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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我生命之河的对面,冷冷地看着我自作多情的狠狠投入,隔世经年,我的悲欢离苦无人相和。
在手枪掉落的一瞬间,顾九狸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从不自诩有一颗玻璃般剔透的心,没想到这一刻它碎裂的声音竟也这般清脆动人。
“为什么”
狠狠吸入一口带着草木味道的湿润空气,所有伤心担忧与怀疑,最后都只落了一句,为什么。
我们迷惑不解,悲伤难过的时候,总要问问别人,问问自己,为什么。
可是到头来,一句为什么,又有什么用。
身后的人却是什么也没说,片刻犹豫之后,她后脑一痛,尖锐的钝痛感使她眼前似有金星迸溅,下意识地去抓着那人,却是不能。
迫人的痛感,还有那一刹那的了悟,夹杂着袭来。
原来,原来被欺骗的感觉,即使过了那么多年,她依旧会像个孩子一般无助,痛苦。
顾卿禾,我对你不薄,你何必如此待我。这是她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个想法。
不知多久,顾九狸慢慢睁开眼,她依靠在一个树桩边上,半坐半躺着。
这一次,不堪的记忆却没有任何流失或者缺损,她一睁开眼,便立即想起晕倒前发生的所有。
“醒了”
没有再像刚才那样刻意压低声音,也许,这是个令他感觉绝对安全的地方吧。
卿禾靠在距离她几步远的一棵树上,嘴边叼着半支烟,说话间烟头一点一点。她竟然不知道他是抽烟的。
这个刚长成的男人,身上有多少秘密是她所不知道的呢
没理会他,九狸抬手去揉揉脑后,他应该是手下留情了,因为她记得影片里,哪怕是枪托,用力砸下去也是会死人的,而她不过是晕倒了一会儿,肿起一个筋包而已。
苦笑,还真要感谢他。
环顾四周,这应该是距离演习基地几公里外的一处山坡,地势很险,最起码,她透过那森森的树木和草丛往下望,陡坡上均是茂密的植物,隐隐地可以望见山下的浅湖。
已经是中午了,阳光照在湖面,波光粼粼,看久了,眼睛立感刺痛。
“嗯,醒了。”
她诚实地点头,与他说着谜语一般的对话。
农夫救了一条蛇,春天里,蛇咬死了农夫。
九狸不会用这个故事自比,她不是善良的农夫,一开始她看不起他,因为他身上有他母亲的下贱血;此后她心疼他,因为他是这世间男女情爱失败的产物。
卿禾亦不是狠心的蛇,他不够狠绝,他也等不了一个漫长的冬天。
“我是不是应该很自豪,只不过是一天的失踪,就把你给引过来了。”
卿禾压了压低低的鸭舌帽沿,清秀的脸上挂着痞痞的笑容,丝毫不在意地将牛仔裤的裤脚高高挽起,光着的脚上还穿着她送的那双限量版的eo。
如若不是再见面是这样的情形,这样的心境,九狸真想由衷地夸一声:“谁说s市没有潮男,我家卿禾便是。”
然后做出狂放的样子扑向他,狞笑着狠狠亲一口,“叫姐姐香一个”
她只道自己是十足十的好演员。
没想到,他比她更适合这行,况且,人家是入戏不入情,收放自如。
九狸点点头,“是,你年纪轻轻就这么深藏不露,我真是白比你早生了几年。”
她没有丝毫讥讽,自己都讶异,怎么还如此镇定淡然,她不是应该扑上去,扯住他的衣领,如疯婆子般质问他到底是为什么要故意欺骗,假装恩爱吗
哪知,许是这淡漠地语气,竟是出其不意地惹怒了一直安静的顾卿禾
他将几乎燃到尽头的过滤嘴吐出来,狠狠按在树干上,大步走过来,蹲下,与她平视。
