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用餐的时候
雪情费了好大的力才攀到山顶,到了的时候已是气喘吁吁了,于是也不管草地干不干净就席地而坐,当然,也是挑了一些有林荫的地方。现在虽是初春时,太阳没那么毒辣,但她可不想自己白皙的皮肤晒黑
看着许久未来的山顶,如今的景色却不比当时了,想想曾经她和季哥哥在这里玩耍的情形不免一番感慨:旧时孤峰一双人,今下朦胧影成只
“叭叭叭”几声掌声从身后传来“好诗句”,听到男子清脆的声音,雪情却纹丝不动似并不吃惊有人在身后一般
“看来二小姐是早就知道了柳某在跟随,所以才如此的有恃无恐一人独自上山啊”柳卿南从一颗大树后走出来。步屣轻盈的来到雪情身边坐下“若不是听闻二小姐从未习武,一双手白嫩无比,柳某真就要以为二小姐可是个一流的高手了”
雪情微微点头“若没有柳公子示意,玉伶园的人又怎么会轻易将我放出呢,更何况柳公子这三天将雪情一人放在玉伶园,不是早就料到雪情会呆不住而要求出园的吗。如今雪情先行提出要出游,岂不是正好符合了柳公子你单独会面的心意?”
柳卿南哧哧笑着,手中的折扇摇的缓慢起来“久闻王府中的二小姐是个厉害的角色,如今看来,果然如此啊”
“这并不是什么深奥的问题,只要是一般人都能猜的到的”雪情漫不经心的扯起两株草放在鼻子边嗅着“柳公子既是有意让我外出,那应该是有事情要与我商量吧,如今我已将所有人都打掉了,柳公子还请直言相述,雪情还要欣赏这大好河山呢”
“大好河山?”柳卿南细细品着这句话宛尔一笑“二小姐知道刘已吗?
“何出此问?”一句简短的回答雪情说的很自然,朝纲之事本不应多由他们讨论,因此回不回答也无关紧要
“如今,圣上已年迈,皇位之争是必然的了,而据我所知,王夫人应该是太子那一边的人”柳卿南就像是在述说一件与他不相干的事情,神态自然,眼睛盯着不远之处“刘已应该是保二皇子的吧“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雪情有些不想理会他,答的也懒洋洋的
“我想借助王夫人之力”柳卿南侧过脸来,面上仍然带着笑容,可眼底涌出的杀意却叫人不禁心寒
“你想保太子?”雪情淡淡的问,却丝毫也不惊讶,“那你应该找我娘亲,而不是来找我”柳卿南伸出中指摇了摇,“不,两者都恰恰相反,我要助的不是太子而是二皇子,并且能帮我的只有王夫人,所以我最需要的就是借助你的名义去鼓动王夫人转向”
“那你找错了人,你应该去找玉之,而不是我,娘亲,更宠她”雪情仍是不紧不慢的答着,阳光斜扫在她的脸上似自然扑粉般有些楚楚动人
“二小姐自是不用担心,在下向来不做没把握的事”柳卿南起身居高临下的对雪情道“二小姐这些年来在王府里可受到过一丝疼爱?同大小姐相比,怕是差了太多,难道二小姐就不想为自己考虑一下,不用依靠别人,依然能享受富贵?!柳某向二小姐保证,若是能成功,一定让二小姐有生之年富贵有余”
“就算帮你,同样是在依靠你,这和我在依靠王府而赚得富足和名望有什么区别”雪情也慢慢站起身来,语句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让我考虑一下,明日给你答复”
一缕斜阳的光辉透过纸窗洒在木桌上,雪情托着下鄂盯着远处,自昨日柳卿南的一番话,就知他早已盘算好了一切,只是差一个顺水推舟的人,因而他找上了自己,太子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她不知道,二皇子品性如何能不能胜却皇位,她也不知道,虽说是想脱离王府,可也是要弄清楚眼前的局势,这个忙到底该不该帮,她可不想一失足成千古恨,就像柳卿南而言没有十足的把握绝不动手
雪情提起笔来草草的写了一封书信吹了一个口哨,很快就有一个白色的鸽子飞来落在雪情的手心,雪情将它缠在白鸽的腿上又放飞,不管如何,还是先问问季哥哥吧
踱步出门,一直守在门口的柳儿见她出来忙问道“小姐可是有事?吩咐柳儿去做吧”
“去跟你们主人说一声,我有事要见他”雪情面对眼前这个小丫头的时候满脸的笑意可掬,柳儿呼闪呼闪的眨了眨眼睛对她道“小姐,公子等了您一天,柳儿猜着公子可就等着您的这句话呐,”
“哦,是吗”雪情有些疑惑的问“等了我一天?”
