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终还是在一个夜晚的凌晨三点钟到楼上的那个房间走一趟——我想子影应该睡了。窗外的月光明亮的近乎有些发青。这样的月光明显会使精神病患者极其容易复发。我不知道我自己的精神是否有些问题,我尤其怕看见高速铁路干线上疾驰而过的高速列车。这个城市的高铁已经整整开通了五年,可是我竟然一次也没有去乘坐过。不是没有机会,而是我深深的恐惧,我一到火车站就会产生那种惧怕分离的恐惧。特别是铁路干线沿道不断出现的紫色标志灯几乎摧残着我的神经,使我崩溃。
当我打开这间房子的铁门时,不知道为什么特别紧张。我曾经猜测两个孩子的骨灰盒就安放在里面。我尽量保持着内向的平静,可是当我进房间之后什么也看不见。因为屏风将房间遮挡的只剩下一条直通窗口的狭隘过道,而其他的什么也没有看见。屏风是白色的,每扇屏风上都刺绣着一朵惊艳的玫瑰。“太太,您以为我的孩子真的死了吗?他没有死,他还在床上安静的睡着。要看看他熟睡的样子吗?”正当我犹豫着到底是要移动屏风观察屏风那边的情景时,耳边竟然响起子影幽灵般的声音。“不,夫人。我只是感觉我应该来这里看看。其实,您的孩子我并没有见过,也不想知道他熟睡的样子是如何的。”
“太太,看见窗外的月光吗?那夜色多么美丽。”我有些为难与恐惧,我想迅速离开这个我本不应该来到的房间。面对子影那阴沉的面孔,我感觉我作出这个决定的错误。但是,子影已经把门关闭。她直视着我,将我逼近到窗口。因为过道实在太狭窄,我竟然连转身面对子影都困难。空气变得非常紧张,甚至有被压迫及窒息的感觉。“别担心,我不会辞退你。你很善良,至少你长的还不丑,应该说,不那么俗气。如果你的家庭经济条件许可的话,你完全可以把自己打扮的更加高贵一些。不过,你现在的样子也很不错,至少很单纯,很纯洁。您快到四十岁了吧?这是个很不错的年龄,哈哈,八零后。我可是六零后,确切的说,是属于六十年代末班车那一代的女人。
“对了,你见过下雪吗?我可是见过,可是,到现在将近三十年都没有见过了。我本来并不生活在这个城市。哈哈,我原来生活的那个城市可不象这里,没有春夏,没有秋冬。在这里,很多贵重的衣服都穿不上,因为那些贵重的服装都太厚了。好想回到那个四季分明的城市。那些贵重的服装会让你看起来更象一位贵夫人。当然,并不是所有的贵夫人都会穿着贵重而华丽的服装。有时候,贵夫人仅仅只不过是个阶层的标志。有许多国家的没落伯爵夫人甚至只会穿着破烂不堪的衣服上街。
你来到这里,经过我的允许了吗?看看你粗糙的手,怎么也不像个操键盘的程序师。看看这华丽的屏风。这可是当年在大厅里举办舞会定做的。很久没有在家里举办舞会了。那时候,多热闹。每当周末,当地的著名商人,董事长都会来这里参加我和丈夫组织的舞会。十年都没有举办舞会了。我丈夫的父亲在十年前去世之后,他就去了澳大利亚继承遗产。他们可是个大家庭。可惜的是,我丈夫是他家唯一的男孩。听起来有点怪,因为他父亲是个华裔,所以,骨头里还是重男轻女。他给我们留下一笔钱,当然还有这套别墅。一去十年,很少联系——我怀疑他应该是不要我和楚紫了。
可是,他走的时候,曾经说了句,或许将来的某个时候,我会接你们过去。就为了这句话,我一直在等待。实际上,有没有这句话,我都得等待。因为这么大的别墅这么大的一片土地,如果真的不要我们,他也肯定不会留给我们。他比我年长将近二十岁。有时候,约定会让你看起来很美好,它会让你对未来有希望,有期待。可是,实际上约定其实是个难以挣脱的残酷枷锁,他让你在自我欺骗,自我安慰中消磨着自己的意志和生命。人生其实是没有那么长的时间去等待,等候将来那个美好时刻的到来。
我会时常梦见自己被大火烧死了,也会梦见自己从悬崖峭壁跌落深渊,甚至会梦见自己学会了穿越。人是最渴望穿越的动物,因为穿越可以使他回到他愿意回到的任何时光任何地点,哪怕那种体验是重复。那年我正好是第三个本命年。哈哈,再过两个本命年我就进入花甲之年了。约定的诱惑固然美丽,可是自己要度过无数个漫漫长夜。我曾经想挣脱这个约定的美丽框架,可是,楚紫还小。我必须要把他抚养长大。靠着这个信念,其实那个美丽的约定已经并不重要。约定是个具有时效的东西,它只有在你活着的时候才有效。如果你的生命消失了,约定的意义也就失效了。
另外,我生命中还有更重要的东西。我是个舞者,我曾经从舞蹈的节奏里找到了属于我的灵魂坐标。我曾经以为舞蹈会陪伴我度过到生命的终点。可是,澳大利亚的丈夫突然要求我去那个澳大利亚去定居。十年的等候尽管有了结果,可是,十年的风雨已经让我失去了体验与回忆过去的激情。我可以不去,但是,我又必须要带着楚紫离开这里。如果不离开这里,那将会变得非常可怕。是楚紫让我最终决定奔赴澳大利亚。这样的说法解释起来实际上很麻烦。并不是楚紫说我要求和我一起去澳大利亚与他的父亲团聚,更不是为了所谓楚紫的未来去澳大利亚——因为他爸爸留给我们的那笔钱足够他生活好几个世纪。
我果断作出了终结芭蕾生涯的决定。因为这个男人曾经爱过我,更确切的说,是在我生命的最低潮挽救了我的生命。因为这个男人爱过我,也是第一次向我提出了一个恳求:来澳大利亚后,你就不能再跳舞了。你是一个有身份的夫人。你必须放弃你的芭蕾生命。我是在恳求你,答应我好吗?我已经69岁了。能看见我真正爱过的女人,我可真开心。我是真正爱过的女人这句话可能不是假话,但是,至于我是否真正爱过他——夫人,您是不是知道了太多了?嫁入豪门,是多少女人一生向往的婚姻目标。你首先必须有这个外貌资本。别以为个别女明星嫁入豪门是因为自己会拍片,会演戏,是明星。这些理解都错了。因为对于那些有钱人来说,他的资本就可以制造出无数个明星。只要你有钱,国际电影节的红地毯你都可以随便走。明星的魅力是有限的,而金钱的魅力却是无限的。可是很多女演员并不完全这个道理。豪门需要的是一个能撑起豪门家业的太太,而不是一个已经结婚还在外抛头露面的戏子。
另外,作为一个已经嫁入豪门的女人,不要以为衣食无忧就万事如意了。这个要求太简单也太愚蠢。在这个金融荡涤不安的年代,你所要考虑的很多,至少你要看见可能发生的破产会生意亏损的危险。如果仅仅把自己当成一只鸟被丈夫养起来,那真是绝对的下策。一个嫁入豪门女人最大的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