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后的消息,传的很快。
即便是整个皇宫中最偏远的冷宫,也能从呼啸的寒风里听到这些讯息。
圣上要封青州女子苏璃为后。
至此,当初先皇亲选入宫的那对姐妹——苏氏二美,全都成了当今圣上的后妃。
但看起来,这并不是一件喜事。
这位新皇毫不避讳的决定,无疑让原本就飘摇不定的朝堂和后宫更加岌岌可危。
也让原本飘荡在空气中似有似无的歌声,渐渐清晰,渐渐响亮。
那歌声一开始不过只有一个小孩子在唱,不知何时开始,便有越来越多的孩童也跟着唱了起来。
这日,一位在庭院中不停地刺剑的华服少年猛然抬起头,仔细聆听了片刻,便丢下剑朝门外跑去。
“殿下!秦王殿下!外面风雪大!您这是要去哪里?”
秦王府的管事急忙抱着油纸伞,便紧跟着那位华服少年追了出去。
“把门打开!”少年对着守在门口的侍卫急急地发令。
侍卫们忙依言把沉重地王府大门推开,管事的也撑起了硕大的油纸伞,举在少年头顶。
府门还未完全开启,那少年便一个箭步冲了出去。
“殿下!秦王殿下!”管事大急,无奈纸伞卡在了门口,只能重新收了伞再追了出去。
他年事已高,跑到已站定的少年身旁时,重重咳嗽着,不停地喘着粗气。
少年站在市井中央,两侧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和川流不息的车马,但他却一动不动。
“殿下,您。。您这是怎么了?”他不解少年为何突然跑到这市井大街上来。
“你瞧那边。”华服少年伸出一指,指向不远处。
他顺着少年的方向望去,只见一群孩子们正在玩耍嬉闹,他们手中拿着树枝互相追打,口中好像在拖拖沓沓地哼着些不着调的曲谣。
“殿下,这。。”
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这有何稀奇,竟会令这位少年亲王在这冰寒地冻的天气里冒雪跑出来。
“嘘,你闭上眼,仔细听。”少年却慢慢闭上了眼睛。
他只能学着少年的样子,也闭上了眼睛。
渐渐地,他从嘈杂的吆喝声分辨出了那些孩子们的声音。童声清脆稚嫩,听起来本来让人颇感忍俊不禁,但仔细听了数遍之后,他的脸色倏地变得惨白,忙睁开眼,压低了声音,对着少年道,“殿下,这。。这可是首反诗啊。”
“燕归来,窃国玉。”
孩童们嬉唱着跑过两人身旁,只见少年平淡的脸上终于展露了一丝笑容,他也跟着低哼了起来:
“胡人入,宫闱乱。”
管事的大惊,忙撑起油纸伞牢牢遮住这位频频惹人注目的如玉少年。
“妖皇现,神明死。”
少年却一把夺过那把油纸伞,重重地摔在地上,露出他通红而亢奋的双眸,一字一字地大声吟道:
“战又起,何人过?!”
‘啪’的一声,慕容颜重重地将奏折扔在地上,负手而立。
鼎炉中忽明忽暗的火光映在她的脸上,看起来既萧凉又惊愤。
“查出来,是谁教的。”
“诺。”薛义抱拳答道。
杨大有,史峰和祝远山三人相视无言,只能在心中叹息。
他们何尝不知,慕容颜这一路走来,有多么不易。
而她和楚夏缇之间又是何等的艰辛。
即便到今时今日要封她为后,也只能欺瞒全天下人道她就是苏璃,就是先皇选入宫的妃子,也不能说出她是匈奴公主的真相。
可杨忠却沉不住气,忍不住嘟囔道,“我就不明白了,师父要娶谁,又关他人什么事?还有,师母明明就不是什么狗屁先皇的妃子,为何师父你不说出来!”
