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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看盗版去(1/2)

作者:惊年渡

    没想到这个称呼从元朝就有了,而且一直流传下来,在陈惇上辈子那个时候,北京的一些中央部委官员仍戏称江西官员进京为“板鸭来了”,“笋干来了”。

    严嵩兴致大发,又给他们讲其他省份的绰号,比如河南人,官场上习惯称河南人为“偷驴贼”或者“板肠”,这源于洪武年间,大学士宋濂路过洛阳,洛阳士人仰慕宋濂之名,便极力挽留他多住些时间,宋濂不从,洛阳人就将宋濂的代步工具——一头驴给藏了起来。

    宋濂到处找驴没找到,却闻到了板肠的香味,只以为是小偷把自己的驴杀了做成了板肠,还写了一首诗“绕遍洛阳寻不见,西风一阵板肠香”。所以河南人“偷驴贼”的绰号从此传开。

    众人哈哈大笑,都拿自己的籍贯开始调侃,四川的说自己是“川老鼠”,因为擅长钻缝子,湖广的称自己是“干鱼”,因为善做咸鱼。江苏浙江的也有来头,说自己是“盐豆”,北京周边的官员更是拍着胸脯说自己是“响马”。

    眼见这筵席快要变成“地域黑”的段子了,严嵩才道:“这偷驴贼不是骂人的话,这腊鸡也不是故意嘲笑我,士大夫之间以籍贯相戏谑,这种玩笑有什么开不得的?”

    严嵩一笑了之,众人方才回首安席,此时灯火骤明,鼓乐齐喧,两旁一班二十四名女乐,弄筝拂弦,先奏一曲《霓裳曲》,果是仙音袅袅,美妙绝轮。又有舞女翩跃,广袖舒拂,更助酒兴。

    众官个个举杯,向严嵩敬酒道:“圣上承蒙大人辅佐,依仗大人鸿才盛德,方能天下太平,安民乐业。大人福山禄海,当与日共存,同月生辉。”

    严嵩举杯含笑,故作谦逊道:“承蒙万岁威灵,蒙诸位大人同心辅弼,偶尔侥幸,敢叼佳誉,愧赦之至。”

    陈惇见这般献媚邀宠情景,听这肉麻奉迎之词,已经习惯,然而像邹应龙、吴兑几个,还不曾适应,心中甚是烦腻,偷偷与陈惇咬耳朵道:“严嵩乃以柔媚得宠于皇帝,骤至显赫。如今独揽朝权,仍嫌不够;今番盛宴,哪里有甚半点公事,只不过借这寿筵,交通官员,拉拢亲信。早知这样就不来了,他还能拿我们如何?”

    陈惇就道:“面上文章,还是要做的。”

    新科的翰林学士到底不敢得罪,也就自斟自饮,欣赏歌舞了。然而旁边沈炼与众不同,也不起身交杯应酬,独坐一旁,视若无人,只管开怀尽兴,大杯饮酒,大口吃菜,陈惇几次想要同他说话,却也不见他回应。

    酒至三巡,严嵩起身告退,自言不胜酒力,且今日严世蕃过寿,让他们陪寿星公玩乐。百官便起身奉敬严嵩退席,而严世蕃没了约束,更是肆无忌惮起来。居傲狂放,乘着酒兴,举杯狂笑呼道:“今日当一醉方休!我这酒味道虽然寡淡,自比宫中玉液,当也不差分毫。众位大人,你们道是也不是?”

    只这一番话语,恰似皇帝口气,唬得众官员瞠目结舌,不敢言语。

    严世蕃见众人不语,恃着几分酒兴,又狂笑道,“诸位不必拘泥。常言道,酒逢知已千怀少。今日诸公前来,尽当一醉。”于是高声呼道:“这酒杯太小,为爷爷将那巨觥献上!”