“哎呀”柳儿忽然捂住嘴不再做声,然后恭恭敬敬的道了声“二少爷”,说这话时已完全不是刚才精明可爱的小丫头了
雪情回头但见一个陌生的青衣男子,雪情在看见他的那一刹那几乎魂儿是要被他给勾了去,他有一双漆黑的瞳孔,仿若看一下就能把人给吸进去,修长而纤瘦的身材,轮廓和五官都十分生动,如果不是听见柳儿先前硬生生的叫了声二少爷,怕是她要觉得此人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了
柳儿见她望的出神,伸出手来拽了拽她的袖子小声道“小姐”
柳儿的一声唤,这才将雪情的思绪给拉了回来,脸上又恢复原有的微笑也随着柳儿附合了一句“二少爷”
谁知那男子只是向征性的点点头就从雪情身边走过去了,脚步停也未停一下,还差点儿踩着她的脚,若不是柳儿及时拉了她一把,怕是现在就该抱着脚叫痛了
等到他走远了之后,柳儿才又眨眨眼的告诉雪情,这个二少爷叫柳姿意,是大夫人所生,却不如三少爷那般得宠,柳家所有的商铺生意都由柳卿南在打理,二少爷就在玉伶园里整日的走来走去,
末了,柳儿还叹息了一声道“可惜啊,二少爷如此风华绝代却看不见任何东西”
柳儿虽未怎么读过书却也知道柳姿意风华绝代,雪情也被着实震撼住了,他竟然看不见?那双眸子明明就那么有神,怎的就看不见呢
不知不觉雪情的眼睛有些湿润,柳儿看出了雪情的不对又慌忙的道“小姐,您怎么了”
雪情这才查觉出自己的失态只好笑着说“没事儿,眼睛里进了沙,现在已经好了”
柳儿听她说没事了这才放下心来,柳儿做了一揖道“小姐您先进屋里坐坐,柳儿这就去跟公子回话”
雪情挥挥手道“也好”又踏回了房里,
拿起茶壶倒了一杯茶后雪情突然想在玉伶园内走走,方才柳儿不是说柳姿意平日里就是在玉怜园里四处走走的吗。
雪情有些恍惚的觉得,自己有一种强烈的想法,那就是再去见见那个柳姿意
打定主意,雪情踏出门槛朝刚才柳姿意离开的方向走去,
而斜辉下,园中的一个白影微微的笑着
雪情几乎有些要灰心了,她快将整个玉伶园给翻遍了,也没看到柳姿意的影子
雪情甚至有些恼自己,无端端的怎的非要找柳姿意。感到脚下有些微疼,雪情只好朝回走,就在此时她又现自己迷路了!
玉伶园那么大,虽然已来这里小住了几日,却并未将园子的路线摸熟,雪情叹了一口气只得继续摸索着,也不知走了多久,雪情终于累了,她看到前面有一个秋千样子的藤条椅就朝那里走去,想在那儿坐坐歇息一会儿。
雪情坐在藤椅上面,荡起秋千来,记忆里,只是很小的时候,季哥哥给她做了一个秋千挂在树上,那时候她欢快的说“真好玩,季哥哥真是天下第一巧手,”
她的季哥哥便笑着抚着她的脑袋“小丫头,鲁班才是天下第一巧手呢,这个虽是粗糙了点,但也能将就一下,等到你十五岁那年,季哥哥给你做一个更好的秋千”
“才不呢,十五,君雨都已经长成一个大人了,怎么还能玩这种小孩子的玩意儿?”雪情嘟着嘴直嚷
“对对对,季哥哥忘了,十五的时候君雨都要嫁人了,”季哥哥仍旧是满脸微笑“不知道咱们君雨要选谁做夫婿啊”
“当然是季哥哥啦,季哥哥这么好,君雨长大了嫁给季哥哥,做季哥哥的新娘,可好?”