慕容颜眸中的颜色黯了黯,但抿紧了唇,一言不发。
杨大有抬手就呼上杨忠的脑袋,斥道,“臭小子!有这么跟陛下讲话的么?!你要知道,你师母是匈奴的公主。然,这匈奴与我大燕之间可是有血海世仇,所以这婚娶之事一旦涉及两国恩怨,就绝非你想的那么简单!即便陛下想光明正大的娶,只怕我大燕和匈奴的臣民也不会善罢甘休的,更何况如今朝中还有那么多心怀不轨之徒,若在这个节骨眼上,扯出个匈奴公主来,可是大大的不妥!你小子懂了吗?”
杨忠挠着自己的脑袋,便垂下头,不敢再作声。
“杨大哥,小忠也是一片好心。”慕容颜叹道,“或许是我并不适合做这个皇帝。”
“陛下勿要多虑。”薛义稳稳地说道,“成大事者,难免会遭来世人非议,只是。。。”
他弯下腰,拾起方才慕容颜扔在地上的奏折。上面龙飞凤舞的写着那首诗,字字刺眼,他缓缓阖上,不动声色地接着道,“只是,也希望等封后一事终了之后,还望陛下能潜心于扶正社稷之上,勿要让居心叵测之徒再生动乱。”
当年的燕山四侠中,最年长且最为心思缜密的就是这位四侠之首——薛义。
他因战功显赫,如今更是被封为燕山侯,位列公卿,是慕容颜最信赖的良师重臣。
而当他看到这首诗谣时,对前半部分倒是并未觉得过于惊异。
燕归来,窃国玉。
看这第一句,讲的是襄王慕容颜从燕门关归京夺宫一事,这已是众人皆知,说与不说其实都分别不大。况且,百姓们真正在意的也不是谁来做皇帝,而是谁能来做个好皇帝。
胡人入,宫闱乱。
这第二句,可以看出作诗之人定是极为熟悉慕容颜之人,即便不拿楚夏缇封后一事做文章,有前皇后冷岚歌的存在,慕容颜也定会被冠上与皇嫂有染的丑闻。然,历朝历代,帝王留下几件宫闱秘史在所难免,这也不过茶余饭后的唏嘘和谈资罢了。
但读到后半句诗谣时,薛义隐隐觉得心中有异,因为这两句话看起来更像是某种预言,某种极为荒谬的预言。
妖皇现,神明死。战又起,何人过?
妖皇指的是慕容颜吗?神明又怎么会死?战争。。又是因谁而起的战争?
作诗之人,究竟为何要写下这两句话?
这两句话,仅仅只是作诗之人恶毒编写的怨言或是诅咒,还是。。。
他不敢深想下去,因为他突然意识到了最可怕的事情。
那就是,普通百姓并不会像他这般细细琢磨,他们看到的只是前半句话已经实现了,那么他们心里自然也可能会相信,这后半句话也将会成真。
而民众的这种人云亦云的相信,是一种很可怕的力量。
那个人一定是非常熟谙权术之道的人,才会懂得不用一兵一卒,仅凭一首歌谣,便能让人身败名裂,甚至丢了江山。
他皱紧了眉头,道,“当务之急,臣等会为陛下尽快找出这歌谣的源头。”
其实对他而言,此刻在心中已有了人选。
只是他担心的是,如果真的是那个人,慕容颜便不会狠下心来彻底扫除他。
慕容颜闻言,只是疲惫地点了点头。
薛义等人走出御书房的时候,外面还在飘着鹅毛大的雪花。
祝远山和史峰两人走在后面,他搓着双手,呵着白气,道,“三哥,今年的雪,还真是没完没了。”
史峰面无表情地道,“今年的麻烦事,也是没完没了。”
祝远山拍了拍他的肩,低声笑道,“总会过去的。还好,再过几日,就有喜酒可以喝了!想起来,咱们是不是已经有好多年没跟陛下还有弟妹大醉一场了。。。”
史峰回想起当年在燕门关和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