将口中最后一口烟吐在她脸上,香烟的味道呛得她想咳嗽,然而最令她无法忍受的是他略显下流放荡的目光。
挑起她的下颌,抬高整张脸,往左偏,往右偏,看了又看。
“确实,是个漂亮的女人。”他点头,扯出一个邪佞的笑容,“怪不得我费了这么多心思,算是值了。”
九狸扭过头,挣开他轻佻的手指,震惊道:“你都是故意的,一步一步接近我,然后做下各种陷阱,包括你说爱我,是不是”
他手上一缓,被她挣开,而她突如其来的质问,他竟没法立即回答。
是不是,是不是一直在伪装爱她
他很想说,是,顾九狸你他妈就是个婊子,老子压没看上你
可是这一刻,他真的说不出口,哪怕他在这片林子里晃悠了一整夜,练习了所有能刺痛她,叫她痛不欲生,后悔一世的句子。
见他不说话,九狸瞪着他的眼睛酸涩得好似剥过洋葱,只一眨,就再也忍不住心酸。
“你说啊,是不是,你只要说出来,然后就一枪毙了我我要是喊一句疼,流一滴泪,我就是活该被你耍,下辈子还被你玩”
话虽如此,随着这撕心裂肺的喊叫,她的泪却再也忍不住,狂涌而出。
幸亏是坐着,否则,她不知道这一席话喊完,自己是否还站得住,撑得住。
这一刻才终于知道,心痛的感觉不是矫情,比描写出来的痛苦,尤甚。
卿禾看着她的眼,她颤抖的唇,她煞白的脸,那里都有着他亲吻过的痕迹,白天,夜里,他曾拥过她入眠,如今却好似一梦千年。
“是,我当然都是骗你。”
他站起身,咬咬牙,话已出口,却并没有如释重负,反而烦躁地想要疯掉。
掏着浑身上下的兜,才发现刚才洗掉的是最后一支烟,他无处可放的双手,只好发泄一般地紧紧握着枪。
“我自认不是个好姐姐,但也不算顶尖的坏蛋,你干什么这么恨我,恨到不惜用一个这么俗套的圈套来设计我”
圣经有云,太阳底下无新事。
弟弟设计,让姐姐爱上他,然后再狠狠报复。这,真的是很狗血,天雷滚滚。
然而人活于世,哪个就能拍着脯,坦坦荡荡地说,我便是一生都免了俗
九狸不自责,甚至连恨意都来得不如晕倒之前那么强烈,她只是想知道,为什么,为什么。
卿禾的尾指勾着枪的扳机,原本白皙的脸色泛了铁青,这个女人,总有本领掀起他的怒火
“顾九狸,我真恨你这张淡漠的脸,对我妈是,对我也是。”
九狸的眼前似乎浮现了一张女人的脸,卿禾的五官和他妈妈很像,致,像是造物主完美的作品。
每每看见他,九狸就会情不自禁地想起那个女人,在她亲生母亲过世后不久,便抱着卿禾上门的女人。那个亲戚朋友,邻居街坊口中的小贱人。
人的情感很奇怪,我们既会爱屋及乌,也会殃及池鱼。小卿禾在小九狸的眼中,俨然是女巫的儿子。
她不喜他,整个青春期,毫无掩饰地不喜。
“原来是因为你妈妈,我懂了”
手背抹抹脸,九狸收住泪,有些愤慨自己的眼窝太浅,最近哭得太多,流泪都成了一种恶习。
“你不懂”
卿禾吼了一嗓子,硬生生将她的话打断,眼底熊熊之火燃得炽热,像是一只要吃人的兽,不可抑制的,他将手枪对准面前的九狸。
“你不懂不懂懂”
树林里,是一遍遍的,他减弱的回音。
他不怕,这里距离演习基地有实际里远,来的路上他背着她趟过了一条小溪,就算警犬也嗅不到任何气味,至于她身上的手机和其他定位系统,都已经被他扔在了出事的地方。
卿禾上前一步,握枪的手止不住的颤抖,眼中亦有泪光闪过,却被他强忍住。
“我知道,你们都恨她,连带着恨我可是,可你不能害死她”
九狸大惊,似乎难以置信,心一颤,不相信自己听到的。
踉跄着起身,她扶住身旁的树干,艰难地按住嗡嗡作响的脑袋,不解地问:“你说什么我害死她,你发什么混”
