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重色轻友
一夜缱绻,次日起床,金缕发现璃月果然与他亲昵不少。
吃早餐的时候,李逝给两人讲了段刚听来的山庄趣事。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一个名叫逍遥派的小门派十天前刚刚来到九华山,却不等武林大会开始而又突然匆匆离开。
这等无足轻重的小门派参会与否原本不值得武林巨头及各国皇室贵族的注意,但真正引起轩然大波的,却是这件事的起因。
据称,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大前天的凌晨,该门派的掌门人起来如厕,发现大弟子房中的灯还亮着,如厕完毕后就顺便去听墙角,不想就听到了如下对话:
“大师兄,你真把玉无尘上过的女子搞到手啦?花了多少银子?”三弟子的声音。
“不多不多,五百两。”大弟子道。
“啊?大师兄,你只花了五百两?前夜她怎么管我要八百两?”二弟子的声音。
三弟子惊诧:“二师兄,你也搞过啦?”
二弟子嘿嘿一笑,yín意无限,道:“玉无尘上过的女人耶,谁不想尝尝?”
三弟子囊中羞涩,道:“就是价钱太高了一些,不然,我也……”
大弟子打断他道:“你知道玉无尘花了多少钱吗?十万两,十万两呐,不过就是开个苞,多一片红而已。我们几百两银子能登堂入室已经不错了,其实不管开|苞不开|苞,味道还不是差不多。”
三弟子有些青涩地问:“那……味道到底怎么样啊?”
大弟子和二弟子齐齐□起来,故意吊胃口道:“这个嘛……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三弟子被他们这么一讲,更加心痒难耐,道:“要不,我明天去找师父借一点,就说家母病重急需用钱,大师兄二师兄,你们觉得这个借口怎么样?”
大弟子道:“得了,你就别白张这个口了,据那小妖精说,我们的师父这两天在伴花眠花了近两千两银子了,他哪还有钱借给你?”
三弟子和二弟子同时瞠目,惊叹道:“还是师父行啊,久经沙场宝刀不老,实在令我们这些后辈望尘莫及啊。不过,如果是这样,我们岂不是和他老人家同室cāo戈了?”
三人一阵欠扁地低笑,他们的师父在门外气得脸色发青,一把推开房门!
三人惊得面如土色,呆呆看着从天而降的师父,膝盖一软跪倒在地,不停求饶。
本来这件事完全可以待到武林大会结束后再回去慢慢解决,可逍遥派的掌门脑子也不知抽什么风,硬说三个逆徒玷污了无尘公子的清名,非得让三人光着膀子给玉无尘负荆请罪去。结果玉无尘没见着,这件事却传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
他们不怕丢丑,玉九霄脸上却挂不住了,当天下午就派人将逍遥派连门主在内的二十三个人都踢下了九华山。
金缕听后大笑不止,连道没想到玉无尘徒有出尘之表,却也是狎妓之人。
璃月不以为然,若说这世上有鬼她或许相信,若说玉无尘去狎妓……还是在自己开的妓院里……除非他脑袋被驴踢了,以他的相貌和财富,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何必如此自降身价?
她只是感慨,伴花眠真是江山代有人才出啊,自她这位金牌教练走了之后,貌似来了位更狠的,看看,竟有胆量拿玉无尘做招牌。嗯,改天故地重游会会那位能人去。
正神游,馆里来人了。是出岫,说玉无尘请她去画云轩品茗。
品茗?
璃月一听这两个字便知他醉翁之意不在酒了,从来都知道她不爱喝茶的。
不过越是故弄玄虚便越想去看看他搞什么鬼。
刚站起,“月姐姐。”身旁金缕小小声地叫。
璃月扭头一看,某妖孽乌眸澄莹一脸幽怨,却又不敢表现出来的样子,用两根手指小心地扯着她的袖角,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那模样,乖巧可怜得比檀郎那半个月大的儿子还要讨人喜欢。
“乖,喝完茶就回来。”璃月伸手摸摸他的头顶,就跟摸檀郎它儿子一样的动作表情。
然后妖孽便立刻被安抚了。
跟着出岫一路分花拂柳地来到临风馆,转到后崖上的画云轩,老远便看到轩中坐了一圈人,玉无尘的声音若隐若现地传来。
璃月抚额,她料到轩中必定有其他人,但没料到会有这么多人。
玉无尘、燕瑝、皇甫绝、慕容倦、皇甫殊华还有玉帘秋。
哎,不是说玉帘秋是叶千浔同父异母的妹妹么,怎么回来了?回来做卧底?