    只见他要拿来喝酒的那巨觥,约容酒斗余,量大地惊人。而严世蕃视若无人,命奴仆持巨觥飞酒,被点名的官员都要喝,不喝的就要重罚。在坐诸官畏惧他威势,竟没人敢不吃。

    要说严世蕃平日自恃其父在朝为相,权尊势重,朝野侧目,自觉甚是优越,身价百倍,哪里把百官放在眼里!且他本人又确实有些小人之才、博闻强记,能思善算,揣测圣意,料无不中,凡疑难大事,严嵩必须与他商量,故朝中有“大丞相”、“小丞相’之称。于是严世蕃更加肆无忌惮,凶狠好诈,不可一世,但有与他作对的,立见奇祸,轻则杖谪,重则杀戮,好不厉害。

    且说席中有一马给事,乃是刑科给事中,生平不会饮酒。严世蕃故意将巨觥飞到他面前,取笑道:“早就听说你马骥生平海量,当将此酒一饮而尽。”

    那马给事面色发白,战战兢兢慌忙作揖告免,道:“下官一向滴酒不沾,委实饮不得,望大人高抬贵手饶了我罢。”

    严世蕃哪里肯依,故意拉下脸来,冷冰冰说道:“马给事是瞧不起我,故意不给我脸面吗?”

    马给事听此言,愈发惊慌,只怕自己执意不饮,就要惹得严世蕃不悦,不得已慌忙赔笑捧觥,刚刚强饮得一口,便面红耳赤,眉头打结,引得严世蕃哈哈大笑,严党之人皆乐不可支。

    马给事忍住羞辱,只以为严世蕃看了他洋相便能放过他,没想到严世蕃不依不饶,执意要戏弄,居然亲自下席去,揪住耳朵,巨觥灌之。

    马给事一连数口,呛得眼泪鼻涕皆喷出来,只觉得天在下,地在上,墙壁都团团转动,头重脚轻,站立不稳,一头扑于案几之下。

    严世蕃见状,拍手哈哈大笑道:“休要装得此等模样骗我!若见得如花女子,怕不跳将起来,左拥右抱。”又吆喝一声:“小子们,去街上看看有那绝色女子,取得一两名来,与给事醒酒。”奴仆得令,竟应诺一声,果真出门而去。

    陈惇心道随便出门怎么可能就抓到绝色女子,严世蕃这一番作态,分明是故意为之,他想起赵高指鹿为马的故事来,心道严世蕃另有用意,想要看看这席上大小官员,到底谁不服气。

    果然百官敢怒不敢言,却见一人揎袖起身,上前两步,将那巨觥斟得满上又满,一手抓住严世蕃手腕道:“马给事承蒙尊下赐酒,已沾醉不能为礼,下官代他回敬一杯。”

    严世蕃愕然,道:“我为什么要喝?”

    只见沈炼掐住严世蕃的下巴,不由分说只是往他嘴里灌酒:“按你的意思,也敬你一杯,不喝不就是瞧不起我沈青霞!”

    沈炼声色俱厉道:“此杯别人吃得,你也吃得!别人怕着你,我沈炼却是不怕。”

    那严党之人惊得目瞪口呆,眼见沈炼揪住世蕃耳朵,强行灌酒,方才一哄而上,将巨觥夺下。只见沈炼拍手哈哈大笑道:“爹居相位,肚子里面走得船;君是小丞相,岂能容不得一杯酒,何以作出这等醉态?”

    众官见状,瞪大眼睛,不知道说什么。严世蕃恼羞成怒,却一时又不便发作,也假装醉样,一头扎在席上,被人哄闹着抬去了后宅。

    沈炼掷杯于地,叹道:“小人得势,欺人太甚!国家就是被这样的奸臣败坏了!”

    众人之中,有的恨他牙根痒痒,有的不敢劝阻,倒替他捏两把汗,只怕严世蕃听见。只有陈惇心中吃紧,只道沈炼嫉恶如仇,刚直性情,今日可惹下了大祸,怕是陆炳都罩不住了。

    恍惚间见沈炼扬长而去,他急忙追出门外,“青霞先生,青霞先生!”

