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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束发

放下她,自断双臂,我饶了你们一家三口的性命。”

    乔灼狠狠瞪著他,紧抱欢颜的双手有些轻微颤抖。

    乔炽是他派人送去老宅,为了怕他进宫寻找欢颜还特地命人在那边看守,看守的人一直未回,他亦认为一切正常。可乔炽会忽然出现在这里,这就表示他的人送乔炽去时可能就出了问题,而那时欢颜才刚刚进宫……这个乔少临真正是心机深重。

    至於乔昱也是一样,他与南宫合作时,乔昱就以多年没来京都,要去游山玩水的借口离开京都,算起来也是数月前的事了,这期间乔昱还一直跟他有书信往来,最远的一次,他已经临近北凌,本来算准日子,这里得了手便要在那边碰面的,却没想到他也会出现在这里。

    “怎麽样?虽然朕的耐性不错,可你也考虑的太久了。”乔少临淡漠的语气再度传来,与此同时,他手中的剑已经提起半寸,悬在乔昱肌肤上,眼望乔灼:“怎样?”

    乔灼气的目眦欲裂,可是眼前之势实在是太出乎他的计划,竟是一时没了主意,正在此时,怀中的欢颜却挣扎起来,他顿时愤然注视她,声音哽痛的如要嘶裂:“你做什麽?”

    欢颜的眼睛还是微红的伤灼颜色,语气轻轻:“放我下来。”

    “不!”乔灼低吼,他简直恨死自己了。

    “乔灼,你看著我。”她伸手去捧他的脸:“这不是你的错,你能来,已经足够了。你还记得我,比什麽都重要。我在这里也不是过得不好,我会好好的,你也要好好的。”说罢她不待他再说,用力挣扎的同时,已经拔下头上的发簪,在他手臂上重重一刺,忽然而至的疼痛令他骤然松手,她已从他怀里半滑到地上,一转身站了起来,并且立刻跑开几步,站在了二人中央。

    “欢颜,”乔少临眼睛一亮,朝她伸出手来,她向他迈了几步却又停住,同时一伸手将那发簪抵在自己喉咙上。

    两人同时大惊,都是不约而同上前一步,又生生止住“你要做什麽?”两人竟是异口同声。

    “我觉得,我很幸运了。”她的双眼如同蒙著淡淡雾气,流动的黑光闪烁著令人心疼心恸的光芒,“这麽出众,绝世无双的两个男子,都直心待我,我真的,很知足了。”

    连毒药剧痛都能置之脑後的乔少临,此时却哆嗦起来:“你别这样,你过来些。”说著他正在迈步,她却道:“你们都别动,不然我……”说著手上一使力,那发簪是刚刚她淋浴完後宫女为她束发插上的,银质的珠花,却有一柄长而利的簪角,此时用力点在她的雪肌上,顿时刺出一个小小血眼,随即便有细小的血丝淌了下来。

    “我不动了不动了!”乔少临急得嗓子都嘶哑了。

    “皇上,你放了他们好不好?”欢颜柔言以对,“若不是遇到他们,我恐怕早就死了,更没有机会见到你,虽然当初入宫是那样的,可是我真的不会恨他,就像我也……也不能怪你什麽……那天凤炽宫的那场,是你安排让我看的吧?我都知道了。那麽大个地方,只有那一个方向是没侍卫守著的,引得我只好往那边走……你说的话,我也明白都是对我说的,我是很害怕,可是也想明白了!你是因为喜欢我才这样做。你们虽然都很难懂你们想事情……跟我都不一样,可是我知道,你们对我的心,都是真的,是天底下最疼我的人。我真的,很知足很快乐了,就是这现在死去也不会有丁点遗憾了。”

    (9鲜币)八十四、再生事端

    “你敢死!”乔少临声音哑哑地,狠狠瞪著她,“你把那个放下。”

    “你都还没答应我。”欢颜声音怯怯,不停颤抖的身体带著手也哆嗦,脖子上那血口顿时又大了几分,乔少临像是要咬死她似的瞪了她一会,终是将长剑一扔:“立刻滚!”