面朝轩外的玉无尘,燕瑝和皇甫绝最先看见了她,碍于客人身份,燕瑝当然不好先开口,只是温润地绽开了一抹微笑,皇甫绝眸色黝黑,看她一眼后又垂下了眼睑。玉无尘今日似乎心情格外好,道:“璃月,姗姗来迟,当罚三杯。”
背对轩外的三人却只有玉帘秋回眸看了她一眼,那眸光委实没带多少善意,看得璃月一怔。
是她眼花么?竟然从内向温顺的玉三小姐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杀气?莫不是杀气也能传染,和叶千浔在一起久了就被传染了?
只可惜,就算一千个玉帘秋堆起来一起对她放杀气她也无关痛痒,当下无所谓地扬起笑靥,道:“哦,这么多人啊?罚可以啊,不过我要以酒代茶。”
玉无尘无奈地看着她,转而视线月光般在雾丝飘渺的轩内扫视一圈,道:“在座有人不认识这位需要介绍的么?应当没有吧?”
璃月看着表面上笑盈盈的玉无尘,心中暗思:好你个玉无尘,这种场合请我来,算是试我的心意么?
当下大喇喇地挨着燕瑝坐下,抬头,唯有皇甫绝身边的皇甫殊华,明眸如水礼数周到地向她颔了颔首,其余人都垂着眸闷不吭声。
璃月回以微微一笑,转而向玉无尘道:“难道真的只是来喝茶?否则大家怎么都不说话呢?还是因为我来了坏了气氛?”
玉无尘见明明位置挺多,她却挨着燕瑝坐了,表面不动声色,心中却酸得要死,闻言道:“有道是君子之交淡如水,默默无言品茗赏景也挺好。”
璃月“哦”了一声,调皮一笑,转而用胳膊拱拱一旁的燕瑝,问:“昨夜你是不是去逍遥大道逍遥了?我去找你怎么不在?”玉无尘,你就装吧,气不死你我酸死你!
燕瑝淡定地咽下口中的茶,嘴角明明没有水珠,却似习惯性地用锦帕拭了拭,道:“昨夜有几位江湖豪杰相邀小聚,故而未在馆中。”
这些来九华山的武林中人,并非个个都是来争当武林盟主的,武林盟主毕竟只有一个。其中很大一部分是借此机会来向他们这些三国皇室自荐的,毕竟,如非有需要,这种武林盛会皇族也不会降格来观战。
“那就是没去咯,我现在带你去逛逛如何?可好玩了。让他们这些君子在这里淡如水吧,我们甘若醴去。”璃月说着,站起来便开始拖拽燕瑝。
那边皇甫绝似乎呛到了,轻咳起来,慕容倦还保持着不抬头不看她的雕塑造型。
燕瑝从容不迫地站起身来,温文尔雅地向玉无尘辞别:“多谢玉公子款待,无奈燕某重色轻友,与璃月先走一步。”
玉无尘脸上的笑差点挂不住,璃月也憋得嘴角抽搐。燕瑝就是这样,总能以最正经的神情语气说出最不符合他身份的话来。
玉无尘简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答燕瑝的,只知道看着他俩牵着手离开画云轩的那一幕,他好想转身一头撞在柱子上算了。
虽然今日请璃月的目的达到了,可是……心里就是难受啊难受!
金缕中招,苏吟歌已经被拖下水,下一个,该轮到燕瑝了么……
璃月和燕瑝刚刚走出画云轩,守在外面的龙奴迎了上来。
“退下!”燕瑝喝退他,和璃月两人怡怡然地向临风馆外走去。
来到馆外树荫下,两人见四周无人,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侧头,相视而笑。
燕瑝一把将璃月抱了起来,转身将她置于自己与花丛之间,难掩激动地问:“好久不见,这些日子你过得好吗?”
璃月仰头看着他微微清减的温润脸庞,伸手捋了捋他鬓边乌黑的发丝,头一歪,笑得乖巧,道:“依你看呢?”