    沈炼全不在意,回过头来微微一笑:“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

    陈惇脚步一顿,沈炼今日和严氏撕破脸皮,不管是他深思熟虑还是一时激愤,都不重要了。因为他早就决心要将自己化为射向严党的利箭,就像他当初面对陆炳“徐徐图之”的劝说所说的:“若是人人都只图自保,敢怒不敢言,那何日才能铲除巨奸?拖一日我大明就病一分,拖得久了,病入膏肓怎么办?”

    果然第二日沈炼就上疏,弹劾严嵩父子十条罪状:纳将帅之贿,以启边陲之衅,一也;受诸王馈遗,每事阴为之地,二也;揽吏部之权,虽州县小吏亦皆货取,致官方大坏,三也;索抚按之岁例,致有司递相承奉,而闾阎之财日削,四也;阴制谏官,俾不敢直言,五也;妒贤嫉能,一忤其意,必致之死,六也;纵子受财,敛怨天下,七也;运财还家,月无虚日,致道途驿骚,八也;久居政府,擅宠害政,九也;不能协谋天讨,上贻君父忧,十也。

    当陈惇从内阁将奏疏送去呈皇帝御览的时候,沈炼弹劾严嵩的奏疏就在第一本。

    “司直郎可要好好送过去,”严世蕃的眼睛里射出凶恶的光来:“皇上刚刚午睡起来,精神正是好的时候呢。”

    第一本奏疏自然和其他不一样,尤其是这样一看就能让嘉靖帝龙颜大怒的奏疏,陈惇不动声色地应下,他知道严世蕃是想要皇帝的怒气更高涨,能重重处罚沈炼。

    陈惇心道你严世蕃能揣摩皇帝的意思,的确高人一等,但我陈梦龙的本事你还不清楚呢,我可是能改变皇帝意思的人。

    他走入大殿,就见嘉靖帝果然午睡起来,心情有些烦躁的样子。七月的暑热还是很重的,即使西苑四面环水,环境清凉,但嘉靖帝因为服食过多丹药,内火旺盛,所以觉得燥热难平。

    “皇上,”陈惇将奏疏放在御案上,“臣从文华殿过来,热得冒烟,一进西苑只觉得树荫清凉,烟波致爽,一身暑热尽消,十分舒泰。”

    “是吗,”嘉靖帝一振:“外头凉快?”

    其实大殿里有冰块,自然比外面凉快,但陈惇要让嘉靖帝动身,道:“外头有风,尤其是太液池那里,水波粼粼,风光动人。”

    嘉靖帝颔首,临时改变了主意:“换身衣服,去外头走走。”

    陈惇和黄锦两个,陪着嘉靖帝漫步。太液池是个小水塘,比不上西海子万紫碧光,很快嘉靖帝的目光就被海子吸引了。

    “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啊。”陈惇欣赏着眼前的景色,建议道:“西海子风光无限,想要尽收眼底,还得登高远眺啊。”

    嘉靖帝也是好久没有登山了,但最近他自觉龙精虎猛,百花仙酒仿佛令他回春了,看着小山也升起跃跃欲试的游兴:“好,不畏浮云遮望眼,自缘身在最高层嘛。”

    琼岛上,一座不高不矮的小山位置极妙,左面树林葱郁,右面亭台宛然,极目处都是波涛如聚,可谓是美不胜收。而且登上小山上的佛塔,能尽观整个大内,甚至还能远望宫墙之外,大街上的道路行人。

    嘉靖帝虽然累得气喘吁吁,但兴致还是很高,因为他一眼望到了他老朱家的巍巍都城,看着人来人往的大街,穿梭的士农工商,嘉靖帝不由得高兴道:“日子太平。”

    陈惇和黄锦都附和道:“都是皇爷的恩德。”

    嘉靖帝又回忆起他年少时候,微服出巡的故事了,兴致勃勃地同陈惇两个分享,这两个自然要一通夸赞,把个嘉靖皇帝逗地前仰后合,开怀不已。

    宝塔四面都能观景,陈惇搀着嘉靖帝又换了个方向,嘉靖帝就看到了一处地方,道:“那就是朕赐给你的宅子吧?”

