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上都来了,他会来也不稀奇,只是千万不能让他知道了我就是女扮男装的陈家大小姐。于是装作只是无意间扫视到他的样子,淡然地收回目光,眼睛的余光察觉到他正与他身边另一位公子时而交头低语,时而看向我们这一边。男装与女装还是有很大差别的,希望他认不出我来,被这种人沾上了一定没有什么好事,我可不想在哥哥大婚的日子让他惹出点什么麻烦来。
婚礼过程中女子本就不该去参与热闹,席散了之后,我以最快的速度回到自己的院子,把本来想偷偷去看闹洞房的念头打消了。我主要是怕那个姓苏的也去凑热闹,万一认出我来,说出我去赌坊与青楼的事来让哥哥与爹不好下台。还好他终究没认出我来,这一天最终是平安无事的度过了。
嫂子是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家里是开绸缎庄的,心灵手巧,能把花鸟虫鱼都绣活了,据说他们新房里的一切绣品都是她亲手制作的,跟她混熟了后我去他们房里看过,生动活泼的鸳鸯戏水,栩栩如生的并蒂莲花,确实是我学一辈子都不可能绣出来的。她还有一手的好厨艺,自她进门,我们一家六口的的膳食都是由她准备的,连我这个嘴巴特挑剔的人也赞不绝口。现在她成了这个家的女主人,外面的事都由哥哥负责,家里的事都由她料理。
每天哥哥一回来,目光就含情默默地追随着她,她则娇羞地低着头给大家布菜张罗晚餐,脸颊飞红,时不时偷偷地瞄一眼哥哥。旁人每每把这一切看在眼里。爹总是乐得合不拢嘴,刘伯父总能抿着嘴淡笑,我与水清则是掩不住将偷笑变成大声笑,笑得我家的晚霞总是特别红艳,全是嫂子散发出来的光辉。
很羡慕哥哥嫂嫂,不知道我与罗真成亲后会是怎么样?我什么都不会做,真想跟嫂子好好学学,可是第一天跟嫂子学刺绣,被针扎了几针,疼得我眼泪汪汪,于是作罢;再跟嫂子下厨房,一个帮手正巧在杀鱼,我立马就被鱼腥味薰了出来……
“彤儿,你就安安分分地陪爹钓鱼好了,每天瞎折腾,反给你嫂子添麻烦!”爹眯着眼睛靠在柳树干上,听见身后风风火火的脚步声,看也不看就认定了一定是我,无可奈何的说。
“爹!我还不是想多学点东西嘛!您不鼓励鼓励我就算了,还要说我是添麻烦,真是打击人!”我在爹身旁的凳子上坐下,拉起他的鱼竿,光秃秃的连个鱼饵都没有,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他敢情每天都是在这里吹风歇凉呢!“爹,我就要走了,以后就不能陪您了,您会不会很无聊啊?”
“爹早就习惯了,这样挺好的,你就放心吧!倒是你,你是真的不嫁逸云要嫁他吗?彤儿,爹知道你们现在是两情相悦,可是一入侯门深似海,爹怕你以后会受委屈!你现在要后悔了还来得及,爹豁出一切都愿意帮你把这门婚事推掉的!”爹看着我语重心长的说。
“爹,我非他不嫁,您就放心吧,没你想的那么夸张的,再说,以你女儿的性子也没人欺负得了我的!”我咧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安慰他。一个人一旦把心交出去了还怎么可能收得回?再要想过得开心幸福,就该跟着那个拿去你心的人一起生活。对于他身后的别人,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我一21世纪见多识广的活力青春美少女对付不了几个后院深闺的女人也真是邪门了。