“没我在身边,定然是不好的。”燕瑝伸手握住她的手,温暖由手心传递。
“自恋!”璃月娇嗔一声,从他怀中挣脱,拉着他就向山庄的侧门跑去。
顺着后山盘龙般蜿蜒向上的石阶,一口气跑到山顶巨松下的观景台上。
今天没有太阳,山风猎猎雾丝袅袅,九华山将它谜一般的美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两人面前。
可惜两人此刻却无心赏景。
璃月背靠着亭柱,双手向后抱着光滑微凉的柱身,被风扬起的长发海藻一般轻拂着燕瑝雍容俊逸的脸庞,她看着他,xiōng脯微微起伏,竟有些紧张。
燕瑝那素净修长的指,暖暖地触摸着璃月雪嫩的脸颊,继而用掌心轻轻托住。
璃月垂下眸,看见他喉结微微滚动,然后身体便靠近了,一个吻,犹如秋天映着阳光金黄透明的叶子,落在她的额侧,然后,带着柔软的鼻息缓缓向下,依次落在她的颊上,鼻梁……
叶子落进了心湖,涟漪荡漾起来……
璃月仰起头,迎上他的唇。
身边这许多男人,她和燕瑝的发展轨迹最为奇特,却也最为顺利自然,她不知这是否和两人的身世有关。
得知自己身世与东仪太后有关后,她就不止一次地暗暗猜测,燕瑝是谁?
与她错位的裴延熙是琛王裴邦卿之女,她不由地想,燕瑝会不会是裴邦卿的儿子?当年,太后为了成功登位,将自己的女儿与自己的侄子互换了而已?
想起那日在燕瑝的宫殿里,燕瑝将剑架在裴邦卿脖颈上时裴邦卿那句“你不能杀我”,此时细细品读,别有一番滋味。
是什么,能让一个臣子对着自己的君主说出如此底气十足的一句话来?什么都不能,除非燕瑝是他儿子,杀他就是弑父!
如果真是,那么,她与燕瑝,就是表兄妹。
管他是什么人,管他与自己有没有血缘关系,爱了就是爱了,绝不因为这些不知道就可以无视的原因而放手。
外表再儒雅再温柔的男人,血管中的激情一旦澎湃起来,绝对也有化身为狼的可能。
一番让人透不过气来的激烈拥吻后,璃月感到天地一阵旋转,再睁眼,却见自己已被燕瑝放在那尺余宽的木质亭栏上了。
居高临下的男人目光炯炯,双颊带着些绯红,微微地喘息着。
璃月放开搂着他肩的双手,伸手揪住他一缕发丝,低声问:“难不成想在这里把我吃了?”
燕瑝哂然一笑,齿白如玉,道:“想好好亲亲你,又怕你脖子酸而已。”
璃月佯嗔:“你这是笑我太矮么?”
“我怪你太甜……”与话音一起落下的,还有燕瑝那温软甜润的唇。
……
片刻过后,燕瑝迎风靠坐在亭栏上,璃月躺着,头枕在他腿上,侧眸看着山腰一片花海如雪。
栀子本该在四五月开放,然九华山气候湿润yīn凉,连山腰的栀子都延迟了开放时间。
山风吹着两人的衣袂,猎猎作响,燕瑝的发丝绕过他的肩拂到璃月脸上,璃月伸手拨开,顺势看向正看着远处山峦的男人。
他眸色清冽表情沉静,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看着他与裴邦卿一个模子刻出来般的弧度坚毅的下颌,璃月伸出手中花枝,搔了搔他的脖颈。
他低眸看来,适才空蒙的眼神立刻变得柔软,笑道:“调皮!”
“裴延熙之事,你如何遮掩?”璃月问。
昨夜慕容倦说他是借花献佛,在永安,他能从何处借来这枝花,不难想象。
“很奇怪,太后对她失踪一事并不是特别重视,至少,没有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在寻找她的下落上。”燕瑝对她毫无隐瞒。慕容倦与她的关系,他是知道的。
想起慕容倦,他眸色稍黯,心中歉然。
“她准许你到九华山来,也是想让你看看她是否在此吧?”璃月看着远处,表情茫然。
“不,事实上,她是让我邀请你去永安做客,我是顺道来九华山的,果不其然碰见了你这不安于室的家伙。”燕瑝笑中带着一丝宠溺道。
“我?”璃月猛然回过神来。东仪太后邀请她去永安做客?为什么?难道,她也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世?
