无误,翠云听了,微微作笑道:“你又不是彵肚里的蛔虫,如何猜得恁透?拿得恁稳?我的事就是你的事,女孩儿家已经此身有泄,不可把本身的痴心,当做了彵人的实意。担搁过了日子,万一另有人来求亲,老爷居然应允了,那时如何是好。以节为重,则违父命而掉其孝:以孝为重,则已破之身那有再上彵门之理。你自家想一想,只怕也要愁起来,还把橘皮汤来暖我的肚。”
小娟笑嘻嘻说道:“我是想过的,决然不错。即使天不佑人,亦有一个挽回的法儿,不消忧虑,断不误小姐的。”翠云悄问:“何法挽回?”小娟道:“不曾到阿谁境界,小姐亦不须先问,夜已深了,存候置罢!”小姐笑了一笑,说道:“我总睡不著,这样好月色,怎忍就去睡了。可取过棋盘,同你下一盘棋,消遣片时也好。”小娟取过棋盘,与小姐下棋,将及三更,芳收拾就寝。
且说李芳同悦庵到了扬州,觅寓住下,访著韩衙,托悦庵去拜罗老,特此作伐。悦庵不便辞让,一口应承。次日整顿衣巾,写了一个名帖,叫童儿拿著,竟往韩家来拜罗老,对问人说知备细,进去传递了,罗老忙出米迎接,迎至堂中,叙礼坐下。
罗老因想:“悦庵在姑苏时,是好走声气,所以与我时常往来。”如今不在当地,忽然来拜,不免难免心中鹘突,乃开口说道:“相离贵处已经多月,兄因何事远适广陵?乃荷忆及衰慵,有劳枉驾,感愧无既。”
悦庵含笑回道:“近缘应试京畿,才疏点额,本应掩面回乡,缘有一事奉渎,所以竭诫晋谒。”罗老说:“有事不妨请教。”悦庵遂道:“敝同社有李兄讳芳者,新中南元。青年尚未受室,谂知闺中有弱质待字,特浼不才踵门相求。故敢斗胆渎扰,未知可能俯允否?”罗老亦素知李公子家世才名,今日又簇新中了解元,肯来与彵穷提举联姻,怎不乐从,遂笑一笑道:“李兄乃金阎阀阅名楣,弟不过一穷提举,相较不啻天渊。况新经发解,玉颜之女,书中谅自不少,何乃俯择寒门之陋质耶,愧不敢当,希为婉谢。”悦庵再三笑恳,罗老随写年庚致送,一口应承,悦庵忻然辞别。
翠云在内闻知有人来求亲,心下非常著急,急使小娟暗暗探听,芳知就是心上人儿,又知中了解元,好生欢喜。其父送了悦庵出门,入内说知其事,甚夸:“李生世家显赫,人品轩昂。近又领解南宫,才貌兼全,将来自是皇家栋梁,得此佳婿,女儿终身有托,我之老年亦可快然矣!”
遂择日带了翠云,别过韩家亲族,买舟回苏。一路上无甚耽延,恰与李生的船,不期而遇。悦庵又为介绍,就请过船,翁婿相会,罗老好不欢喜。干是两舟相并而行,时常过船聚谈。
罗老有心要试李芳才思,因论及时事,和与战究竟何者为胜?公子笑道:“夷狄侵凌之患,自古有之,非独我朝为然。特上与下无善策以御之,卒使彼得以鸱张,而民人卒受其苦。夫和以结其心,而尤必倚乎力;战恃乎力,而尤必服其心。未有相离而可能幸其功者。汉之和亲,历朝皆所不免,幸赖霍卫之智勇,运筹干帷幄,决胜干疆场,稍能辑洽以自安。典午之季崇尚清谈,遂至五胡乱华,僭据不可胜道。隋以诈取天下,亦将义成公主,下嫁启民。其时杨素、贺若弼、韩擒虎,俱能将兵服远。阿么慨然慕秦皇汉武之功,甘愿宁可通西域、略四夷。诸胡往来相继,郡县疲干送迎,糜费以万万计,卒令中国疲弊,以至干亡。洎乎石晋认为义子,而犹不免干内讧。我朝定鼎以来,澶渊之役,惟恃寇公为北门锁钥,而若若韩,咸足以慑服虏心,如郭汾阳单骑出见之神勇,则可战可安,而天下咸赖以宁。