“这是你一辈子的大事,爹就由你自己决定!明天就是中秋了,往年你都要陪你娘去上香,明天你就陪你嫂子去吧!过了中秋,你就该要早日上京了!”爹知我态度坚决,也不再多说什么。
第二天与水清陪着嫂子去上香。我是不信鬼神,压根就不会拜佛,百无聊赖地看着她们俩虔诚的上香、跪拜、祈福。一座小寺庙,小到连个转悠的地方都没有,不知道为什么人来人往的香火却很旺盛。大概是因为今天中秋的缘故吧,或者就是世上的巧合太多了,这座小寺庙巧合地凑成了很多人的心愿。
世上的巧合真是多,却不是我的心愿,而是我的噩梦。嫂子、水清我三人从寺庙出来,正往家丁守候的轿子走去,正巧遇见姓苏的。被姓苏的挡住了去路,他身旁还有一个比他有过之儿无不及的纨绔子弟,身后则跟着几个狐假虎威的高大随从。
“徐兄弟什么时候变成陈姑娘了?长得可真是国色生香!”姓苏的流着口水笑滛滛地说,两人盯着我们三人色迷迷的看,看得我心里一顿恶心,嫂子与水清则已被他们的架式惊得花容失措。
四个家丁看清了这边的情况,朝我们的方向赶来,我左右一手一人护住嫂子和水清,忿忿地道了声“你们认错人了!”,看也不看他们,从边上绕了过去。
姓苏的示意他身后的随从赶在我们面前拦住了我们的去路,在身后阴阳怪气的说:“陈姑娘,我们都这几日都调查的清清楚楚了,错不了!在陈家外面守了你整整七天就等中秋这一天。我身边这位仁兄就是江夏赌坊的刘二公子,姑娘不是要去江夏赌坊找乐子吗?刘二少今儿可是特意来接姑娘去玩的。当然还有这位水灵灵的小美人!”姓苏的上前来,一脸的坏笑,转头看着我身边的颤抖的水清。
“陈姑娘莫非是不赏脸吗?听苏兄说他还在梦伊苑与姑娘见过,要不我们去那里玩也一样。”姓刘的一张脸丑陋的嘴脸凑到我眼前来晃荡。没想到姓苏的居然什么都跟他说了,两人可真是臭味相投。我真恨不得在他脸上淬一口唾沫,要有硫酸就直接泼过去,毁了这张臭脸为民除害。拉着嫂子和水清想再绕开他们,他们换个位置又把我们给拦住了。不想跟这种人见识,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惹麻烦,主要是怕玷污了嫂子与水清的声誉,毕竟她们与我接受的教育是不一样的,可面前的人咄咄逼人,气得我直咬牙,使劲地把姓刘的往旁边一推,他一个没注意就踉踉跄跄的差点跌倒,身后的人赶紧过来扶住他。我们三人趁他们乱成一堆绕了过去。
“追!居然敢推老子!让你尝尝老子的厉害!”姓刘的甩开随从,命令他们跑来追我们,正好陈家的家丁也赶过来了,护着我们三人,喝住追来的人:“大胆!光天化日之下调戏民女,你们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王法?老子就是王法!你这几个毛头小子也不去打听打听老子的后台是谁,是京城的九王爷!你们识相的话就赶紧让开,老子给你们一条活路!“姓刘的满口的污言秽语,盛气凌人地抓起一个家丁的衣服领子把他使劲往地上一扔,他嘴角立时就有血丝流出来,另外几个家丁见势上前去扶起他,于是大街上一场恶斗就由此开始了。
