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五年,十月甲申,丑正。
长安,长安县,善和坊。
颍王眸色中闪过一丝惊疑:“你此言何意?”
王氏略一敛衽,言语甚为恳切道:“大王可曾想过,乱党如若谋事久矣,此间为其据点,守备此处内里必然尽是精锐,仅凭京兆府兵和那点金吾卫,怎么可能将其一网打尽?”
颍王沉吟不语,内心却疑道,什么样的精锐,竟能与左右十六卫之一的金吾卫相敌?
王氏似是从李瀍的眼神中看出来他的疑惑,连忙掀起薄纱,又接着道:“……调兵需要时间,倘若扑空,打草惊蛇。大王身为皇弟,必为乱党所忌惮,如若此次不成,日后线索便会彻底断绝!”
“可是……出了这等事,就算扑空,难道官府会坐视不管?”李瀍将目光再次投向那如烈焰般的院墙瓦片上。
“官府中如安插有乱党眼线,万事皆休!”王氏打断道。
颍王回过头去,认真地注视着王氏的双眼良晌,以他对王氏的了解,她如此讲定有她的理由:“你是不是……知道些内情?”
“臣妾不敢妄猜……”王氏迎着颍王的目光,声音近似耳语:“但臣妾有种直觉……”
“讲!”
“乱党的背后,或许会有宫中的势力在左右……”
李瀍一听,登时倒退一步靠在发黑的青砖墙面上,双眸圆瞪,脸罩寒霜,不由得惊道:“绝无可能!”但他也知道王妃的直觉从不是空穴来风,便又问:“你从何来此直觉?”
颍王这一问话音方落,不及王氏开口,院内方才铿锵的挖凿声竟戛然而止。李瀍紧张地回望过去,为免形迹暴露,他这一次索性将灯笼内的火烛彻底吹熄掉,两人就此屏息凝神地将身子隐没在黑暗里。
他们静立在夹道内足有半晌。就在李瀍担心自己方才的那一声是否引来了宅院内乱党的警觉时,那扇拱门又“吱呀”一声彻底延开。
不同于先前那趋入院内之人,随着拱门再次延启,宅院内传来十分繁杂的脚步声,掺杂其中的还有甲片的摩擦以及踩蹬翻身上马的声音。
李瀍顿时意识到,他们要出巷!
糟了,听这声响,适才在那宅院内之人怕是要倾巢出动,李瀍暗自庆幸王氏劝住自己方才没有一时冲动跑出去调兵的同时,却也忧心忡忡起来,这条短街如要出巷,唯有两个方向可走,而其中一条路,便不可避免地经过他们所处的夹道口。
王氏连忙拽了下自己丈夫的衣角,向夹道深处一指,颍王知道她的意思,便压着步子,急忙往夹道更为黑暗处挪步。
这夹道深处不知从哪里渗出些泔臭味,似乎靠近坊内的某处下水道,且夹道越往里越是狭窄,李瀍记得在夹道口处还可容一匹马落蹄,但前行不过十来步,就只容一人通过了,王氏尚且可以正身向前,李瀍宽阔的肩膀却让他只得微微侧身前行。
又前行十余步后,王氏蓦地住了脚步。
一道砖墙横立于前,将去路彻底封死,原来这里并非一条通往他巷的夹道,竟是一处死胡同!
王氏借着巷口投射进来极为微弱的光亮,向墙头望去,此砖墙所用石砖皆要较周遭里巷屋宅新一些,看来是新近砌成的。砖墙虽不高耸,但也是纵身一跃很难摸到的高度。而且这夹道如此狭窄,若要攀援而上,难保不会被夹道外的乱党察觉。更重要的是,此砖墙外究竟有没有出路也毫不确知。
李瀍知道退路已断,他看了看王氏,深吸一口气。无奈他从未陷入过此等绝境,颍王只觉自己心脏要跳出胸膛,他将手伸向腰间的铁尺,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李瀍自幼学过些御术,这柄螺纹铁尺平时用作防身本绰绰有余,但在这如此逼仄的夹道内,纵然他御术再佳,乱党消灭他只消两支弩箭。
王氏似是察觉出颍王的心焦,她将素手默默地搭在李瀍宽阔的后背上,这让李瀍心情稍稍平静了几许。
从巷口传来了脚步声,越来越近……
看来是朝这边走过来了……颍王将目光瞥过去,夹道口此刻已被火把的光亮映如白昼。至少有五六人在巷口附近站定,皆通身服黑,头覆蛇纹面甲,远远看去,状似黑影。
“鬼兵?”
站得最靠近夹道口的那人,装扮稍有不同,其人面甲似是青铜所制,在火光下泛着幽幽青光,正牵着方才李瀍看到的那匹枣红马,同身后人交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