“好”季哥哥满脸绯红,轻轻的说“十五岁那年,季哥哥呀就八抬大桥的把君雨娶进门”
那时的自己十分天真,真的天真到以为可以一直这样无忧无虑,到十五岁,嫁给心中的他为妻,相夫教子,可是多年后,她十五岁命辰时,她的季哥哥又在哪里?
头痛的扶着藤条,都过去这么久了,雪情对自己说,我们,都幸福就好了
“日常清闲三刻,流如水,壁处薄,又道是春风过了寒,怕明雅,怕忧凡……”
一个好听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响起,雪情倾听片刻便记得这是柳姿意的声音,雪情一跃而下,盼了盼,果然见到不远处一个青色的影子立在花丛中,现下杜鹃开的正盛,柳姿意原本就俊秀的脸庞映在花丛中,居然那些花都看起来没有什么生气,远远不如一个柳姿意了。
雪情浅浅的接了下句“滋是潮水退去,立舱中,浆撑舟,百般柳色攀枝头,望萍洲,浅如钩”
柳姿意转过身来,轻声道“可是有人在?”
雪情点点头,又想到柳姿意的双眼看不见,便又“嗯”了一声,稍见柳姿意的眉头皱起来,声音却很轻“你的声音听着耳生,是新进这园子里的?”
雪情也不想让他知道自己的身份以免节外生枝,便顺着他的意答道“嗯,前几日才进这园子的”
柳姿意听到雪情的答话似有些急了“那赶紧离开这个地方吧,若不然,卿南看到了会责罚你了”
“哪里,二哥就这么当着外人的面儿拆我的台啊”柳卿南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嬉笑着“二哥可真够黑心的,幸好都是园子里的人,要是被外人听见了,还不以为我苛薄了玉伶园里的丫头们”
雪情听出柳卿南在对这个二哥撒娇,猜想他们兄弟俩的情谊应该还不错,本是想和柳姿意聊聊,却不料半路杀出个柳卿南来,怕他误会自己便盈盈笑道“既然三少爷和二少爷有话要说,那我先告退了”
柳卿南挥挥手道“嗯”,雪情刚一个转身,柳卿南又道“呆会儿我去找你”
一旁的柳姿意以为柳卿南要罚她,急忙拉着柳卿南“三弟,切莫责罚她”
柳卿南坏笑的拂着他的梢在他耳边小声道“放心,卿南绝不擅做主张”
这一霎那间,雪情分明的看到柳姿意的表情迅僵下来
初入玉伶园
“小姐,”柳儿从院子里一路小跑过来,自打柳儿现雪情几乎没有什么脾气后,便跟她混熟了,例如没有旁人的时候柳儿什么话都跟她说
看到柳儿进来,雪情将手中的笔放下问“何事?”
柳儿盯着雪情刚写下的“七”字呆这才反应过来“小姐可是想家了?柳儿倒忘了,今天是小姐来玉伶园整整七日了呢”
雪情笑而不答,斟了杯茶递给柳儿,柳儿这才想起此行来的目的了,她悄悄的附在雪情耳边道“今日玉伶园正热闹着呢,前厅刚来了一拔人,说是要拜贴”
雪情不明拜贴是何意思,柳儿笑呤呤的说“三少爷好福气,有人上门提亲来了”
“是吗”雪情这才反应过来拜贴的含思,素来上门提亲者都会带上自个儿的生辰八字前来,以免命里相冲,看看八字合不合,雪情又饮了一口茶,“柳三公子年轻有为,又相貌堂堂,家世显赫,有人上门提亲,也是正常”
“小姐可知道这提亲的是哪户人家?”柳儿故弄神秘的道“我听张管家说,提亲的可是王府的王夫人!前些来园子里提亲的姑娘们同这次的可是没得比的”说到这里柳儿更是一脸的羡慕,“不知道小姐有没有听说过,这京城的第一诰命夫人?那个王夫人可是前皇上亲口谕封的第一诰命夫人呢,听说权力很大,若是三少爷能和王府联姻,对日后登基……”柳儿说到这里时忽然闭了嘴,她不好意思的对雪情说“小姐,柳儿不该乱说,刚才柳儿说的小姐就权当没有听见,柳儿还有事情要做,去晚了张总管会骂了,柳儿就先走了”
雪情还未说话柳儿便已逃也似的离去,雪情回想刚才柳儿的那一番话
“那个王夫人可是前皇上亲口谕封的第一诰命夫人呢,听说权力很大……”