她想起那日在燕瑝宫中,她本该被抓走,而太后看到她肩后的纹身后突然喝止了抓她的侍卫,继而问了些关于她母亲的事。其实她早就觉得太后此番举动不正常,只是在知道自己身世之前并没有多想。
难道,她早就对裴延熙心存怀疑,而那天,又让她对自己产生了兴趣?
可自己肩上的胎记早已被自己补全成一朵花,她没道理看出来其中一片是胎记的。
“我才不去。”她脱口拒绝。
“嗯,我也觉得你最好不要去。”燕瑝附和。
这话从他口中说出来,似乎带着一丝别的含义,璃月不禁抬头看他,问:“为什么?”
燕瑝垂眸,伸手轻轻抚过她白皙的脸颊,微微一笑,道:“因为以后机会多得是,不急于这一时。”
*
午前,两人回到庄中吃午饭。
刚刚进入山庄便觉得气氛有些异常,回到玉茗馆,眼观四面耳听八方的龙奴便解答了两人的疑惑。
庄中之所以一派静谧气氛肃穆,那是因为:血影宫宫主叶千浔来了。
武林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血影宫和月潇山庄不知是几世前结下的仇怨,近年来一直明争暗斗血雨腥风的。
自从玉氏做了武林盟主之后,武林大会上便绝了血影宫人的踪迹,此番叶千浔不请自来,挑衅意味十足,再加上近年来江湖上对他的武功和行事风格传言颇多,不由的让人心生猜测:今年的武林大会,还能与往年一般顺利平静吗?
听说他此行只带了十余人,在他摆足了气势受尽了瞩目的同时,玉湛华也展现了他非一般的风度。
亲自出庄迎接,并将他们安排在月潇山庄上等的别院内。
月潇山庄极大,分成好几个相互**的区域,燕瑝和金缕落脚的这一片看不见武林中人出没,那是因为他们都被安排在其它几个区域中,叶千浔也属于武林中人,所以他的住处离这边也有一段距离。
提起叶千浔,璃月心中又开始五味陈杂,像以前那样僵持着倒还好,在凰城自己书信相邀,他却请而不来,再见面,怕是难免尴尬。
也好,他们由这里开始,便也由这里结束,不知这算不算善始善终?
午饭过后,璃月一时兴起,让燕瑝为她题了“凰城”二字,落笔便觉惊艳,同样的两个字,在他笔下便底蕴浑厚苍劲霸气,软软的笔尖却描出了刀戟的气势,不愧为无意楼楼主。
璃月如获至宝,在他颊上啃了好几口以示奖励,之后便拿着他的墨宝欢天喜地的回薮春馆。
刚晃悠悠地走到庭院中柳丝如烟的湖畔小径,老远就看到似有人影在其间徘徊。她走近一看,却是皇甫绝。
正文大吃飞醋
璃月看着他,这一路行来,他虽未曾与她说过一句话,但她知道他常常在她不经意时看着她。
他以为她专注于金缕没有发现,殊不知她秦璃月一心二用的本领天下无敌。
既然当初一脚将她踩进了尘埃,如今这般暗处观察又为哪般?
看他似乎颇为纠结地在那徘徊,璃月低眸,心中轻轻叹了口气。
她作的孽啊,明明这个男人不管身体上还是心理上都伤她至深,然而每次看见他,她心中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她曾怀过他的孩子。
这一念头一旦泛起,与他种种该有的不该有的记忆便也接踵而来,让她只想无奈叹息。
神游一回,再抬眸,却发现他已经发现了她,呆站在几丈开外的柳荫中看着她。
此处是玉茗馆通往薮春馆距离最近的一条路,若不从这里走,便要从湖心的回形水廊去绕圈了,见人绕道可不是她秦璃月的性格,见他不动,她便主动走了过去。
皇甫绝看着她一步步向自己走过来,心跳莫名地急促起来,窘迫急促的情绪让他很想转身便走,但他生生忍住了。
眼下,于他而言无疑是最佳的道歉时机。他知道她一直很忙,难得会落单……
想到这层他心中便泛起苦涩,然而却并不惊奇,这一路行来,看她和金缕卿卿我我,除了苦涩之外,他几乎体验不到别的滋味了。
璃月对他眸中的纠结之色视若无睹,见他挡在路中不让道,云淡风轻地问:“有事?”