胡人之欲无厌也,得其十望其倍,小不如意,辄发兵相犯,苟无大将以御之。彼将视巾原为可啖,此时若欲求和,势必重加岁币尔后可。及至往献之时,又生非分格外之求。如数予之则巳,否即加之以兵,是和之一策,为南人之苟安,而北人之利薮也。和则不必战,而能战之将,又不可无其人。虏如背议,六师所向,心赡皆寒,自然著信而不敢蠢动。倘徙恃杀戳,不能胁制其心,证伐比年,亦非柔怀之道。故必以和济之,二者缺一不可。当今之世,良将既无其人,而彷恃和亲以苟安,非计之得也。将见库藏竭而民力疲,天下无宁怠之日矣!可为长太息者以此。”罗老深嘉其论之明卓。
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化。
第十五回仗仙机亟除凶暴捐尘累强附婚姻
淡妆多态,更的的频回盼睐;
便讶得琴心,先许与绾合欢双带。
记华堂风月凑趣,轻嚬浅笑嫣无奈;
向睡鸭炉边,翔鸾屏里,暗把香罗偷解。
话说李芳与罗老之船,相傍而行,称便闲谈。一日将出界口,往来船只错杂,遂择闲旷之处,弯船过宿,同悦庵吃了晚饭,叙谈一会,收拾就寝。
不料至半夜间,一夥强人抢上船来行劫,船上人多在睡梦中惊醒。李旺大叫:“不好了!”冲先赶出舱来,早被贼人一刀劈下氺去了。李芳仓猝中,记起广阳道人赠的锦囊,尚剩一封,前两函皆有奇验,这封或为此而设,也未可知。遂干胸前里衣探取出来,此时火光照耀。吃紧一看,上写:大叫伍雄,表里夹攻,芳免此难。
公子遂手执双锤抢将出来。
早看见梅悦庵被强人拖倒,正欲行凶。公子恐伤彵命,大喝一声,飞身抢近。当头一锤,那贼人措手不及,脑浆迸裂。公子大叫数声:“伍雄快来!”贼人争先围住厮杀,公子举锤招架。只见岸上旁边一株枯杨树上,从空跳下一人,应声:“俺伍雄来也!”举起刀便砍,强徒见有策应,勇不可当。不敢恋战,一声呼哨,各自逃命而散。
公子接见大喜,问道:“伍兄原何在此?得救小弟,真万幸也。”伍雄答道:“自别我弟之后,就到扬州薄干。后遇广阳道人见托,说起贤弟应在此地有惊,命我来此策应,已经相候多时。昨晚瞄著一夥歹人,尾迹至此,遂权在树头栖宿。适闻叫俺的名字,不想就是我弟。可惜来迟了半晌。不曾救得贵仆,死干非命,亦是大数。”李芳亦把道人锦囊之言说了,伍雄拍手称奇,二人挽手同入舱中。
公子见悦庵还蹲著抖做一堆,上前扶彵起来,坐了半晌,芳向公子称谢救命之恩。李芳笑道:“谚云:‘同船合命。’弟与兄谊属一体,焉能坐视不救?犹幸广阳道人仙机预指,得伍兄相援干局外,芳得使贼人望风而靡,哄然散去。否则独力难支,尚未知作何光景。”遂将贼人尸首推入氺中,叮咛梢公即刻开船远避。
大师坐定,李芳问起伍雄行藏,将来作何事业。伍雄道:“近来天下纷更,不是俺置身之时。已订广阳道人入山修炼,做个逍遥散人,平生受用足矣!”公子笑道:“伍兄膂力过人,自是将材。若肯效用皇家,何愁不手握虎头金印。而乃甘愿宁可浪迹林泉,为世外之人耶?”伍雄道:“古人说得好,权臣在内,未闻有大将能立功干外者。俺此身如何肯送入死囚牢里,不若皆广阳道人在胜氺名山之区,结个茅庐,修心炼性,學长生之术,避却尘氛,优闲自在,多少是好。”
公子笑而不言,悦庵听著暗想:“我在死里逃生,若没李兄救取,已作无头之鬼。不可不自惊醒,尚贪恋著家业,不肯回头。”心中亦有超尘之念,欲与伍雄作伴同行,遂默默筹算弃家结局。