对方都是人高马大的凶狠角色,我们这一方的阵势很快就要败下去了,一位家丁见势大声呼喊我们赶快离开。我与嫂子、水清快速的奔向马车,马夫已做好了随时赶马离开的准备。扶着嫂子和水清跌跌撞撞的上了马车,我正准备钻进马车的时候,突然身后一股力量把我拉了出去,我差点跌滚在地上。我好不容易扶着马车借力站稳了,一看,原来是哪个姓苏的。他嘴角扬起一丝得意的邪笑,眯着眼睛,两手抓住我,傲慢地说:“想跑?没那么容易,爷看上你是你的福气。今儿个别说你陈家,就是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说完,一只手蹭到我的脸上。我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扇了一个耳光过去,马夫也正好一脚踢过来,把他踢倒在地上,我趁机快速的爬上马车。
车夫正要扬马鞭子赶马,鞭子被一只大手从空中截住,姓刘的一个强悍的随从一条腿飞进来,把马夫从座位上踢飞倒趴在地上痛苦的呻吟。嫂子与水清被这样的局势惊的尖叫,我自己的心里也惊慌害怕起来。没人赶马车了,我们必须立刻出去逃跑。掀开帘子,姓刘的头发乱糟糟的,唇角和着血丝与尘灰,两眼凶煞地看着我,狠狠地把我往后一推,倒在水清的身上。他的蛮横彻底地被况,她们心里的惊恐只怕比我的还要多,心里留下的烙印也估计会比我的还深。说到底都是我害了她们。
“彤儿,我们都没事。你放心吧!”嫂子轻轻地抓起我的手安慰我,水清也在一旁轻轻地点头。没事就好,我最怕她们会遇到这样的事想不开。
“彤儿,你怎么会跟那刘二霸扯上关系呢?他在整个江南可都是出了名的恶棍,有闺女的人家都躲他躲得远远的呢!”嫂子轻轻柔柔地揉着我的手,无比担忧的看着我欲说还休。我疑惑地看着她,皱着眉示意她接着说下去。
“刘家在江夏与地方的刘伯安官商勾结,本来就飞扬跋扈了,后来不知怎么的据说又攀上了京城的九王爷,就更加的无法无天了。今日那人便是江夏刘家的二公子,游手好闲,整日只知道吃喝玩乐。近几年,他借势在南京、扬州、苏州、杭州等好几个大城市开了赌坊、青楼无数间,祸害了无数家庭与良家妇女。更可恨的是,知道那九王爷贪恋美色,刘家为了巩固势力,便投其所好,每年都会在各地搜罗美貌女子养在家里□歌舞,学到火候了就送到就王爷门下,有些他贪心舍不得送的,便偷偷的留了下来,反正那些女子不论跟谁也都是没有好下场。我杭州姨娘家的闺女就是被抢了去送到九王爷那里,没到一年便失宠了,被后院的女人欺负得无路可走最后年方十四便投井自杀了。把姨娘哭的那个肝肠寸断的!当地各家都把自己的闺女养在深闺里,深怕被他知道了要抢了去的。彤儿你怎么会被他给盯上了的呢?”嫂子想起那个表妹的悲惨境遇,悲悯地看着我,深怕我也会如她一样逃不出魔爪,要知道那九王爷可是皇帝最宠爱的妃子之一的宜妃娘娘最疼爱的儿子啊。
都怪那个姓苏的,他自己认出了我就算了,还要去给姓刘的说做什么?这人可真是个恶性肿瘤,一不留神,没想到最后还差点就要了我的命。
“恶性毒瘤?那是什么?听起来倒也不像个好词!苏家与刘家是姻亲,他二人是表兄弟,本就是臭味儿相投的。彤儿你千不该万不该惹上他的!”一不小心把心里的嘀咕念了出来,嫂子听到后低沉地说。原来如此,那我当日就不该跟他问路的,也不至于会引来今天的麻烦。现在,还不知道会不会牵连到家里呢!
“嫂子,今天的事会不会牵连到陈家啊?”千不该万不该,我最不该偷偷跑出去玩,还要跑到赌坊和青楼那种鱼龙混杂的地方去,这才把姓苏的那颗肿瘤种下了,然后蔓延病变到姓刘的哪里。哥哥当初虽生气但并没有把我揭发或惩罚我,今天发生了这件事,爹肯定已经什么都知道了,他们仍然什么都没有说我。如果因为我的事影响到整个陈家,我于心何安?