一年多来,这是她对他讲的第二句话,第一句是“观渡在吗?”
明明之前将想对她说的道歉之语在心中反复演练了千万遍,然而此刻看着她不带丝毫情绪的澄莹双眸,他脑海中却一片空白,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就那么定定地看着她僵在原地。
璃月显然没有耐心与他站在这里玩谁先眨眼的游戏,伸手拨开他便继续前行。
走没两步,“对不起。”身后男人急匆匆地憋出一句,语调有些僵硬,显然这三个字对他来说是十分生僻的字眼。
璃月脚步一顿。
皇甫绝看着她的背影,千年不变的冰块脸早已融化,取而代之是满满的愧疚和悔不当初,只可惜璃月不回头,所以看不见。
“请你原谅当时我的自私和口不择言,人在极度痛苦中往往做出一些不可思议的事,凭心而言,我不想伤害你,真的。”他一字一句,清晰认真。
璃月垂眸,一路行来,他数度出现在她面前,却总是在欲言又止的关头被金缕打断,难道,就是为了对她说这番话么?
其实对于当日的那一幕,她一直不大愿意去回想,那是个两败俱伤的场面,她痛苦,他也并不快乐。
若说错,其实他也没犯什么大错。
一开始上床,是她不怀好意勾引他的,之后在营救太妃和江含玉的途中小产,她痛苦,可他并不知道,再之后,他说她杀父弑母……
其实她何必这么在意,她本就杀父弑母了,虽然如今看来那并非是她的亲生父母,但他当时说来却是事实,并没有捏造。
她之所以那么介意那么痛不欲生,其一,因为她内心不够坚强,她自己犹自害怕去触碰这个惨不忍睹的伤口,更拒绝别人去碰。但皇甫绝出其不意地去碰了,于是她痛了,恼了。其二,若是一个不相干的人这样说她,她的第一反应定然是把他的头割下来,而非痛苦。从皇甫绝口中说出来,她便那样痛苦,只能说明,不经意间,这个男人已经在她心中占据了位置,起码,是她曾经拥有的第一个孩子的父亲,这一点只怕永远也无法抹灭。男女之间的关系,还有比这更亲密的么?
罢了,其实认真计较起来,她与皇甫绝之间,比起怨恨,恐怕更像是在赌气。再怎么说,她没能保住他的母亲是事实。
如他们这样的情况,铭记于心,不如了却恩怨,相忘江湖。
“当日,你母亲临终之时,曾让我带一句话给你,她说‘美玉藏顽石,莲花出淤泥,须生烦恼处,悟得即菩提’……”说到最后,璃月竟微微怔忪起来,如今再想这话,竟有些分不清他母亲究竟是要对他说还是对她说。
美玉藏顽石,莲花出淤泥……怎么听怎么像映照皇甫绝的命运呢?
只是,皇甫绝既然已有江含玉,他母亲又岂会对她强调她的儿子是顽石中的美玉,淤泥中的莲花?定是她多想了吧。
回过身,她又是一愣。
皇甫绝满眼是泪,脸上神情既是悲楚又是感动,见璃月转身看来,他近乎仓惶地背过身去。
璃月怔了怔,终是缓缓转身,默默无语地走开。
*
是夜,借着金缕去沐浴的空当,璃月坐在庭院的秋千架上,看着刚刚升上屋檐的那轮圆月发呆。
今天是六月十五了,明日武林大会便正式开始,擂赛分好多场,到终极对决大概需要十天左右的时间。
如果单单只为选出个武林盟主,本来不需要这么长时间,但江湖中的各门派也想借此机会分出个三六九等,于是乎擂赛一多时间自然也就延长了。
叶千浔……他来应该是要争武林盟主之位吧。
如果是他的话,玉九霄成功登位的可能起码要削减一半……
正想着,右前方冷不防飞来一物,她瞬间回神,接住一看,又是张纸条,扫了眼内容,两条娥眉瞬间竖成倒八字,左看右看,折了一条带刺的蔷薇藤条便怒冲冲地出门而去。
庭院湖堤东北角的林间小道,皎洁的月光斑驳的洒在地面,以及那个倚着树静静等待的男子身上。
璃月几个轻纵,凌波微步,双足刚刚踏上岸便一藤条抽了过去,怒道:“苏吟歌,你还敢来见我?!”