    陈惇点头道:“是,蒙陛下恩典,赐给臣一处福地,还有一口甜水井,总算不叫臣去外头买水喝了。”

    嘉靖帝乐呵呵道:“朕不近人情,让你把新婚妻子冷落在一旁,你没有怨朕吧?”

    陈惇满腹牢骚哪儿敢说出来,嘴上道:“陛下爱重,臣感激涕零,儿女情长,没有觉得萦恋于胸。”

    嘉靖帝甚是满意的样子,又放眼远观,这一看之下,嘴角的笑容却凝固了。

    只见他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仿佛被炙热的阳光刺痛了眼睛,然而陈惇心里知道,刺痛皇帝眼睛的不是太阳,而是东南方向一座正在施工的大豪宅。

    这座豪宅亭台楼阁,拔地而起,画栋雕梁,金光灿烂,流水轩榭,鬼斧神工,让皇帝的目光流连了许久,最终忍不住问道:“那是什么地方?”

    黄锦努力看了半天,只看到金闪闪一片,就道:“是佛寺吧。”

    “东街上哪儿有佛寺?”嘉靖帝对自家门口还是比较了解的,“明明是个私人的宅邸!”

    陈惇接口道:“景王府好像是这个方向……”

    却见嘉靖帝摇头道:“老四的宅子在后面。”

    陈惇装作不知所措的样子,和黄锦对视一眼,黄锦却朝他努努嘴,似乎已经发现嘉靖帝心情的转变了。

    陈惇为难道:“也许是京中哪个豪富人家正在修宅子?”

    他正说着,就见若干个工匠抬着合抱粗的梁木进入了宅邸,黄锦这下看清楚了,不由得捂着嘴“喔唷”了一声,这不是修万寿宫所用的大梁木吗?

    这种大木料一眼就能认出来,因为宫殿所用梁木、础石,都有规制,百姓人家是不可能用得起这么大的木料的,而且江北的大木头都被伐完了,都是从川蜀、湖广的深山老林采办的,走运河送来更是花费千金。

    嘉靖帝的神色像是挂着霜还出了鞘的宝剑,令人胆寒。他死死盯着这个大宅院,眼中射出一种愤怒而暴戾的光芒:“朕要知道那是谁的房子……朕现在就要知道!”

    陈惇三万六千个毛孔一齐张开,他知道自己这一波操作稳了。

    赵文华贪污受贿,在嘉靖帝看来不算什么,但当他看到赵文华侵吞渔利的是本该修建万寿宫、三大殿的钱,那就让嘉靖帝一丝一毫也忍不了了。

    嘉靖帝回头看看自己的宫殿,好几处地方残垣断壁,一丝杀意难以遏制地涌上来,让身旁的陈惇和黄锦都打了个寒颤。

    “皇爷,”黄锦胆战心惊道:“日头太大了,移驾回去吧。”

    嘉靖帝狠狠啐了一口,毒蛇一般的眼睛从远处的宅院中收了回来,他大步下山,竟比陈惇这个年轻人还快些,等回到大殿里,陈洪还摆着笑脸迎上来:“皇爷回来了,奴婢这就打水给皇爷擦脸……”

    一见嘉靖帝那神色,吓得陈洪后面的话全咽回了肚子里,嘉靖帝无处发泄的怒火一下子找到了对象,他一脚踢得陈洪滚了三圈:“狗才,叫你自作主张!”

    陈洪哎呦一声爬起来,龇牙咧嘴不敢叫唤,就听嘉靖帝怒喝道:“传陆炳进宫!”