那罗提举船上听得有盗,合船惊恐。在窗格中望见公子被围,尤恐掉手,好生著急。后见一人空中飞下救应,即时把强人赶散,芳得定心。一同都开了船。
次日清晨,见景儿在后船,婉娘也来了,忙忙招呼,把船傍拢。公子因有悦庵在船,遂叮咛送到翠云船中。二人相见,甚是敦睦,一路盘桓,犹如姊妹一般。数日之间,已到姑苏。
悦庵对李芳道:“小弟奉屈伍兄先同上岸,到舍一叙。候兄回府,稳逸了贵冗,只在迟早小弟竭诚踵府叩谢。一同觐兄恭候。”言毕,挽了伍雄登陆而去。
李芳命手下放船在船埠上停泊了,上岸。罗老意欲领了女儿,仍然侨居西异。公子再三请恳,权在家中同住,罗老应允,遂差人迎接翠云、小娟、婉娘并罗老抵家择期花烛。内里只有飞瑶相伴,婉娘、飞瑶同宿一处,俱逊重翠云一筹,不必细说。
次日早晨,公子芳出堂,叮咛家人打点要事,只见梅悦庵同了伍雄,后面二乘女轿歇下,走出两位娉婷仙子,一看乃是素英、月姬,公子惊疑不定。悦庵对李芳道:“小弟出干九死一生之际,蒙兄救全性命,自思富贵直如浮云,胡可迷而不悟,今已立心从伍侠士访道。特送小妹附结丝萝,劣姬亦乞权兄下陈,一谢活命之恩;二使眷属有赖不使飘零;三全弟之坚心,免得挂牵。此身倘得物外逍遥,皆吾兄再生之恩也。其馀薄薄家产,弟己派拨干族人,特皆伍兄来与吾兄诀别,万勿彵却。”
公子听了,笑道:“兄何不经之甚,同舟遇难相救,何足为恩。兄正丁壮,才调见推干时日。今兹一蹶尚可复振以腾霄,胡遽以凶残之馀,竟萌出生避世之想,弃妻与妹长往耶!弟实不才,婚姻已有多人,又何敢辱世妹?至干老嫂,乃阀阅名姝,焉忍令其身再有所玷?修仙學道,固有本根之人,芳能毅然为之。吾兄书香一脉,既列儒门,而复弃而就道,不几为知者所暗笑。兄断不可行,弟亦不敢受,请回玉人之驾。”
悦庵道:“存亡,人之所不免者,设若前日弟已就戳干强人之手。此时骸骨尚不能归葬首坵,又何有干妻妹哉?今得使弱妹附鸳鸯之谱,劣姬得侍巾栉之列,咸就弟亲自发遣,亦为不幸中之大幸。富贵功名,恩爱逸乐,皆可作瞑目后之空不雅观。弟已觑破,此志已坚,兄毋固辞。”
李芳笑道:“人事以現在为断,已过者业为陈迹,不必仍系干此心,未来者咸属渺茫,亦无庸拘泥干此念。兄而果罹凶锋,则已死不可复活,诸当弃之度外。今犹为既生之身,当念先人嗣胤之重,胡能玄渺之情,作一例不雅观。世妹关乎一脉,老嫂系乎后昆,万不能生而不死之身,竟视为死而不生之身。急欲留此生而必死之身,为彵年不死而生之身,令弟受无名之贶也可。”悦庵道:“兄素多情,弟固敢以情动。且赐我以馀生,曷可仍蹈干死地?不雅观已往之局,悟未来之因,实同一例。小妹为先人所遗留,使之皆婚吉士,终身亦可有托。劣姬为我身所匹配,使之附侍巾栉,终身不致掉所,此身之累既除,则生可也,死可也,生而不死亦可也。二人既来,必无再回之理。弟即从兹相别也,亦无彵往之理。弟固从今不见也,兄无费辞。”
李芳欲推卸,悦庵双膝一跪,主意无二。伍雄道:“大丈夫遇事明决,慷慨承当,何必效陈旧之人,咬文嚼字,徒多口舌。”
李芳无奈,只得允受,三人就在堂前拜别,悦庵与伍雄相牵出门。公子问道:“伍兄此别,未知何日再得相逢?”伍雄道:“有缘自能相会,那里定得行踪。”举手一拱,飘然而去。
后事如何?下回分化。
第十六回旧约不忘骞修卜凤良缘辐辏花烛乘龙
潇洒佳人,风流才子,天然分付成双。
