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朵瓷回到中山医院的时候,梁薄仍然坐在病床前,还是那个位置,看起来竟是动也未动,他双手交叠,小心翼翼的捧着女儿细弱苍白的小手,眼下一片乌青,黯蓝的眸子里倦意浓浓。有点忧虑。听见门口传来“吱呀”的声响,他回头,看见是朵瓷。
“回来了。”下颌朝一边的小沙发扬了扬,轻声,“坐吧。”
林朵瓷依言坐下,将位子朝他那边挪了挪。
“这种天气还麻烦你跑上一趟。”他带着些许歉意,微微颔首,“这边实在是脱不开身,不然今天这日子,怎么说也该我亲自去的。”
“帮老板跑腿不是应该的么。”朵瓷微笑,“还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小唯怎么样了?”
“还能怎样?”他将重新望向仍然昏迷不醒的女儿,自嘲一笑,“总也醒不过来,但医生又说生命体征还算稳定。”
林朵瓷叹了口气,“你不要再内疚了。”
“内疚?”他摇头,“不。只是想到医生说这孩子昏迷之前一直叫爸爸,心里多少有点不舒服。到底是迟了一步。”
“别忙着说丧气话。听着像醒不来了似的。”朵瓷叹气,“也怪昨天那几个孩子和家属太吵,不然也不至于...”
“孩子哪有不喜欢热闹的。”他依旧淡淡的语气,没什么情绪,“我想着小唯平日里也没个说话的,能交到一个朋友也是不容易。人家过生日,两间病房热闹一下也挺好。”
“可是...”朵瓷皱眉。
“不要那么刻薄。”他一声喟叹,“医院里难得开心一下,再说那孩子...如果今年还没有肾源,大概也是最后一个生日了。”
朵瓷知道他又在想什么,忙出声宽慰,“但小唯不会的。”
他只是疲倦的笑笑,“我心里有数。”
六七岁了,懵懵懂懂的年纪,心里该明白的都大致有了数,而隔壁的一家三口,有爸爸,更重要的是有妈妈,大家聚在一起,其乐融融。然而妈妈是别人的,小唯心里在想什么,没有谁比他这个做父亲的更明白。只是他什么都做不了。
“你知道么...”他缓慢的开口,不在乎是否有人倾听,更像是自言自语,“昨天晚上,小唯病情突然恶化,从手术室里推出来的时候奄奄一息,医生说这一晚熬过去也就熬过去了,不然...。我守在她身边,她昏着,却忽然喊了句妈妈,当时也不知怎么想的,我还真脑抽的就给她妈打了个电话,结果...呵。”
“梁薄...”朵瓷开口,镇定却锐利,“我还是两年那句话,你不能永远抱着个杯子过日子。”
他只轻笑一声,却没有回答。
也不知为什么,她觉得他今天有些反常,准确来说,从昨天晚宴开始就有些怪怪的。莫名其妙的和她举止亲昵起来,似乎之前三年的冷淡疏离皆是假的,然而若是细看,他眼眸深处的色泽依旧是冰冷的,对她实际上的态度也没有什么飞跃。更让她吃惊的是,以他原本寡淡的近乎冷漠的性子,竟会南辕北辙的主动出手相帮一个新结识的侨商,而今天,更是罕见的露出了一丝脆弱和倦意,她一直是仰望他的。
她一直以为,这个男人永远不会疲惫,更加不会无助。彷佛只要他愿意,哪怕天塌下来,他也可以裁一段云彩制成华衣。然后面不改色的递给她,说,下周巴黎时装展,就用这个吧。
“对了。”她忽然想到一件事,正好用来打破眼前的沉默,“差点忘记了,今天去松鹤,遇到一个奇怪的女人。”
“奇怪的女人?”他回头。
“是,我到的时候,她在你儿子墓碑旁边哭,挺伤心的样子。具体我也说不上来,不过看情形,似乎和你很熟。”她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她让我转交你一个东西,还说你会明白的。”
梁薄眉心一跳,面色有微妙的变化,但并不十分明显,淡淡“嗯”了一声之后,接过信封,慢条斯理的打开铺展。朵瓷有意无意的将脸侧向一边回避。良久都没有声响再传来,她不经有些好奇,透过信封的质地,能感觉倒不是多厚的信,怎么他读了那么久。正在她考虑着要不要旁敲侧击一下,就听见他忽然开口,“她还有再说什么吗?”
朵瓷扬眉,她想起了那女人最后吩咐她的那句,只是脑子里过一下,觉得实在不宜说出,所以避重就轻,“她好像说她叫叶臻。”
“这我知道。”他眼皮都没跳一下,“还有别的么?”
不知道为什么,他眼神此刻有点吓人,阴沉沉的,带着些迫人的寒意,朵瓷摇头,“没了。”
“哼。”毫无征兆的一声冷笑。他慢慢将那张薄薄的纸片又重新叠了起来,轻声,“这是想造反呐。”
看起来似乎还挺冷静的,朵瓷这样判断,没有她所设想的...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原本已经折了一半的纸片忽然被他一撕两半,还不够,堆叠一起,又是一半,越是到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