    他心中一喜,只以为是陆炳惹得皇帝如此生气,屁颠屁颠地传唤去了,剩下嘉靖帝在空旷的殿内像一头暴怒的雄狮,不一会儿那一殿的大小瓷器就叮叮当当全都破碎了。

    嘉靖帝怒气却没有消下去,趁着陆炳进宫的时间,又拿起桌上的奏疏,一目十行地看了起来。

    黄锦低着头屏息凝神,半晌却没有听见嘉靖帝的声音,他偷偷抬头一看,就见嘉靖帝神色叵测,似乎奏疏上有什么东西吸引了他一样。

    “纵子受财,敛怨天下……运财还家,月无虚日,致道途驿骚。”嘉靖帝反复默念着这几句话,一种叫做暴怒的情绪,感染了他全身。

    等到陆炳急匆匆觐见的时候,见到的反而是一个神色平静的嘉靖帝。

    “东街上倒数第二家,景王府正南方向的宅子,”嘉靖帝道:“是谁家的?”

    陆炳心中一惊,随即又被一种不可置信的情绪包围,他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嘉靖帝身后默默伫立的陈惇,随即道:“是……工部尚书赵文华的。”

    嘉靖帝盯着他:“赵文华家里,你去过了吗?”

    陆炳道:“去过了,臣……”

    说着面露犹豫,嘉靖帝一见他神色就知道别有隐情,当即叱道:“有话就说,你也要欺瞒朕吗?”

    陆炳道:“臣不敢欺瞒陛下,赵文华宅邸正在新修,臣去他家的时候,见到合抱粗的柱石梁木,心中存疑,那木头可是上好的花梨木,臣只在陛下万寿宫的主殿上见过。”

    陆炳加快语速道:“臣问了赵府的下人,说是他家老爷从江南带回来的木头,臣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这种木料,上万两银子都买不到一根,稀缺到万寿宫都只用了二十根,他赵文华哪儿弄来的五十根修建自己的宅邸?如果是底下人送的,五十根木料可就是五十万两银子,谁这么财大气粗,又有什么图谋?”

    “你陆炳也是个糊涂蛋,”嘉靖帝骂道:“他的木料从何而来,你不会去查吗?他说是从江南来的,你就相信了?你平日里审案办案的本事,都到哪儿去了?!”

    陆炳道:“陛下息怒,臣自然查了,臣暗中调查,已经查明他赵文华在江南收受贿赂,共计六十万两白银,其中包括苏、浙两地的厘金三十万两,其他古玩玉器、古董字画还不算在其中——但其中并没有花梨木大料。”

    嘉靖帝一听六十万两的数字,顿时挥舞着手臂,将黄锦泡的一壶六安瓜茶打落在地,“赵文华在江南呆了多久,一年,还是两年?两年时间,能贪污六十万两,是国库收入的三分之一,朕是不是该任命他做户部尚书,这样朕就不会为国库发愁了?!”

    嘉靖帝神色简直能吃人:“为什么不禀报?只等着朕问你了,你才说实话?”

    “陛下恕罪,”陆炳叩头道:“赵文华是陛下钦命的巡海官员,巡抚东南,是奉陛下之命去的,臣以为陛下对他有重用……”

    其实言下之意就是赵文华怎么说也是个大官,还有严嵩在背后做靠山,陆炳也要深思熟虑,看自己能不能掂地动。

    提到祭海这事儿嘉靖帝就越发恼怒,因为赵文华正是严嵩推荐去的东南,这么看嘉靖帝就明明白白了,明显是严嵩要让他这个干儿子狠狠捞一笔啊!

    嘉靖帝出离愤怒了,他看着沈炼的奏疏:“纵子受财,敛怨天下,运财还家,月无虚日,致道途驿骚……”沈炼弹劾严嵩的其他罪名都被嘉靖帝忽略了,只剩下“纵子受财”这一条,这个赵文华不就是严嵩的干儿子吗?儿子贪污,老子心里没有数吗?

    嘉靖帝道:“赵文华在工部贪了多少?”