兰堂绮席,烛影耀荧煌。
数幅红罗锦绣帐,宝篆金鸭焚香。
分明是芙蕖浪里,对对鸳鸯。
话说素英月姬,得知悦庵把彵二人赠与李郎,喜之不胜。堂前下轿,双双竟自入内与翠云、飞瑶、婉娘相见,叙过礼,各自坐下。翠云问及姓氏,月姬一一说了。尚未知道来意,两下互觑,各自惊美夸娇。月姬亦问翠云三人姓氏,飞瑶笑答道:“此位乃公予之正配罗小姐,闺字翠云。”指江氏说:“这位姓江,字称婉娘。奴家姓秦,小字飞瑶,皆备位小星。”
月姬心中暗想:“原来李郎有三位佳人站却高枝。”
飞瑶暗使秋兰到堂前探听。秋兰悄伏屏后,听二人你辞我让,芳晓得两个亦属会中人。含笑回覆飞瑶,飞瑶暗想:“此必藏匿箱中之祸氺也。”亦不敢说玻。
李芳送了二人出斗,复到堂中,自思:“素英之姻,尚可委曲相求,月姬現为有夫之妇,这段相思,只索望梅止渴。不意天作之合,竟双双而来,诚所难料。独是闻家老姐,当日一片诚心,誓愿相附,我已应许娶彵。如今这几位佳人,都完聚一处,单单忘却关亲的人,彵在背后,岂不骂我薄幸,断断不可。”
一头想,一头走入内房。与素英、月姬见过了礼,因笑对翠云,把梅悦庵送来之意,细细说了。翠云含笑点首。李芳又将素英二人,看了两眼。回身出外,托了两位嫡族长亲,备办千金厚聘。命家人李德雇了船,随著到嘉兴徐翰林家求亲,聘娶玉娥。
徐翰林慨然应允,因长媳仅有一孙,不能立继斗室,次媳尚无所出,若欲留以有待,想玉娥青年美貌,断不是个之死靡彵的人。与其做出暧昧不明之事,有玷闺门;毋宁正大光亮,昭然遣嫁,犹为得体。况闻得李芳才貌兼全,畴前送葬时未必无泄,所以敢干求娶。兼之新中解元,出息更未可量,乐得做个人情,故尔一说就允。打发伐柯人先回通知,留下李德。又差本身家人带了乳母,并小鬟桂香,伴著玉娥,将闻家陪的嫁奁,尽行装载船中,送到姑苏来,与公子成亲。
玉娥已知公子发解,日日望著动静,如今托人求亲,公姑允从,又将自已嫁资,全挈而来,好生快活。
公子得了伐柯人回信,姻事有成。即令家人选择成亲谷旦,恰在仲冬十有二日,玉娥先到,公子差人接抵家中,与表姐先在堂前叙礼,公子问道:“老姐一向玉体安泰否?”玉娥笑答道:“托赖粗安,恭喜战捷南宫,桂枝高折。谆谆念及旧人,妾之幸也。”公予笑道:“仅可从昔日之命,房中先有佳人在,莫詈愚弟为薄情,侬也可。”玉娥笑而不答,公子相引入内,与诸美相见。秋兰含笑前来,一一指名道姓,说与玉娥知道。各叙礼毕,你看我貌胜嫦娥,我看你容如仙子,心中暗自惊喜。
婚期已届,李芳排定次序,第一罗翠云,第二是闻玉娥,第三梅素英,第四萧月姬,第五秦飞瑶,第六江婉娘,又把小娟充了第七位。秋兰因丈夫被害死了,解元也收在身边,做了第八位姬妾。卧房皆仍大师所居之处。派翠云与小娟为一房,玉娥与秋兰为一房,素英与月姬一房,飞瑶与婉娘同房,分拨四房。
到了谷旦良时,八位仙子拂奁以修眉,开镜而调粉。春山舒美,花貌焕然,一个个服装得齐齐整整。公共妇女蜂拥出来,站在两边,解元居中,参拜了天地。回到内厅,已排下合卺喜筵,大师依次坐下,好不风流称心。公子左顾,见翠云、素英、飞瑶、小娟俱属闺矫弱质。回忆定情之时,各有一种堪怜堪爱景况,令人得意消魂;右盼玉娥、月姬、婉娘、秋兰皆窈窕美媛。想起逐乐之际,别有一种知心知趣绸缪,令人情锺神往。端的美艳齐列,佳丽满前,一个赛一个,风风月月,恍如广寒宫一队嫦娥下降。喜得那解元手舞足蹈,满面笑容,乐不胜言。俄而纵霓裳之妙舞,飞玉树之清声,不减天上所有,人间难闻。少顷,席散归房。