    欢颜转而看向乔灼:“带上他们走吧,马上就走。”

    乔灼死死盯著她,脸颊边的肌肉绷得棱角分明,十指更是捏出轻响。“走吧,告诉小炽,我过得很好。”欢颜扬起温柔的笑靥,眼中却有泪波轻轻浮起。

    乔灼再看她一眼,伸手轻挥,身後两个黑衣人上前,一人一个将那二人负在背上,他更是再不多说一字,转身就走,一行人步伐轻灵,片刻之间,便消失在庭院那边。

    欢颜却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手臂软垂下来,乔少临立刻上前将她抱起:“都瞎了眼吗?传太医!”怒吼声中,他已经快步朝回走去。

    温泉一侧的正庭里,欢颜半躺在长榻上,乔少临搂著她靠在一边,她的颈上缠了密密实实的白纱,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受了大刀王五的重创。

    乔少临眼睛半垂著看著怀里已然熟睡的欢颜,修长的手指在她脸颊缓慢游走,语调却是森寒:“你还敢求情?若不是你冒然前来,又怎麽会引得乔灼知道此地?还是说,你根本就是他的帮凶?”

    面前跪著的是已经失了一只手臂的南宫侍郎,他的脸色极差,憔悴的整个人都脱了样:“臣……草民并不知道会是这样!草民此来,只求皇上能赦了培儿。”

    “你也亲耳听见了,他们要奉他为帝。”乔少临说。

    “是……可那是他们的算计,与培儿无关呀。”南宫越半撑著身体用力磕头,额前已经隐有血丝,“他还只有五岁,是个什麽都不懂的孩子……”

    “那是因为你不懂孩子才会这麽说。五岁?”乔少临眼眸暗然:“朕五岁时已然知晓母後在什麽时候不乐意见我,又是什麽情形会惹她发怒!六岁时,朕知道如果不讨好宫女藏点吃的东西起来,晚上就得饿醒。若是在南宫寿面前皱眉生气,他就会用可怕的方式狠狠责罚我……孩子的心思其实比大人更敏锐,是你小看了他。”

    南宫越泪如雨下:“草民知道父兄之罪万死难回,可如今他们也都得到报应……南宫府连门童在内,已经是第六拨凌迟……如今只剩下些女人孩子,侍卫看管著连求死都不能,只能坐等那个可怕日子到来……这般煎熬,草民实在是……无法坐视。草民愿望用一切换取,只救培儿一命。”

    “一切?你还有什麽可换的?”乔少临冷冷道:“南宫满门株连大罪,朕可是唯独饶了你。莫非你忘记了?你的性命一切皆是朕所赐,这还是看在你帮过她的份上,这条命来之不宜,别再费事了,退下吧。”

    南宫越咬牙看了他一眼,匍匐在地:“那就请皇上用草民的性命换培儿吧。”

    乔少临斜他一眼,静了静才道:“你的命,无法换到这个。”

    南宫越猛然抬头看著他。

    这张令他痴迷到无法自己的面孔,自从少年时那惊鸿一瞥後,再也擦不去抹不掉,盘旋在心头的面容,此时此刻,竟是透著魔鬼般的冷肃。

    “这世上任何东西都无法换他的性命,因为他已经没有半分生的可能。目睹这一切的孩子永远也不可能忘记这些,他若是活下来就是一枚毒瘤,朕不会犯这样的错误。”乔少临一边说一边将欢颜整个打横抱在怀里朝里屋走去:“若是要换,就换他一个简单直接的死法吧。”

    话音落下,人也没了踪迹,南宫越呆呆地跪了半晌,才摇晃地站起身来,慢慢朝外走去。

    乔少临抱著欢颜走进内堂,便见小成子直挺挺地跪在里间门槛边,看他过来慌忙伏身叩拜,乔少临瞥他一眼:“进来。”他立刻麻利地爬起来跟进来。

    乔少临将欢颜往床上一放,亲自为她盖好被子才转过身道:“知错了麽?”