卿禾却似魔怔了一般,不回答她,继续说道:“你和周谨元私奔没成功,只因我妈当年是第一个反对你们来往的,你住院时,就跟老爷子说,是我妈从中捣鬼。老爷子偏疼你,才迁怒我妈她死的时候才四十岁,我才不信什么自杀,她怎么可能舍得下我”
九狸听着,慢慢垂下脸,她不是羞愧,也不是心痛,只是想找一个令自己感到安全的姿势。
多么浑的一滩水,多么错综的两代关系。
都说顾成功戎马一生,军界奇才,哪想到两任妻子,都是自杀而亡。
深吸一口气,她真的可怜他。
“直到今天,我也可以当着你的面说,我讨厌你妈妈,因为她介入了我父母。但我不会因此就希望她去死。因为我爸爸并不爱我妈妈,其实,他也不爱你妈妈。”
卿禾听得似懂非懂,却是定定地看着她,脸上俱是不相信的表情。
“不可能,你胡说他不爱她,为什么会娶她,明媒正娶”
九狸冷笑,“因为你你有没有想过,她一个单身女人,没结婚没老公,自己一个人带着孩子怎么过如果我爸爸不管你们娘俩,整个军区大院的人,一人一口唾沫,就能淹死她”
卿禾浑身颤抖,不停地晃着头,偏执地拒绝,“不可能不可能”
她无比悲哀地看着他,如果前一刻,她还为自己的被骗而心痛万分,那么现在,她就是真的可怜这个一心想要为母亲报仇的孩子。
多么可悲,一个人被蒙在鼓里,却不满足,非要自己寻一个臆想杜撰的答案,捅破这层看似薄,实是厚重的窗户纸
忍住后脑不断传来的隐隐痛意,九狸缓缓走向卿禾,走近,近了,一直到他举着的枪,抵到自己心口。
“别过来往后退你别以为我不舍得杀你”
卿禾攥着枪的手指已经冰冷成冰,他的绝望也彷佛成了千尺寒冰,声音抖得像是飘落的枯叶。
两只手指掐住枪口,九狸咬咬牙,狠下心决定给他最后一击。
这样的男人,不就是要个死心么
“你妈妈,是自杀,如果你很想知道她为什么决定放弃生命,我可以告诉你”
顿了顿,她瞬间心软,如果此刻卿禾喊一句“不”,她就决定缄默一辈子,用尽全力保守这个秘密。
他可以为了爱而欺骗,她,为什么不能做同样的事情。
是,爱这个小骗子
“说”
卿禾的眼睛已经红得如血,那神情恨不得咬下一块她的血,被她捏住的枪口动了动,顶在她心脏的部位。
闭眼,卿禾,卿禾,我真的要做这样残忍的事吗为何要逼我,我本想装作不知,同你一样不知。
他已等不及,内心的噬咬强迫着他,朝着黑暗的深渊越行越远。
“说”
她听见自己果真如他所说的那样淡漠,仍掩饰不住颤意的声音。
“你妈妈很爱我爸爸,可是他已经结婚了,有一次他喝醉了酒,我妈妈不在家,正好你妈妈去看我爸,他们就”
九狸擦擦眼角,不忍心再说下去。
卿禾似乎眼睛一亮,嘴道:“我妈妈怀孕了,就是我,对不对”
她点点头,又摇摇头。
“我爸爸酒醒之后他觉得很懊悔,叫你妈妈赶快离开,那时已经很晚了,她从我家回家的时候遇上了一个”
九狸再说不下去,白色的指甲扣着脸颊,似乎这样就能止住心底的疼痛。闪烁间,只看见那玫瑰紫的甲油在阳光下逐渐失色。
少女的绮丽的梦,在盛开后骤然萎靡,就好像是一朵花刚刚全放,就忽而遭受了一夜狂风暴雨,清晨只余一地心碎凋零。
黑色的巷子,酒气冲天的酒鬼恶徒,凄厉的喊叫,涂黑了一个女人的命运。
卿禾的眼前,仿若活生生地上演了这样残忍不堪的噩梦。
“你胡说我就是顾成功的儿子我是我们去做dna,走,现在就去”
他突地收回枪,大力地冲过来,掰住九狸的肩膀,推搡着她往来时的路走。
她的口发痛,可又似乎卸下了前所未有的重担,她不过也是才知道真相没多久,甚至在知道后暗自窃喜,庆幸她没有背上勾引亲生弟弟的恶名,庆幸他和她也许会有一个光明的未来
卿禾卿禾,为何如此执拗如此固执。
