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臻叹气,按照安瑞发来的那一串号码拨了过去,心头忐忑的同时,默默的决定自己今后再会不管这些闲事儿。真是劳心费力还不讨好。
“hello?”喀嚓一声轻响,电话被接起,微沙低哑的男声在那一头响起,很浓的欧洲口音。
叶臻短暂的怔神之后,出声询问,“是clavin先生么?”
那边沉默了一下,并无明确的回答,而是反问,“有什么事?”
“是这样......”叶臻斟酌了下字句,缓缓开口,“是安瑞安先生让我打这个电话的。”
那边又是亢长一阵逼人的静默,恒久都无人吱声,但她隐约听见电话那头好似一声声略显惆怅更是隐忍的叹息不断,终于,他再度开口:
“我知道了。”
这就知道了?叶臻不由自主的睁大了眼,有点不可思议,只是不久又听他缓声的补充道,言辞间有种说不出的疲惫和怠倦,“说吧,他又捅了些什么事儿?”
叶臻愣了许久,才渐渐反应过来,这方向偏的可有点厉害。思路不自觉的延伸了些,有些尴尬的轻咳一声,她不疾不徐的开口解释,“并不是那样的,是关于温小姐的,她现在情况有些特殊......”
“怎么?”不知这个名字是有什么魔力,那边一直懒怠淡漠的声音在顷刻间疲态尽扫,“臻惜在你这里?”
原来是叫这个名字的么?那日在嘉定,梁薄好像提起过。叶臻暗自思忖了下,应声,“是。”
电话那头忽然传来急刹车的声响,随即是他重新平静下来的语气,礼貌而矜贵,“家里佣人失职,倒是叨扰您了,冒昧之处还请见谅,我这就来接她。”
礼貌的和他道了别顺带报了下地址。切断电话后,叶臻长长的叹了口郁气,胸口却依然烦闷非常。恰在这时,一阵异动自楼下响起,袅袅绰绰,隐约不清,似是...音乐声?
手指无意识的随着音乐敲击出节奏,那是德彪西的《牧神午后》,好熟悉的旋律,曾经一遍又一遍的在耳边回荡。德彪西的曲子一向很抽象概念化,常人无法理解其中的艺术,弹奏难度也相当的高。当然叶臻也并非艺术家,真正懂音乐而且弹得一手好琴的,其实是苏牧天。他对于德彪西的热爱几乎到达到执迷的程度。
然而他已经许久不再弹琴了,从他们在一起之后。
有模糊的回忆流淌,依稀记得,第一次见到他,便是在钢琴边。
那是她来到苏家的第一个星期日。天气很糟糕,由于没有关窗户的习惯,她是被雨水打湿面颊的冰冷所惊醒。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窗外阴冷而潮湿,天空是永远沉甸甸的铅灰色。有悠扬的旋律在某处盘旋,她好奇的一步步走出房间,绕过迷宫一样的层层回廊,竟是来到了一个她之前在苏家,从未见过的房间。
房内的颜色很温暖,四处很柔软。只是不知为何却让人有种扑面而来的压抑。
而苏牧天,背脊笔直,端坐在钢琴前,手指翻飞灵动,圣洁而悲悯的曲子,空灵的飘荡在廊柱间。他大约是听见了杂音,于是回了头,恰好与她四目相接。
即使隔了很多年,叶臻还是很难用语言形容出当时他的那份惊艳,其实相貌只能算是中上,略显斯文俊秀罢了。只是那双眼睛,干净的像是孩子,丝毫不符合他年纪的澄澈通透。那时她刚刚从伤心地跋涉千里,跨越了茫茫的北大西洋,却盲目依然没有方向,很累。那时看守照料他的老佣人因事短暂离开,他得到时机短暂的一窥外界,却意外的遇见了从没见过的陌生人,很好奇。
于是二人间的第一次对话,竟是如同幼儿园的孩子般简单:
“你是谁?”
“叶臻。”
“我叫苏牧天。”他非常局促紧张的笑,起身想要上前却又不敢,最终只能老实的站在原地,吞吞吐吐,“我能跟你做朋友嘛?我一直都很想要个朋友。”
......
回忆如烟火般灿烂,转瞬即逝。叶臻揉了揉眼,起身推门而出。
整座屋子,只有那一个乐器,找到始作俑者并不难。苏牧天的脾气全家人都明白,且为之战战兢兢,不会有人敢随意动他的任何东西。更何况是他最宝贝的钢琴。那么是谁如此胆大,便很容易猜测了。
琴房是很古旧的,民国时那种陈设,阴郁的优雅,只是因为苏牧天不允许任何人踏足其内的禁令,自他走后,有一阵子无人洒扫了,所以整个屋子蒙了一层薄薄的灰气。
钢琴边摆了一个不大却极其精美的铜架,上面摆放着陈旧的琴谱,纸张泛黄,微微卷了边,铜架的最上一层,一盆已经枯萎的绿萝藤蔓软软的垂落。依稀可以从缝隙间看见臻惜微垂的眉眼,细致美好,眸中微微闪烁的,是安静下来的,再不迷茫的光。
叶臻看着,她坐在钢琴前,终于有了昔日的一些影子。她似乎又看见了,曾经在英国,各个著名音乐会上的,那个万人注目的公主。不像前些月份在松鹤公墓时那般颓废病态,也不像今日黄昏这般痴傻迷茫。
“弹得真好。”叶臻由衷称赞,“这架钢琴的主人,最爱你的曲子了,你的每场音乐会他都有去,如果他知道你今天在这里弹琴,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