    小成子浑身颤抖:“奴才知道了。下次决不敢离开娘娘半步。”

    “她信得过你,你就要当得她的信任。”乔少临淡淡道:“今天是怎麽回事,现在说说吧。”

    小成子使劲咽了口唾沫,将欢颜从温泉出来後回到屋里,他怎样让明公公叫去催御膳间的参汤,他走前还特别将留守的太监加了一倍,可没想到从那边回来会是个这样的情形,“小太监们全部晕厥在地,用水也泼不醒,脖子後面都肿成黑紫色,太医说了这是让人用手掌敲出来的……这手劲得多大呀。看来是那个人带来的人先把这些人都敲晕了才进的屋子。四个宫女也是这样,这会儿还有没醒的呢。”

    乔少临听完沈默半晌,才挥手让他出去,看著床上的欢颜,他靠近她轻轻的一下又一下地刮她的脸,刚刚给她喝的压惊药能让她安稳地睡上一会儿,趁这功夫,他还有一件事要办。

    他神色肃然,想了想便站起身来转身出去,可这边他还在才到外面吩咐,屋里头敞开地大窗外面,分明是悬崖的地方,却有一只手蓦然出现在窗棂上。

    这手使力轻转,片刻间一个人影翻入屋里,身形虽胖,却是落地无声,毫不迟疑地走到床边,将一颗红色药丸塞入欢颜口中,并将她下巴一托,她喉间顿时轻动一下,将那药丸咽下,这人这才回头,保养得体的嫩白脸上,眉眼微弯,笑如弥勒。

    (10鲜币)八十五、颜殇

    乔少临吩咐完毕才走出院子数步,就有侍卫来回:“禀皇上,院内遍寻不到明公公。”

    他脚步一窒,猛然掉头朝著院内飞奔,侍卫慌忙跟上,却见他一阵风似地跑回那小屋,好在欢颜还躺在床上,一切并无变化。

    乔少临悬著的心顿时放下,抬眼看到左首那扇大窗,那不安的感觉却又涌上心头:“立刻将这院子团团围住,细细搜查,每一个角落都不能放过。”侍卫响亮答应,转身而去。

    他在原地站了片刻,依旧感觉哪里不对了,不错,这屋里一切如故,可是,他的直觉一向极准,一定有什麽被他疏忽了。

    他的目光灼灼四下转动,最後再度落到床上,身躯忽然一僵,颤抖著伸手过去,慢慢靠近,极慢的落到欢颜脸上,轻轻一触,指尖微转,探到她的鼻下……

    “传太医!”院内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号叫。刹时间,飞鸟惊动,乌翅乱展。

    只转眼间,数个太医已经匆匆赶到,原本都以为是这位娘娘的伤口出了问题,却没想到把脉之後……一个黑须太医已经整个人瘫软下去:“禀,禀皇上,娘娘她……她仙,仙逝了。”

    乔少临如石像般纹丝不动,半晌,才一字一顿道:“将所有太监抓起来!”侍卫慌忙领命退下。屋里只剩下簌簌发抖跪在地上的几个太医和木然不动的皇帝,谁也不敢出声,连呼吸都极轻极细。

    片刻後,温泉山庄的所有太监都被押到院外,一个个噤若寒蝉,唯独小成子声音嘶哑:“怎麽了?出了什麽事,让我进去……”

    乔少临挥了挥手,侍卫便放他进来,小成子跌跌撞撞地爬进来,看到一屋子太医的模样,顿时哆嗦起来,眼望欢颜,却不敢靠前,只是低声呼唤:“娘……娘娘……您,怎麽了?”