“没用的”九狸甩脱他的手,索和盘托出,“我爸爸在我出生后,做了结扎,他不想再有任何孩子,因为他给不了它完整的家庭的爱结扎,你懂不懂,他不可能再有你”
话未完,泪先落。
上一代的纠葛,为什么要延伸到他们
脸色霎时如死灰般,卿禾的嘴唇发出诡异的紫色,不停哆嗦着。
九狸害怕,探出手去他的脸,急急道:“卿禾,说话,说话啊卿禾”
终于回过魂来,卿禾慢慢转过头,目光一点一点,刀刮般扫过她的脸。
忽然,他狠狠拽过她,吻住她的唇,两个人脸上的眼泪,终于流到一处。
并不温柔的吻,撕咬一般,绝望的一如末世来临。
九狸微愣了一秒,只一秒,手臂便缠上他的脖子,主动吻他。
舌尖咸咸的,是他的泪落入她口中。
她禁不住,闭上眼睛。
耳边是他凌乱的呼吸,他慢慢离开她的唇,缓缓凑到她的耳垂,吸吮了一下,哑声道:“我发誓,如果我不爱你,那我一定是在撒谎。下辈子你再见到我,一定要第一时间认出我”
她还沉溺在他火烫的吻中,敏感的耳朵被他含住,止不住颤抖。
“你胡”
她忍不住去反驳他,这孩子在说什
蓦地反应过来,她还没来得及阻止,就被他一把推开。
“不要”
一声枪响。
冒着白烟的枪口,直直落在地上,黑漆的枪身,照出他倒地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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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区医院的高级病房静谧凉爽,位于绰号“高干楼”的九号楼七层,连走廊都铺着进口地毯,务求安静。
空调显示着室内处于最佳的温度和湿度,各种仪器发出电子的轻响,床上的人静静地躺着,呼吸平稳。
这世间每个人都有不愿回首的往事,对与顾九狸来说,卿禾开枪的那一刻,她宁愿再不想起。
似乎是命运的嘲讽,六年前与六年后,都有一个她至亲的男人,毫不犹豫地拔枪,在她面前扣动扳机。
“不要”
她被卿禾一手推开,那股大力几乎承受不住,可是她清楚地知道,如果不拦下他,她此生都要失去他了。
拼命地站稳,并且用尽全力撞向卿禾的肩,她比他矮了一大块,这一撞,只顶到他的肩和手肘。
子弹终于偏离了预定的轨道,在喷薄而出枪口的那一瞬间,险险避开膛,狠狠贯入了他的左大腿
九狸这辈子都没见过那样浓稠鲜红的血,汩汩地,呈现出一种绝望的,喷状的美感,像是一阵肆虐的暴雨。
顾不得擦拭迸溅到脸上身上的血珠儿,她抱住他缓缓跌落的身体,与他一同跌坐在地,随着她的抚,血迹斑斑驳驳地染在她柔弱纤细的身上。
卿禾的鼻翼急促地抽动,口中“咝咝”作响,一口气艰难地卡在咽喉,瞳孔收缩,更显得眼睛黑白分明。
他拼命想要开口说话,可是只是不停地发出抽气的声音。血的流逝大大降低了体温,他的嘴唇呈现出苍白。
“不要动不要乱动”
九狸的手在他衣服裤子的口袋里来回翻找,终于找到他已经关掉的手机。
见他已经止不住地想要合上眼皮,她禁不住慌了,手背不停地拍着他越发青白色的脸颊,“卿禾不许睡跟我说话”
她急得哭不出声,一手拍他,一手想要开机打电话,无奈手指像是不听使唤,哆嗦得抓不住,几次滑落。
卿禾只觉得眼皮万分重,而中弹的地方,却只是麻,麻到,几乎感受不到疼痛。他用手堵住枪眼的位置,轻按了一下,血暂时止住,可是一挪开,就立刻再次冒出来,更多更急。
“对不起”
他费了半天劲儿,终于断断续续地说出这句话。
而九狸,终于颤抖着拨通了部队的卫星电话。