“若是三少爷能和王府联姻,对日后登基……”
“若是三少爷能和王府联姻,对日后登基……”
对,就是这句话,雪情扬起嘴角,原来如此!日后,登基?好个柳卿南,潜伏的还真够深啊,连我都差点给你骗了
雪情踱起身,便朝前厅走去,想来王夫人亲自登门,玉之也该有前来,这些时日不见玉之,也颇为想念了
还未入前厅,雪情就听见有一个略有些苍老的声音“柳三公子可是想好了,老身也好回去给小女一个答复”
却见柳卿南笑意加深的摇起折扇,双腿随意的交叉摇晃着,这个动作明显的十分不雅,又是在长辈面前,表现出了他的不屑,但口中还是较为恭敬的道,“王夫人这番前来,晚辈真是受宠若惊,可是婚姻大事需要同长辈商量才可,还望王夫人能多多宽限些时日再容晚辈回答”
王夫人将手中的茶杯放下,拈着手指微笑道“柳公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柳卿南见她弄的神秘,这才招呼家丁将旁边的丫头都撤下,等屋子里只剩下两人的时候,雪情悄悄的靠近门边偷偷伏着,她想知道她这个一向精明的娘亲是用什么方法来说服柳卿南
王夫人并不急着说明何意而是从袖子里抽出一副画卷,柳卿南仍是嬉笑着接过去将它舒展开来,因为隔的远,雪情无法看到画卷上面是什么内容,。但是柳卿南脸瞬间变了颜色,雪情还是看的一清二楚。
王夫人不紧不慢的说道“乾坤易转,权力难寻,祖上留下的,今日交还与你,还望柳公子自个儿寻觅寻觅,品出其中的意思了,柳公子的愿望也就快达成了。唠扰柳公子许久,现也应打道回府了,柳公子,老身等你的答复。”
柳卿南随即沉声唤道“送客”,门口立即出现两个侍卫左右护着王夫人便离开了玉伶园,等王夫人的身影消失不见后,柳卿南轻哼一声“什么东西!”泄完自己的不满,随手将画卷撕掉又将碎纸用脚狠狠的踩了两下喝道“张伯,烧了”,便拂袖而去
站在窗外的雪情见柳卿南要离开,赶紧退到柱子后面,直到柳卿南走远,她才敢出来,来了这么久都没有见过柳卿南过脾气,还以为他心静沉稳,没想到也竟是这般沉不住气之人,却又隐隐觉得王夫人这番举动是想暗示他什么,雪情细细品着王夫人方才的话,又得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作罢,转身准备回屋
就在雪情转过身后,便看到了站在那里的柳姿意,今天他穿着一身的白袍,头也像是刚刚洗过,还有不少水渍,如果不是雪情早就养成了荣辱不惊的心静,还以为大白天的要见鬼了
雪情上前唤了声“二少爷”
柳姿意微微含,这声音此次听来便耳熟多了“你是新来的那名丫环?你叫什么名字?
雪情想了想,答道“君雨”话刚落地随即想到此刻自己是以丫环的身份,又急忙改口道“回二少爷,奴婢名唤君雨”
这话从雪情嘴里出来连自己都吓了一跳,没想到自己模仿下人的语气居然可以那么像
柳姿意果然没有疑心到她,雪情见状便已知一二,试探性的问了下“二少爷可是要出府?”
柳姿意的语气突然变的有些遗憾“我从记事开始,便从未出过府”
雪情听到柳姿意的回答,仿佛心被敲打着,从未出过府,那该是怎样的一种心情啊,雪情有些不忍轻声道“今日君雨要出去街上买些用品,二少爷是否要一同去?“
柳姿意摇了摇脑袋“不用了,我一个……瞎子……,什么都看不到,出去了多少有些不方便”
雪情听他如此折辱自己,不免有些愤慨“二少爷,眼睛即使看不见了,可以改用心去听,可如果心都被蒙蔽了,那和死人有什么区别?”
柳姿意身体晃了晃,似是被雪情的话给震憾了,但依然没有做声,雪情又继续说道“没错,二少爷是看不到了,可是在雪……,在君雨心中,二少爷比那些心盲的人要好上很多”
空气就这么突然间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