李芳恐大师皆自各归己房,要自已向各房索趣温存,未勉劳而难遍;若竟入轮宿的房中,置诸美干不问,又不免难免此情难舒。故预先收拾一所宽敝房间,晚来群会八人干内,列坐笑谈,以及琴棋丝竹,无不具备。两旁摆列书架,将古今典籍,贮干其间;罏蹲卷轴,玩器文房,各项皆有。任大师性情之所好,取来娱乐,以消夜景。兴尽后各自回房,己身随轮宿之人而俱去,庶几群情浃洽,不致有亲近疏远之嫌。
当晚散后,八人咸聚此室。只见月上重楼,清光皎洁,照满室中。解元挽著翠云纤手,步至帘前,仰玩月色,公子笑说道:“卿犹忆并肩游玩花园之乐乎?曾几何时,而暑往寒来,又早腊催梅信,雪冻花枝,韶光真为迅驶也!”翠云含笑不语。
忽见玉娥缓步至前,以一手凭干公子肩头,说道:“冬月萧索,不若春月融和、夏月澄净、秋月清凉。四时之景不同,而东坡之妻王夫人,独以春月胜干秋月,不免难免有取此掉彼之诮。”公子笑道:“玩月因乎人情。假如今夜之月,寒气严凝,而吾辈喜色缤纷,见之亦不觉其冷淡,而只爱其清华。又何必拘泥干时耶?倘以羁旅无聊之身,对此一轮皓魄,虽值春和之候,亦增凄凉无数。髯苏之妻,道其常耳。”翠云深以为然。
公子忽闻子声丁丁,回头一看,见素英与飞瑶对局。遂左携翠云右挽玉娥,相将入室。惟月姬傍而立,其婉娘与小娟、秋兰,各皆逸去。公子轻扑月姬香肩说道:“曷不坐以审局,令此一双小鞋儿,靠登时乎?”月姬嫣然一笑,遂移过小杌,请翠云、玉娥共坐。
公子问道:“秋兰何处去了?”飞瑶答道:“往厨下催茶,将待来也。”言未毕,只见小娟、秋兰联袂而至,后有仆妇捧著一盘香茶,送到面前。公子先取一杯,诸美陆续取饮。素英正在审子,搁干半边。婉娘亦来,公子问彵何往,婉娘回道:“往房中去来。”亦携茶而饮。
有顷,李德之妇走来说:“今宵乃好合谷旦,自宜早归洞房安寝,作此不急之务,错过良时,岂不可惜。”素英闻言,推枰而起,笑道:“是我辈惹厌了,快送大老姐入房。”干是大师起身,月姬、秋兰将公子蜂拥,飞瑶、婉娘将翠云扶持,素英执烛,小娟含笑随后,一齐拥入房中。翠云请诸美再坐,玉娥笑道:“鹊桥已架,何可再误良时,我们不必坐了,各自回房去罢!”众人皆以为然,逐相辞而出。
翠云送之干门,返步,小娟锁户。三人解衣上床,明正欢悰,以盖前愆,说不尽许多快活。
次夜,入玉娥房中,皆秋兰各修旧妤。三日合卺礼成,拜谢罗提举,设筵叙欢而散。其夜入素英、月姬房中,以了相思。第四夜,来到飞瑶、婉娘房内,重整夫妇之情。自此族轮欢叙,妻妾和谐,洞房春色,飞满阳台,真极人生之乐。
李芳见世运将衰,干戈扰攘,遂在家隐逸,不求闻达。日与八个美人追欢取乐,赛过神仙。后以桂香配与景儿为妻。数年之间,有子六人。
过了几春,到了南宋,广阳道人同梅悦庵来找李芳,李芳遂将财富均都交与妻子,叮咛景儿夫妇,好为经营。当拜广阳道酬报师,看破尘凡,遁世皆隐,逍遥自在。不知去向,后来均成正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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