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慢慢推到了饷午。
武怀表部已经扎下营寨,伙头们正在埋锅造饭。
不得不说,大雪确实实在是太影响行军了,不只是走的慢,还看不清道路,伤了十几匹马。好在行军用的都是骑乘马。
再一个就是营帐不好搭,土地都是冻的,一镐下去就一个小坑,多大的力气都不顶用。
停下来第一件事就是烧水,取水到是方便,到处都是雪,堆到锅里就行了,烧了热水给大家驱寒,分批泡脚换袜子。
用热水浇浸地面,挖出一个洞来,然后从下面掘,这样来提高扎寨的速度。
安营扎寨可不是大家找个平溜地方坐下来休息就行了。
扎寨是个大工程,就是把腰那么粗两人多高的尖头树干埋到地里弄稳固,一根挨一根的扎成一圈,形成寨墙。
寨墙里面还要搭建一整圈的防御步道和楼梯,得能跑人,能堆武器弹药,人站在上面只露出胸口以上的部位,复杂一点的甚至要搭女墙垛口。
步道下面就是藏兵洞和仓库,所以必须要搞的特别坚固严密才行。
中军帐已经立起来了,武怀表坐在里面捧着碗热水烤着炭炉,正在琢磨地图。
收编过来的羁糜州部落战士里有去过鸣沙城的,已经把城内的大致情况画了出来,他正在和原来唐军手里的图进行比较,寻找不同。
这座城是大唐建的,手里自然有图,只是经过了二十多年,有些地方已经被吐蕃人做了更改,有些是改变了用途,有些干脆就已经面目全非。
唯一肯定没变的只有城主府和仓库,这两处是城内唯二的砖瓦结构建筑,大气坚固,相信不管是谁也不可能舍弃了去住黄泥草房。
鸣沙城四座城门,吐蕃占了以后北东两座城门常年关闭,大小六个城门洞都是用沙土牢牢堵死了的。
西门外面是商埠,可以理解成一个依附在官道上的大市集,车店脚牙各色人等聚集在此,各种店铺鳞次栉比。
同时西门也走水。
而南城门就是平日里内外通行的唯一通道,物资和部队都从这里进出。
两处城门都有重兵把守,管理极其严苛。
“大相,唐军兵分三路,已在五里外扎营造饭。”
“主将是谁?兵马几何?”
“……东北方是灵州守将甯,卒三千余,呃……另两路唐军的旗号有些奇怪,探马说……无法判断兵马多少。”
“嗯?”
“……探马是如此回报。此两路军马旗号不显,从未所见,战卒均着乌皮甲,罩幞头,帅字旗可见王、惠……余无。”
“只见帅旗,其他旗号均无?”
“是,除纛旗帅旗五方旗,余者均不可见。探马不敢靠得过近,又无高塬可凭……”
“会州沿途如何?”
“会州萧关两路,所遣探马均未回返,奴下会增派人手。”
“不用了,”结赞那囊摇了摇头:“徒增伤亡罢了。将探马悉数收回吧,固守鸣沙。”
“那,可要飞羽金会二州来援?”
“……暂时不用。此事……到是有些怪异,某先看看。城内战卒两万,物资无数,你慌什么?”
“奴下不慌,只是,只是担忧大相。大相,奴下在此固守,你还是带铁甲军去会州吧?”
尚结赞捻着胡子想了想,摇了摇头:“不用,某便在此,尚可鼓动军心,两万儿郞在此担忧什么?
另外,某也想看看唐军主将乃何人……即是唐军发动,某当修书一封与唐王,问询盟义何在,或者……”
他想了一下,回头看向大论:“便约唐王着人会盟如何?本来就有会盟的计划,只是没想到唐军会在此时发动。”
“大相英明。”
“那便去安排吧,不可小瞧了唐军,要做万全准备。”
“诺。……大相,要不然,趁唐军扎营未稳,某带儿郎前去冲杀一番,如何?”
“你以为唐军不防?”
“那到不是,只是现在尚天寒地冻,扎营缓慢,某带兵一冲即走,也是打杀一些唐军的士气。距城五里扎营,这是,未把某大军放在眼里。”
对于骑兵来说,五里的距离确实是太近了,三到五里,正是骑兵冲锋的最佳距离,这种挑衅的意味太浓厚了。
一般来说,在这个时代,交战双方的大营距离至少需要保持在十五里以上,甚至三十里,这才是对双方来说都安全的距离。
五里,战马只需要一个冲锋,也就是两三分钟的事情,即使是在雪天最多也就是五分钟。
为什么说古代的野战凶险考验军心?就是交战的速度相当快,比现代战争要痛快无数倍,也残酷无数倍。
一群步兵面对骑兵的冲击,反应的时间是按呼吸来算的,弓箭只有三四轮的射击时间,弩最多射两轮,然后就是血和肉的对撞。
没有什么骂阵,更没有什么单挑,只有刀和血,不是你死就是你亡,血肉横飞浸染黄沙。
一场大战从开始到结束也不过就是半个小时一个小时的事儿。
为什么说大唐的军队强大?就是面对敌人的冲锋有着绝对的必胜信心,同时也有着世界上最强大的骑兵。
结赞那囊低头慢慢踱步,考虑了一会儿,摇了摇头:“不必冒些风险,某总感觉此中有异,还是安心固守吧,任他妙计千条,我等只凭坚城便是。”
大论嘴动了动,想说什么又没说出来,最后还是一拱手:“诺。”
说白了,这会儿哪怕是最鼎盛时期的吐蕃,面对大唐的时候心里也是虚的。
虽然大唐乱了三十多年自己杀的血流成河的,但是仍然是周边国家部族头上的巨大阴影。
这就好像三国时代,大汉内部分裂相杀那么多年,但周边的民族部落武装好像不存在一样,没有一个能冒下头的。都是顺手就收拾了。
哪怕大唐分裂成了五代十国,周边的民族部落也没能挺进中原。这就是底蕴。
“某总是感觉唐军怪异,却想不通问题在哪里,故此,一切惟稳妥为上。”尚结赞给大论解释了一句。
“大相放心,某就去安排。”
“如此便好,待弄清结果,总有你大杀四方的时机。”
大论施礼,退了出去,结赞那囊走到墙边,对着地图琢磨起来。
他是吐蕃的大相,他有着绝对的权力,但他不能失败,更不能让部队出现重大的伤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