    陆炳张嘴就道:“传造采办器物及修补坛庙,赵文华擅自加派了三十五万两,戊字库存留的胶漆之材,被他私自卖出去,得银十二万两。还有修大殿的的梁木,他看上就拿走了……”

    “够了!”嘉靖帝脸色胀红,声嘶力竭地怒吼道:“赵文华这个王八蛋瘪犊子,敢侵吞朕的木料,敢贪污朕的厘金!朕要他吃进去的,一口一口都吐出来!”

    陆炳带着皇帝的命令出了西苑,带着锦衣卫的人手浩浩荡荡地开往了赵文华的宅邸。

    他一路想着赵文华这龟孙总算报应不爽,一边却暗暗振奋陈惇这个小家伙的算无遗策。他知道这个家伙对皇帝心思的把握虽然说不上登峰造极,却也炉火纯青了,而这个家伙才多少岁,二十岁,二十岁就能修得如此境界,果然是长江后浪,势不可挡啊。

    他又想起了他的师父李默之死,当时他含辱忍垢,咽下一口血,如今才多长时间,就翻云覆雨,报应不爽了!

    随着大都督一声令下,锦衣卫便如饿虎一般冲进了赵宅,惊得里面的男男女女失声尖叫屁滚尿流。

    闻讯而出的赵文华一见陆炳手下这架势,心中一怯,他倒还没有往皇帝身上想,只以为陆炳来泄私愤了,口中兀自叫着:“陆太保,你摆开这架势是要做什么?我告诉你啊,你师父李默那是罪有应得……跟我可没有关系,可别来找我的麻烦!”

    陆炳一张关公似的红脸越发红的骇人,他看死人一般地看着赵文华:“你还敢提这事儿?”

    赵文华脖子一缩,还强硬道:“你敢抄我家,当心我参你!我与你到皇上面前分说,你锦衣卫现在无法无天了!”

    只听一声暴喝,早已按耐不住的朱九腾空而起,将赵文华一把抓住扔下台阶来,可怜赵文华猛地一磕,顿时磕地头破血流,面皮肿胀:“你、你们好大的胆子!你们怎么敢……”

    “我们怎么敢?”陆炳冷冷看着他:“我们自然是奉了陛下的旨意,赵文华贪墨事发,着锦衣卫缉拿问讯!”

    赵文华披头散发,摔得七荤八素的脑袋总算清醒了些:“什么,贪墨……贪墨?!”

    赵文华看着眼前雕梁画栋还未建成的新屋,意识到自己恐怕再也住不进去了。冷眼看着瘫软在地的赵文华,陆炳狠狠啐了一口,“抄家!”

    朱九道:“把赵大人的赃物都点清楚了,六十万两银子,一个子儿都不能少!”

    赵文华面如死灰,嘶声力竭道:“哪儿有六十万两银子,你们污蔑,你们污蔑……”

    锦衣卫如狼似虎,不一会儿就将赵府的家眷都锁拿到一处,然后翻江倒海一般开始了细致的搜检,一个时辰不到,朱九就有了大概的统计:“抄出白银八万两,白金三千两,黄金一千两,还有这个……”

    朱九将两页薄薄的纸张交给了陆炳,陆炳看着打着兴盛昌记号的银票,随手就撕碎了。

    “都督,”朱九一愣:“这可是五十万两……”

    “假的,不用造册,”陆炳道:“赵文华在杭州的私宅,你估计能搜出多少?”

    “听说赵文华贪了三十万厘金,”朱九摩拳擦掌道:“京城这里只搜到十二万,那剩下的肯定就在杭州了!”

    赵文华被抄家的消息简直不啻于一道晴天霹雳,让京中的官员们都震地目瞪口呆,尤其是严党,他们不明白为什么赵文华怎么就栽了,明明不久前皇帝对他还是宠信有加呢。

    此时的严府,得到消息的严嵩父子也被震得半晌说不出话来,严世蕃抬脚就往外面走:“这他妈是陆炳寻思报复吧,卧床称病两个月,看样子是真病昏了头,要跟咱们翻脸不成?”

    “你给我坐下!”严嵩怒喝道:“我看你才昏了头,没有皇帝的旨意,陆炳敢自作主张吗?”

