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吏最终尽皆被诛。有趣的是,在供出李同捷去向之前,那些将吏都自知必死无疑。足下好不好奇……横竖是死,为何他们仍会招供呢?”
“……襄州兵吏自那事后,便私下唤柏某‘襄州骨医’,足下好不好奇……此名是何来历?”
柏夔这句话说完,一阵阴风吹过,张翊均顿觉整间屋子的气温骤降了几许,就连火盆也随着摇曳了几下。柏夔随后不紧不慢地从那方木函中取出来一把铁锨子,每一根的尖头都被磨得极为锋利。
张翊均一时竟慌了神,他没料到柏夔方才的那番铺垫后面竟是这一手。
恰在此刻,忽然从祠堂窜入了一名便服,一身绯褐色翻领在周围一众乌衣甲的映衬下分外扎眼。那人伏在柏夔耳侧,悄声耳语了几句。
“噢?”柏夔左眉向上微微挑动,不动声色地将手中的铁锨子摊开,转而笑着对张翊均道:“看来……一会儿就要有人来寻你了,咱们不如加快些进度?”
数条街巷之外。
一名衣着靛青的短须汉子缓步跟在一火不良人和一名锦衣身后,他跟得不紧不慢,只因这火人手里还牵了两匹白马,在巷子里远远看去甚是醒目,根本不需要他全神贯注,他自觉无虞,还朝巷子里的临街铺子里随便瞅了几眼。
但当汉子再一抬眼,却惊得他瞪圆双眼,愣在原地。
白马呢?
汉子一着急,赶忙疾步追过去,右手不由自主地摸向了腰间匕首。汉子沿着巷子跑了约莫五十步许,忽然发现前方不远处有一处转角。
刚转过巷角,一个英气逼人的锦衣年轻人突然出现在汉子眼前,咧嘴笑道:“阁下怕是走错路了吧……”
汉子脸色一变,情知中计,不及细想,连忙拔出腰间匕首要刺。谁知自己的手臂竟被从后死死钳住,不知何时自己身侧突然出现了方才的那几名不良人,双手难敌十拳,不良人三下五除二地便将这汉子制服于地,浑身被牢牢地缠上缚索。
李瀍得意地望向躺倒在地上的汉子,悠悠道:“谁人派你来的?”
汉子唇角一勾,腮帮子却猝然一动。徐武城惊觉不妙,连忙直朝汉子面门一拳,却为时已晚,不等拳肉相接,汉子已然黑着脸咽了气。
徐武城懊恼地拍了拍脸。不良人时不时要经手些长安城暗面的刑案,常有些亡命徒见情况不妙,便立时自戕。他往昔被安排在万年县,对这些本来很是敏感,无奈前几个月被调到善和坊,承平久了,方才竟然也迟钝大意了。
徐武城小心地伏下身去,在汉子下颌一捏,果然从他嘴里抠出来半颗未被他咽下去的毒丸。徐武城拿着褐色的毒丸嗅了嗅,向李瀍汇报道,此似是颠茄与毒芹的混合物。
李瀍这才意识到怎么回事,他满面怔忡,没想到此人竟然如此决绝,一见难以身免,便立刻吞毒自尽,毫不犹豫。不过经过方才的风波,倒让颍王对这几名不良人彻底打消了疑虑,若是乱党的眼线,可不会演得出适才那般巧妙的配合。
这处巷角的尽头是恰一不良人交传呈报的处所,李瀍也觉察出白马着实太过显眼,便暂时在此将马栓了。
李瀍记得清楚,甲巷向前穿过两个街口,行至西坊尽头,便是丙巷,亦即昨夜查明的乱党盘踞之所。从方才盯梢的两人出现的地方推测起来,贼人应当就在那里,张翊均也极有可能被他们绑去。
李瀍将那处无人宅院的位置约略告知于徐武城。徐武城似乎知道那个地方,不由有些惊讶道:“废祆祠?”
“祆祠?”李瀍恍然,难怪他昨夜总觉得那屋宅院墙形制不俗。他记得自己曾读到过,往昔开元时祆教在长安开枝散叶,长安县恨不得各坊都要有大小祆祠,后来安史之乱后,大小祆祠尽皆被取缔,想不到善和里竟然还留有这处遗址。
“正是!”徐武城边说着,边领路在前:“那处废祆祠本来早要拆除,不过……”
“不过?”
徐武城嗫嚅道:“……后来似是有人在虞部动了手脚,拆除一事便就此压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