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潢很是古朴,李商隐记得后园内还有处不大的自雨亭。中庭则由青砖铺就,堆满了枯叶,通向后园的月门前栽种着两株劲松,皆有环抱之粗,估摸也有数十岁了。
“十六郎尽管安心,此府院不同于光德坊,此院原本是李泌李邺侯的别业,风水治安极好,”张翊均领着李商隐转至中庭,介绍起自己自幼居住的旧宅,说得如数家珍。
“李泌李邺侯?”李商隐有些惊讶,不禁满是恭敬地四处瞧了瞧,原本有些缺乏修缮的旧院也变得古色古香起来。若说李商隐自幼崇敬之人,一数开元名相张九龄,第二便要数李泌李邺侯了,那首著名的他从小便耳熟能详。
张翊均轻点了下头,接着道:“……此宅背靠横街,侧临宽街驰道,晋昌坊内,武侯铺兵、金吾卫卒对于横街、宽街的深夜巡逻可毫不马虎,如此能保后园无虞,贼人若要前来,必由南而入。”
“也就是说,我们只需注意府门方向便好?”李商隐似懂非懂地应着,“那我们如何知道那人几时前来?”
“这你一会儿便知道了……”
李商隐更困惑了:“可是……万一他根本不来呢?”
张翊均默默地从怀中掏出那枚楠木令,递给李商隐:“见过这个吗?”
“柏叶球花?”李商隐端详片刻后,仍不知张翊均言下何意:“此物有何蹊跷?”
“此物倒不蹊跷,”张翊均又将那物什拿回手心里,颇为夸张地甩了甩:“此物虽不重,但悬在蹀躞上却甚是碍事,以那人的身手及所谋之事,须轻装,想必不会随意带些徒增重量的物什于身……”
李商隐若有所悟:“翊均兄的意思是,这楠木令还有他用?”
张翊均点了点头,补充道:“或许还很重要……”
“可是此物既非名刺,又非官令,”李商隐又不解了:“虽然做工精美,但不过是雕了些镂空木叶花束在上面,能有何用啊?”
张翊均望着那楠木令,细忖片刻道:“这个眼下还不确知……”
与此同时,一道黑影迅速从张府的院墙上翻越而过,毫无声息地落在坚实的青石板路上。这黑影通身服黑,脚踩软底靴,其罩于面部的面甲似是青铜所制,质地粗糙,眼部镂刻有两处月牙般的窟窿,配上鼻尖的鹰钩和嘴部夸张的凹陷,深夜望去,甚是狰狞骇人。
院内寂静无人,黑衣人耸了耸鼻尖,隐隐能嗅到些烛火棉芯的烧焦味,似乎有人刚刚吹熄了火烛。黑衣人覆在面甲下的嘴唇轻佻地上扬,看来猎物并未跑远,仍在院中。他悄声从腰间抽出一柄障刀,此刀不同于横刀或是陌刀,刀身只有一尺,甚是轻巧,常于唐军中用作贴身肉搏。
黑衣人缓步向前,但他穿过二门后的步子甫一迈出,却突觉地面上有些异样,急忙想抽回脚步,却为时已晚,脚掌已顺着惯性迈了出去,软底靴继而踩到了洒落在地上的坚硬碎屑上,与坚实的石板一摩擦,登时发出尖锐脆响,听来甚是刺耳。
黑衣人双眼一眯,琉璃?
前院内传来清脆的摩擦碎响,由于坊内早已宵禁,这碎响在身处中庭的张翊均和李商隐听来也甚是清晰。李商隐心头一紧,张翊均的嘴角却噙出清冷笑意,他知道这声音意味着什么。
“这不?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