原以为他会躲,不想他雕塑一般不避不让,硬生生受了璃月不遗余力的一鞭,颊侧和脖颈上立马多了几条血痕,月色迷蒙,看得不甚清晰,隐约可见有深色的液体从那白皙的皮肤上渗出,蜿蜒而下。
璃月怔住。
苏吟歌缓缓伸手抹了下脖子,低眸看着指尖的血,眉眼不抬:“他在你心中,分量果然不一般。”
璃月看着他,强抑着心中泛起的丝丝疼痛,恨声道:“哪怕只是朋友,你利用我对他下毒,我也不能饶你!”
“若他不吻你,怎会中毒?我恨不能杀了他!”苏吟歌豁然抬头,眸光闪跃情绪激动。
“你终究还是介意!”璃月僵了片刻,咬唇。
“谁能不介意?关键只在于是对你在乎得多还是对自己在乎得多。”他坦言。
璃月看着他,不语,此刻的他让她觉得陌生。
看着璃月的眼睛,他有些不自然地移开目光,少时,道:“是的,我嫉妒,但比起嫉妒,更多的是不平。璃月,在我心中,你从来都不是一个肤浅的人,缘何在他那里你屡屡看不清楚。他是弱者吗?他是需要你保护的那个吗?他做过什么事造成过什么样的后果你真的不清楚吗?如果说只是因为他会哭会撒娇,你就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纵容他,那么……”说到此处,他顿了一下,颇为愤懑失落地侧过脸去,“我真的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什么样的事你不能光明正大地对我说,却要那般拐弯抹角的使心计,苏吟歌,你在我心中从来不是个两面三刀的人。”璃月道。
“如果有别的办法,你以为我会选择这样做?你当我喜欢欺骗你?”苏吟歌语调激昂,伸手一指薮春馆的方向,“那个人,心冷似铁刀枪不入,你是唯一可以接近他的。没错,我利用你对他下毒的确有我的目的,但我也想看看他是否真的会中毒,是否真的对你心不设防?如果是真的,那么将来即使死在他手中我也可以放心了,因为至少他对你是真心的。”
“他答应过我,不会碰你和你的家人,为什么要将自己置于和他你死我活之地?”璃月皱着眉头,内心纠结。
苏吟歌苦笑,“活有多种活法,如果活得痛苦不堪生不如死,那还不如死。璃月,你想知道我为何这样对你,我只能说,我看不得我的父亲,我的朋友在煎熬中度日,可笑我一向自负医术高超,医人无数,偏偏救不了我最亲近的两个人。月蛊,那是种上古邪术,金缕让它重现于世,我努力过了,想尽一切办法,终是无法化解这种蛊术。我只能让他也身中除我之外无人可解的毒,与他交换月蛊的解药。这便是我通过你对他下毒的所有真相。”
璃月垂眸,他们之间的矛盾,事情的复杂似乎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为什么,不让我先问他要解药?”她抬眸,金缕对她的百依百顺让她有自信问出这个问题。
“因为我笃定他不会给你。如果先让你去要解药难免打草惊蛇让他心生戒备之意,如今,他中了我的毒,你可以试着去问他要,如果他肯给你,便当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亲自向他赔罪。”苏吟歌道。
璃月抿着唇,丢下藤条转身便走,没几步却身形一僵,突然转过身,问:“你刚刚说朋友,哪个朋友?”
……
后山偏僻的树林一角,璃月站在树林边缘,呆若木**地看着那个撕扯着长发状若疯狂般在树林间左冲右撞满地打滚的男人。
他看起来极度痛苦,去没有狂呼乱叫,然而那压抑的闷哼声却远比狂呼乱叫更能让人感觉到他的痛苦。
苏吟歌早就扑了过去,想制住他的疯狂,却被他狂乱地甩开。一次次扑上去,一次次被甩开,很快,两个男人几乎厮打般在地上滚成一团。
苏吟歌的力道显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