奕也受到这样的待遇,他不见得能比这个女人坚强多少,因为他连去探望苏倾奕的资格都没有。
“但愿吧,”苏倾奕靠在贺远肩上,“有你真好。”
其实自从被调到厂里上班,苏倾奕就逐渐琢磨明白了到底什么叫劳动改造,那就是以繁杂重复的体力劳动为表象,跟这些知识分子算政治账而已。可这些被改造的人,又偏偏不能提出任何异议,因为他们是犯错的人,是于人民有罪的人,而劳动态度恰恰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认罪态度。
平心而论,他已经十分幸运了,厂里的工作再忙,至少干的活儿还是有价值的。而像他大哥那样被下放去农场的人,每日不识闲地重复枯燥的重体力劳动,却往往什么经济效益也带不来,空耗时间精力。美其名曰用汗水洗刷掉身上的罪过,荡涤那颗所谓脱离了人民群众的待改造的灵魂,可这里面又有多少人是真的有罪?很多人的帽子不过都是从天而降,却不得不低头受着。
现今很多地方都陆续建起了劳改农场,为的正是集中改造右派。仅苏倾奕听说的,就有不少原本已经被停职调岗的右派被通知下放农场了。苏倾奕不知道自己未来的路会通向何方,或许哪一天他也会被再次揪出来,重复他大哥的命运,甚至跟贺远将会再难见面。
在这样的忐忑不安中,日子悄然进了十二月。苏倾奕担心的情况不仅没发生,相反还迎来了一个好消息。
下旬时学校通知苏倾奕可以回去了。
实则早在八月,毛主席来津城的大学视察期间,就特意提出过关于“反右”不要错抓好同志。自那之后,校领导便陆续展开了对已划右派的甄别工作,苏倾奕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被第一批摘了帽子。
十二月底的时候,他终于结束了长达一年的工人生活,重新回了学校。虽然系里只安排他在原学科教研室做些书面工作,但对苏倾奕而言,这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这个好消息他跟贺远还没有彻底消化完,元旦刚过一个礼拜,又传来了另一个不知该不该说是好消息的消息。
林婉突然来找苏倾奕,两人在教员室外的楼道里寒暄了一番。苏倾奕见她少有的欲言又止,而且也没有带着苏思远来,直觉她大概是有事,先一步开口问道:“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
林婉刚想开口,见身旁陆陆续续总有人经过,便又收了口。
苏倾奕见状提议道:“不介意的话,去我宿舍说?”
林婉略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苏倾奕这次回学校,又搬回了单人宿舍。两人进了宿舍,他把林婉让到床上坐,又倒了杯热水递给她,自己坐到书桌前的椅子上,静静等着她开口。
林婉拢着水杯沉默了半分钟,终于开口道:“如果我说让小远跟着你过,你愿意么?”
苏倾奕一愣,完全没料到她想说的是这件事,下意便以为是她现在的丈夫不愿意孩子跟着他们。
“家里有困难?”
林婉摇了摇头,从头跟他讲了一遍到底是怎么回事——齐川因为工作原因要被调去外地,林婉不愿意再过两地分居的日子,便决定跟他一起去。可西南那地方经济本来就不发达,生活环境自然也不可能太好。原本两口子是想带着孩子去,但齐川前一阵子去那边出过一次差,回来就跟她说那边条件实在是太艰苦了,别说孩子,让林婉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