    屋内一片死寂,小成子抖如筛糠,依旧喃喃:“这是怎,怎麽了……才,才这麽会功夫……”

    “知晓明源利下落者,免死。”乔少临神色木然,说话的语调也无起伏,“全国通缉,往昔与之相近者,俱交刑部放落。”

    侍卫领命,他又坐了许久,才慢慢地站起来,动作如同僵了般一寸寸缓缓移动,一旁小成子跪在近前,已经泪流满面,叩头道:“奴才求皇上恩准,奴才愿随主子与地下。”

    乔少临脸孔抽搐起来,猛然抬脚将他踢地一下子倒飞了出去,重重撞在屏风上,连人带屏风跌得乒乓乱响:“殉?你算什麽东西!她还没死!”疯了般地压抑声音听得每个人都打从心底冷出来。

    “准备移驾九泉,立刻收罗全国冰块。”再发出一道旨意,他一挥手:“都出去。”

    太医们垂头鱼贯而出,鼻青脸肿的小成子却依依不舍,可看乔少临那神色,却终究不敢造次,一翘一拐的,退了出去。

    屋内寂静之极,连风,都屏了声息。

    众多侍卫环立的小院,都是静得没有人声一般。许久许久,才有侍卫进去请命,九泉已经准备就绪。屋内乔少临环抱欢颜缓缓出来,他不上圣銮,就此一步步走到山势最高的一个院落里,这院落所藏泉眼是冰寒泉,九泉中最神奇的一个,皇室每年用冰都是从此掏挖,不论天气怎样沸热,到了这里,人人都得加上御寒衣裳。

    皇帝走到近前,立刻有宫女奉上衣物,却换来皇帝低喝:“滚开。”宫女们吓得全部退下,眼睁睁看著只穿了一身夏衫,长发披散的皇帝就这样抱著欢颜走了进去。

    随著进入,强烈的寒气已经铺天盖地而来,跟著侍卫一个个都冻得嘴唇发紫,可是皇帝都没加衣服,他们自然也不敢加。奇怪的是皇帝竟然全然不知寒冷似地,步伐节奏都没半丝变化。

    一行人入了内室,便见一个冒著寒气的岩石门洞,顺著此处进去,是一溜朝下的石阶,每一步都像踩在冰刀上一般,乔少临的头发都已覆了一层薄薄的寒霜,怀中的欢颜更是连睫毛都白了几分。

    走了半盏茶的功夫,便见一个硕大岩洞,四壁冰白围绕著一个比那三泉颇小的冰池,如此严寒下,池水竟然冰而不冻,一池冰水,透明地浅浅微蓝色,如同月之银盘。洞内也没有灯火,可却一片盈亮,冰池一侧,已经立起一个长榻,垫了厚密的狐绒长毯,乔少临便将欢颜轻轻放在那上面。

    跟著的侍卫已经冻成冰人,连抖也不会抖了,几个先一步等在这里的宫女倒是无一例外都穿了棉衣,还能自由行动。这时便将一块白狐盖毯轻轻盖到欢颜身上,“多一些,她很怕冷。”皇帝淡淡命令,宫女们忙答应著飞奔出去拿。

    皇帝呆了一会,才道:“都滚。”侍卫们如蒙大赦,一个个直愣愣地走了出去,他们的脚步声刚刚消失,小成子又垂头进来,他也没加任何衣裳,冻的嘴唇发紫:“禀皇上……有两个太监供出,明源利在城外,有一处私宅。”

    乔少临霍然站起:“立刻传令捉拿,明源利,朕要将他碎尸万段!!”小成子慌忙跑出去传旨。

    洞内只剩他们二人,他伸指在她脸上轻轻触摸,她的肌肤尚有微湿,柔软而细腻,如同,活著时一样。他轻轻地抚过每一寸,泪未落下,已经凝成冰滴,“我错了。”他声音很轻,轻地如同梦呓:“早知如此,还不如放你跟他离开,最起码,那样我还能追踪,还有目标……可是此时此刻,我要以何为支撑,活下去呢?欢颜,上天真的,半点也不怜惜我麽?我究竟,做错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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