在他昏沉而漫长的梦境中,似乎周围都已是无边无尽的黑暗,他却是个孩子的模样,含着手指,牵着母亲的衣角蹒跚学步。
“妈妈,姐姐在那儿”
小卿禾鼓着圆滚滚的大眼睛,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女孩儿,声气。
女人似是惊恐,拖过卿禾便要走,可卿禾不依,屁股往地上一坐,来回蹭着两条小短腿,哇哇大哭。
“哇我要姐姐我要姐姐”
男孩儿声嘶力竭,那他口中的姐姐却不为所动,只是转过身来,冷冷地对他笑。
那种笑,真的很不像是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脸上出现的笑容。
“啊”
被卿禾的喊声惊醒,在另一张床上睡觉的九狸,条件反地下床就跑过来,鞋也没穿。
她使劲按着卿禾头顶的铃,希望护士站那边赶紧过来人。
“怎么了怎么了”
卿禾从住院以来,几乎没有过完全清醒的时候,偶尔喊叫出声,九狸都要欣喜他马上就能醒过来,但每次过不了几分钟,就会再次沉沉睡去。
“病人失血过多,所以导致昏迷,这是正常现象,几天之后就会好转。”
当天从手术室出来,她抓着医生的袖子,明知道主治医生是父亲当年的老部下,可还是担心。
他动了动眼皮,眼圈周围可怕地凹陷下去,因为昏迷,只能通过注葡萄糖、生理盐水和进口营养维持身体所需。
“卿禾”
见他终于醒了,九狸忍不住捂嘴,又是哭又是乐,表情怪异。
“你醒了,我叫大夫来不对,我先给爸打电话你饿不饿,想吃什么”
一股脑把要说的话都倒出来,九狸完全手足无措,不知道先做什么后做什么,一会儿拿手机,一会儿凑到床边。
“你一个一个问我一个个答”
卿禾苍白的脸上终于显了一丝红晕,扯动嘴角笑了一下,想要抬起手。
“别动”
九狸按住他的手背,生怕他碰到针头,“痛不痛头晕不晕”
卿禾定定地看向她,用指尖蹭蹭她的手心。
“不疼,你在这,我不疼。”
孩子气的话语,听得她心口眼角都是一酸,回握住他的手,小心地避开针头,“嗯,我在这的,除了之前回家帮你取东西,我这几天一直都在这里。”
帮他调了调床头的高度,让卿禾靠得舒服一些,九狸转身取手机,拨号。
“不咳咳不要告诉他”
卿禾挣扎着要起身,去夺她的电话。
他口中的他,自然就是顾成功。秘密一旦戳破,他实在不知道还如何面对这个男人,名义上的亲生父亲,实质的,养父。
九狸手上一顿,看向卿禾,一字一句:“爸和我说,你醒了,要第一时间给他打电话,因为你是他儿子。”
卿禾脸色白了一白,满眼都是震惊,重复道:“不可能不可能”
九狸截断他的话,“他一开始就知道真相,可他从没有告诉过你,甚至连我都一直瞒着,如果不是齐墨不小心查到,我这辈子都会怨着他。可他宁可我恨他。这么多年,他对你怎么样,你比我心里有数”
他安静地听着,良久不动,眼中隐隐有水光,然后伸出手,颤抖着去寻她的手。
九狸抱住他,让他在自己怀中,失声痛哭。
她悬了太久的心,终于放下了。
天气格外好,热气在上午还没有蒸腾得烤人,卿禾闲着没事,靠在床头看书,九狸拧不过他,只好从家里书架抽了几本,和熬的汤一起带过来。
不同于一般的病床,这间病房的布置摆设更像是酒店的套房,双人床柔软而舒适。
九狸脱了鞋,捧着切成丁,去过籽的西瓜,坐到卿禾身边,一口一口喂给他。
眼睛不离书,他顺从地张嘴,咀嚼,咽下,再张嘴
“哼,早这么用功都考上常春藤了,这会儿装相”
九狸忍不住嘟囔着,又递了一块。
“没办法呀,一个齐墨,一个周谨元已经够我嫉妒得发狂了,这会儿我一不留神,又冒出个什么华白,我再不求上进,您老一个红牌,我就罚下场了,别说进球,碰球都碰不着了”
