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汝愚口述军令,授魏禺对余杭樊家外务专擅之权。言外之意便是魏禺认为时机恰当,就可以对樊家发动攻势。
众人心里俱是一惊,不意间都扫了樊文龙一眼。
樊文龙脸色如故,波澜不兴的说道:“将普济势力完全赶出越郡,樊、祝两家联手,亦非我江宁的敌手,南平大军即将西入成渝,亦无力干涉越郡政局,此时不取越郡全境,还待何时?”
尉潦眉头飞挑,在樊文龙面前倒不能过于喜形于色,顿了顿,探过头来大声说道:“先生,我回江宁去。”
徐汝愚摇了摇头。
“为何不行?”
徐汝愚笑道:“取温岭,樊家多半会从中作梗,予魏禺专擅之权,让他能够伺机而动,以震樊家,而非要以武力强取余杭。攻温岭,用不上骑营,你回江宁,又有何用?”
邵如嫣向尉潦挤挤眼睛,咯咯笑了出来,说道:“让你过来便是要护卫众人,你此时临阵脱逃,如何面对江宁众人?”
尉潦想到邵海棠寒芒森然的眼神,心里一颤,身子向后缩了缩,道:“只是说说而已。”
徐汝愚笑道:“我最畏樊、祝两族与普济狼狈为歼,若真是那般情形,不恶战,不足以稳定越郡的局势。菱凤镜率水师进入白石,欲接许伯当部往荆郡北部,其势咄咄逼人,却替我将樊、祝两族的心思稳了下来,如此说来我倒欠了容雁门、菱凤镜一个人情。”
樊文龙肃容说道:“容雁门将战略重点放在西北面,将是他最大的败笔,若能设计将南平大军长期淹留在成渝,于我则有大助。”
梅映雪眉头微结,说道:“没能稍歇片刻,我去别处走走。”不待众人返应过来,长身走了开去。
璇玑望了望她的背影,说道:“璇玑还要向映雪姐请教武学。”拉着葛静、子仲南向梅映雪走去。
邵如嫣嫣然一笑,说道:“我还是留在这里。”拢了拢耳际的鬓发,侧垂着头,清亮如水的眸子停在徐汝愚的脸上。
方肃望了一眼四人离去的背影,暗忖:璇玑拉葛静、子仲南离开是避嫌,梅映雪却是不喜众人在此算计容雁门,回过头,重新回刚才的话题上,说道:“容雁门图谋成渝之举应从十数年前奇袭奉节算起。容雁门西图成渝,是为南平获得一条北上的迂回之道。”
众人皆熟知地理,方肃一说及此处,便明白他的意思。
徐汝愚望着尉潦,示意他来解释方肃的题外之意。
尉潦挠了挠头,正待推搪,却听赵景云说道:“宜先生在演武堂讲解天下均势策时有过借道成渝迂回北上的讲述,尉将军那时亦在场,此时或许忘了。”
尉潦瞪大眼睛,说道:“谁说我忘了。”蹲在地上,伸出中指,虚指硬土,用丹力画出曲折一道横线,口里说:“此为江水,沿江上经长峡而上便为成渝。”从江水中段支生出一道向西北倾斜的曲线,口里说道:“此为汉水。”在汉水中游,点了一点,不用他说,众人亦知道这是荆襄重镇襄阳,霍家在此经营百多年,乃是天下有数的坚城之一。
尉潦指着襄阳说道:“不借道成渝,南平大军北上必需攻克襄阳才行,这是绕不过去的。攻克襄阳之后,南平大军有三条选择,西北向沿着汉川通道,前往汉中,取肃川;北向沿着武川通道,前往西京,取秦州;东北向进入商南,通过伏牛山隘口,前往汾郡豫南,可取汾郡重镇洛川。宜先生说襄阳城池坚固不下雍扬,容雁门率领二十万大军就是一口一口的将襄阳啃下来,也要个一年半载,而襄阳则可以援军通过汉川通道、武川通道、伏牛山隘口向谷家、内廷、荀家请调援军。容雁门整出这么多事,就是希望谷家、内廷、荀家不碍他的事,内廷鸟要灭,自己还顾不过来,怎么会顾得上襄阳?荀家有呼兰铁骑牵制,多半也出不了援军,但是荀烛武与谷家大概也不希望容雁门能顺利攻下襄阳,大有可能会出援军,只要有一路能出援军,容雁门的北上计划就泡汤了。”
徐汝愚微微颔首,说道:“借道成渝又是如何避开上述弊端?”