“就在你刚才昏睡的时候,大家已经商量好了,估计那刘二霸不会轻易善罢干休,决定今夜就启程送你进京去。那里是毕竟是在天子脚下,他也断不敢追到那里去无法无天,再说到了那边也有人能护得住你了。只要你一走,他们也不能把陈家怎么样。爹做了这么多年的生意,虽说没有结识九王爷那样的权贵,可以陈家与各官各府盘根错节的交情,他们也是不敢妄动陈家的,你就放心去把!”嫂子拍拍我的手安慰我。我想想也是,陈家的生意做到现在的程度,与官府的交情肯定也不会浅,多少会卖一些面子,只要我确实不在,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夜幕降临之后,爹早已经着人准备好了一切,他对我本就不是很放心,现在出了这件事就更是忧心了,一定要亲自送我去不可。逸云哥也一定要看到我平平安安地到了京城才能放心,跟着大家一起前行。是嫂子告诉我的,逸云哥在他们大婚之后其实一直就还是住在陈家不舍得离开,但又怕我见了他会尴尬,所以一直不让我知道,他一定要亲眼看到我真的幸福才能放得开。今天,他本悄悄跟在我们后边一直守护的,碰巧遇见了一位故友拉着他去闲聊,等他再回来的时候却发生了那样的事,为此他还深深地自责过。
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逸云哥,谢谢你!可是你这样的深情我真的无力回报,我只希望你能快点找到真正会属于你的幸福。转身上马车的时候无意撇见秦全儿若有所思的眼神。白天逸云哥救我时他可能就已经误会了,现在逸云哥执着要送我至京,他心里也很矛盾,不知道到时要怎么跟罗真交代。
罗真当天回去的时候把他身边的护卫都留了下来,现在马车外的四个护卫都是他的人,今天白天其实也是他们救的我们,否则逸云哥一个人也根本就摆脱不了姓刘的那几个高大强悍的随从。他们的身手都很不错,因此爹也就只带了两个随从跟在身边。水清也被认出来了,自然也不能再在苏州留下来。彩蝶与绿萝从小跟我,我去哪她们就跟去哪。而刘大伯则留在了苏州帮哥哥打点杂务。
一路上水清面色忧郁,我知道她是长这么大第一次跟她爹分离,心有不舍又无可奈何。事情都是因我而起,我本想说些什么话安慰她,可嘴唇翕动了半天竟找不到合适的词来,我无法开口。算了吧,水清会理解我的。大家各怀心事,坐在晃晃荡荡的车厢内,我不知不觉就靠在彩蝶肩上迷糊了起来……
被外面的打斗喧闹声吵醒,我睁开惺忪的睡眼,只见水清已被吓得战战兢兢地偎在绿萝身上,爹仍然镇定地坐在车厢上方,我疑惑地看向他。“苏家与刘家的追兵来抢人来了,正在外面撕斗。彤儿放心吧,以逸云与四个护卫的身手,他们奈何不了我们的。”爹淡淡地说,握了握我的手让我心安。
只听外面一阵张狂的咆哮:“乖乖把人留下,否则我弟兄们管你家主子是天王老子都不会手下留情的!”
一声毫不畏惧的冷笑,一个声音冷冷的从喉间发出来:“就凭你几个敢在爷面前撒野?拿命来!”马车外一阵刀光剑影,哀声漫天,不多时,对方的人死的死,逃的逃,外面恢复了黑夜的宁静。
“陈老爷,陈姑娘,水清姑娘受惊了!”刚才那个冷冷的声音在帘外想起。爹沉沉地“嗯”了一声说没事,秦全儿吩咐马夫赶马,大家继续赶路。
听刚才外面的喧闹声辨别对方刚才来的人应该不少,对方势在必得地猖狂而来,损兵折将地落荒而逃,对我方护卫的身手严重估计不足,不知道下次还会不会有更多的人追上来?那他们还挡得住吗?
好在这几日都很平静,再没有人追上来,估计他们是被我方的气势吓住了也不敢再轻举妄动了。
出了江苏境内,我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下了。任他刘家再怎么猖狂,在自己的势力范围内都没有得手,在别人的地盘上就更没有施展的空间了,一路上再没有遇到什么麻烦。
十月上旬我们终于到了京城,看着熟悉的街道,途径江南楼时,想起与罗真的第一次见面,我不由地笑了。罗真,我回来啦!
马车停了下来,我拉开帘子一看,竟是到了凌柱的府上。我回头不解地问爹怎么不回自己家到这里来了。我想自己家里的环境会更适合爹一些。爹笑了笑不说话,朝大门走去。
凌柱已经站在门口迎着了,看见我们脸上挂着笑,比以往待人更热情了些。姨娘与玉香都出来了,姨娘还是那样温和地拉着我温柔地笑着,眼里多了丝惊讶,可能是没有想到我这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