卿禾斜楞着眼睛,狠狠地瞪了九狸一眼。
说不吃醋是假的,他看见那华白第一眼就心里不舒服,一个大男人,还留个长头发,妖里妖气,尤其一双眼,他本看不透
“你这算是吃醋”
九狸咬着西瓜的牙签,抽着眼角瞄他,心里七上八下,这小祖宗现在是老大,留了那么多血,子弹擦过大动脉,差点就就不回来了,她可不想现在惹他,要是好不了,别说顾成功,她自己也过不了心里这一道坎。
“哼,不敢当,吃不过来,再吃就撑了”
卿禾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可是一听见她有些胆怯的发问,又似乎有了一丝窃喜,这女人敢说她不在乎他
九狸不说话,见他赌气,索自己吃个够,要知道,她顾九狸伺候过谁啊。
斜眼看她的吃相,小腮帮一鼓一鼓,鲜红的西瓜汁沾在她唇边,卿禾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就知道吃”
看着她水汪汪的一双眼,卿禾忍不住失神,猛地侧过头,用力扳过她的肩膀。
“唔你干什”
西瓜的香甜和她的香甜,一起在他的口中融化,散发着甜美的香气,引得他伸出舌尖不停地追逐。
“忘了告诉你,西瓜很甜”他松开嘴,说完再次覆上她的柔软,辗转吸吮。
空闲的左手,也顺着薄薄的衣服下摆,往上探寻,在她的腰上不轻不重地拧着玩。
“卿禾不行你身体不行”
九狸朦朦胧胧地小声拒绝着,可是被他勾得,也彷佛有一把火在体内燃烧起来。
她头昏脑胀,被他吻得只觉得眼前晕眩,他的笑颜不断在眼前放大,怀怀的笑扯在同样沾了鲜红西瓜汁的唇边。
“小色女,你想什么呢”
他吃吃地笑,伸手在她脑上一敲,挤眉弄眼地嘲笑她:“我只是想亲亲你,你想太多了”
脸上一红,她去推他,冷眉怒目地一指他身下:“那这是什么东西”
手的方向,赫然是卿禾已然昂首挺挺立军姿的小小禾
被逮个正着,方才还洋洋得意的卿禾一下窘了,把病号服往下拉拉,试图遮掩起来,无奈越是紧张,就越让兄弟。
他哑着嗓子,眼里深不见底,不确定地开口:“我觉得我现在恢复得挺好,你看能不能”
九狸猛摇头,斩钉截铁,坚决地收回自己的手,正色道:“医生说,你绝对要禁止剧烈活动,我认为,这种事是肯定属于剧烈活动的。”
“那你帮我嘴要不手也行”
“没得商量”
“那它怎么办啊”某人已经有了哭腔,拖着九狸的手可怜巴巴地摇啊摇。
“你要克制,来,跟我念,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
“我靠,九真经啊你干脆教我葵花宝典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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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浴室出来,九狸慢腾腾地用干毛巾擦着头发,动作笨拙。这一向都是齐墨抢着干的活,被他戏称为讨老婆欢心。
从回国以后,齐墨似乎很忙,她的话他到底是听见了,销售军火毕竟不是正经行业,他决心为她洗白家底。
他还没回来吧,她也懒得开灯,着黑坐在镜子前涂华。
她回家后,只在餐厅和华白碰了个照面,那男人依旧高傲,哼了一声就回了自己房间。
九狸在他后面比了个中指,华白硬要住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