    严世蕃停住脚,一张肥猪一样的脸上怒气冲冲:“我看这事儿肯定跟陆炳脱不开干系,我就说他肯定要给李默报仇的,果然……憋了两个月,憋出个坏招来!”

    严嵩已经恢复了镇静,道:“若不是李默把我逼到绝地,我也不愿对他下手,弄他算什么,只不过顾忌他的好学生,你看看,这报复不就来了……看来咱们还是低估了陆炳对他老师的感情。”

    “陆炳也太可笑了,居然还真可以为了李默,同咱们动手?”严世蕃还真不能理解陆炳的想法,李默不过跟他陆炳是个名义上的师徒名分,李默死了,陆炳肯定是要装一装模样的,谁想到这陆炳还来真的。

    “千万不要跟陆炳起冲突,这回本来就是咱们理亏,”严嵩道:“除掉了李默,却彻底得罪了陆炳,这买卖有些不划算啊……”

    “得罪他又怎么了,”严世蕃哼了一声道:“他还真敢跟我翻脸吗?他跟我们就是一根绳上的,想要各自飞,少不得缺胳膊少腿!”

    “他是不能跟咱们彻底掰了,”严嵩道:“可他对着文华下手,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今日赵文华,明日李文华王文华,只要他卯着劲,肯定有拔光我羽毛的一天。”

    “我呸!”严世蕃越发恼火:“你让他冲着我来,我跟他好好玩玩!”

    要说他严世蕃平日里眼高于顶,遍观天下之人,唯独对陆炳、杨博两人还算另眼相看,不过惹火了他,他自信这两人都摆弄不过自己。

    严嵩却冷笑道:“混账,你跟陆炳窝里斗,弄个两败俱伤然后让人趁虚而入,可真有本事。”

    严世蕃咽不下这口气:“难道就装聋作哑,不跟他计较了吗?”

    谁想到严嵩却微微招手,低声道:“自然也要给他个教训,让他适可而止……”

    严世蕃痴肥的脸渐渐舒展了,他不由自主眉开眼笑道:“爹,姜还是老的辣啊。”

    “我这一招其实很简单,”严嵩却叹息道:“充其量只是给陆炳上上眼药,却是救不得文华的。”

    严世蕃却不信:“怎么会呢,赵文华不过贪墨的罪名,他在南方替皇帝督察倭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还推荐了胡宗宪,这么大功劳,皇帝就算卸磨杀驴,也要顾及这些的吧?”

    严嵩呵呵一声:“你还不知道呢吧,皇上怎么就忽然对文华下了手……”他把刚刚从陈洪那里得到的消息一说,“登高远望,正看到文华修的那个大宅院,再看看自己的万寿宫,能不愤怒吗?”

    严世蕃恍然道:“文华居然这么栽了……不过事情没那么简单,西苑山上那座八宝塔,皇帝八百年不去一次,怎么就突发奇想去那看风景?”

    严嵩当然也排算过,当时陪在皇帝身边的除了黄锦就是陈惇,而且还就是陈惇提议皇帝出去游玩的,至于事情到底是不是这小子搬弄的,严嵩还暂时没有想明白个原因。他没瞧出来陈惇和赵文华有什么深仇大恨,但陈惇跟陆炳的关系不错,所以严嵩就认为陈惇还是受了陆炳的指使。

    他想到的严世蕃也想到了,“这个‘四只狼’,毛还没长齐呢,就敢跟咱们作对了,我看他迟早是个祸害,倒不如趁他羽翼未丰满的时候灭了他,否则后患无穷。”

    严嵩看了他一眼,“他正是皇上的宝贝呢,还有六首状元的光环名头,是说灭就灭的吗?”

    严世蕃咬牙道:“难道就由着他上蹿下跳?现在不过是个四只狼就敢搅事儿,将来要是得了势,那岂不是要造反了?”

    严世蕃说的造反,不是造皇帝的反,而是造他们严氏父子的反。严嵩就道:“你现在也承认他将来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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