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药,会不会让陛下脾气变得暴躁、喜怒无常?”
梁御医沉默了片刻,“炼制的丹药都会如此。”
虽然证据在此,但此时陛下显然已经不够信任御医们了,哪怕是一直跟着他们、医术最好的梁御医,所以他们说的话,陛下如今也未必就会相信。
可她又怎能放任那柳泌ca控陛下?
若是不能让陛下听信他们的劝谏,那便只能以恶制恶,用非常手段来对付非常之事。比如说,设计陷害柳泌,或者,设计直接诛杀。
但到底,伴君如伴虎,就连六福那样跟随了陛下几十年的老奴才,陛下都说出要“打死”的话,不知怎的,念云忽然心里有些忐忑不安起来。
她劝得住陛下不再责罚六福,那么如果陛下生了她的气,还有谁劝得住?
待梁御医走了,四顺还有些没回过神来,吃惊地看向念云:“娘娘,那柳泌怎么办……”
念云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地吐出来,将那切成两半的药丸仍旧用帕子包起来收好,“怎么办,现在还能怎么办,你们看着办罢。早晚有一天,必定要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晚上李淳又来蓬莱殿的时候,念云便出言试探道:“陛下的龙体如今已经好得差不多了,那柳先生,不如就先让他回去罢,长期住在后宫里,总归是有些不好……”
李淳却笑笑道:“有什么不好的,朕如今还要服用他的药,况且,听他说些医理也是极好,甚得朕心。”
一句“甚得朕心”让念云有些语塞,看来这柳泌花言巧语的本事一点也不比前朝的方士小。
李淳又道:“反正朕如今也只在蓬莱殿,有你一人足矣。那柳先生潜心学术耽误了年纪,如今尚未婚娶,若是在宫里看上了哪个宫女,赏与他也无妨。”
这话说得轻巧,但实际上得是多大的恩宠!意思就是,住在后宫有何不可,甚至于和宫女有些首尾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以把他看上的直接赏给他!
纵观整个大唐,怕是还没有人能得这等待遇。说句不好听的,也就则天皇后武周那一朝,男宠薛怀义玷污了宫女,则天皇后偏袒自己的男宠,不予追究,还把那宫女直接赏与了他。
念云脸色有些不好,道:“陛下,如此做怕是关乎皇家的颜面!况且,那柳先生的药,陛下不觉得有些奇怪么,药效如此神奇,却又必须每日服食不可断了药……”
李淳见她好似不太愉快,脸色也就开始晴转多云,“贵妃的疑心好似太重了些。”
念云沉默了片刻,道:“陛下难道忘了当年萧梅忆给陛下服用的寒食散么,这大明宫中,妾若不多存几分心思,你我便都是孤家寡人!”
“孤家寡人?”李淳忽然升起一股没来由的怒气,最近这段时日,好像身边的都开始同他作对一般,难道她也合着这些人来与他为敌了?他怒道:“朕是,你不是!”
说着竟拂袖而去,直接往紫宸殿去了,晚膳也未用完。
念云想不到他脾气这样大,一时竟有些愣住了,她都还没说几句话呢!
而他,竟对她发了这样大的脾气,只因为她提醒了几句关于柳泌的事,又或者,还是因为她提了萧梅忆?
念云心中有几分郁闷,索性也没有追出去,闷闷地继续在屋里翻了会书,就寝。
她睡不着。
怎么睡得着?她堂堂贵妃,竟叫一个江湖术士给耍得团团转,甚至毫无还手之力!
她掌控着整个大明宫,代陛下上过朝,甚至在朝堂之中都有不小的影响力。面对一个小小的毫无根基、仅凭一条三寸不烂之舌的江湖术士,实力太过悬殊。
也正因为如此,她反倒没了着力点。就好像一个武艺超群的将军,能在千军万马中如过无人之境,偏生会被小小蚊子给叮得满头是包,还毫无还手之力。
想起陛下说他把掉在地上的药丸亲自一粒一粒捡起来,想起陛下说把看上的宫女直接赏给他,念云只觉得屈辱。
就是屈辱,他到底许给了陛下什么样的好处,到底怎样吹得天花乱坠,能让陛下如此信任他,甚至于什么都不放在心上,连皇家的颜面都弃之不顾了?
可她不能放弃,哪怕最后陛下要怪她,要怨她,她也不能放弃。
她不能让陛下受到伤害啊!
无论如何,哪怕是不择手段,她也得设法把那该死的江湖术士从陛下身边弄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