“攻下成渝,北面就是汉中,汉水流经此地,形成狭窄的汉川通道,南平可从汉川通道迂回到襄阳的北面,清除荀家在荆襄北部的坞堡城池,合围襄阳。另外,南平兵镇成渝北境的阳平关,踞大巴山而望汉中,事实上封锁住了汉川通道,襄阳就不能向谷家请调援军。容雁门大概希望以此封死霍家的所有退路。”
徐汝愚叹了一口气,说道:“谷家与荀烛武在西京一战必会结下死仇,容雁门封住汉川通道,又有谷家与荀烛武纠缠不休,他再攻襄阳,当真是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了。”
樊文龙听赵景云话中的意思,尉潦适才所述的精辟绝伦的论述不过是宜观远在演武堂的公开讲授,谔然问道:“宜先生在江宁演武堂公开讲述军事地理的大成之作《均势策》?”
徐汝愚笑道:“按江宁军制,缩减军力,普通军士转入军屯,伍员将职均需入演武堂修习,现在演武堂各阶教习将官高达八千众,此乃江宁核心军机。”
江宁常备兵力并不算多,宿卫军、骁卫军各有万人驻在武陵山以南,北面的青卫军、中垒军、武卫军、五校军、宿卫军、骁卫军、百夷军以及加上清江、江宁两处少量的卫戍军,各部加起来的步卒不过十二万众。但是有了演武堂八千教习将官,江宁则可以迅速扩军十万。
赵景云在旁笑道:“江宁在南闽驻军过多,只要解决颜氏这个后顾之忧,还可以抽调出五万兵力到北面来。”
樊文龙笑了笑,说道:“如果容雁门知晓江宁能在旬月之间集结将近三十万的兵力,多半会放弃西侵成渝的计划。”
徐汝愚摇了摇头,说道:“即使据有越郡全境,在数年之间,三十万常备兵乃是江宁财力的极限。”
赵景云笑道:“政事堂希望尽快解决颜氏,就是希望将南闽常备军中的一部分转为军屯,以缓解江宁财政的压力,如今便是驻军,只要没有战事,按制也要抽出四诚仁来屯田,此时集结大军,只会逼着政事堂的人去跳江。”
樊文龙说道:“江宁政事已见成效,潜力可期,只要近年内避开呼兰、南平的锋芒,最终会让他们大吃一惊的。”
徐汝愚说道:“《均势策》论天下地势,以秦岭、淮水为界,分南北;以太行山、衡山、湘水为界,分东西。北重于南,西生于东,故天下地势,西北最为紧要。数千年来,制霸天下者,无一不是从西北出兵而逐鹿中原,东南则是望风而降。容雁门便是基于这样的理论,急于北上争雄,倒予我可趁之机。我倒要让他晓得,以南统北,非为不能也。”
徐汝愚眼望远方苍茫,负手卓立,神态自足,似将这天下大势看得通透。
众人皆摒息静立一侧。
“得得”马蹄急驰,一骑向这边奔来,赵景云识得是北地的游骑,迎上前去,片刻之后后回来禀报:“三曰前,伯颜子义率仆旗步卒陷安阳,蔡正石率残部向东溃逃,于尧城西郊遭遇褚师济伏兵,蔡正石降。蔡正石带着伪饰成幽冀兵的仆旗步卒往临河而去,我前往临河报信的游哨悉数被呼兰高手截杀,估计临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