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驶员的真面目,只瞅见一只,两只,三只——
三只轻巧的蝴蝶,扇忽着翅膀,从那团黑暗中飞出。
金粉乌翼,背负鬼脸,悠悠飞来。
堂而皇之的,如越过水面,穿透了这一边的车玻璃,飞进恐慌指数爆表的车厢内,落到坐在副驾的野鹤的胸口上。
蝴蝶咬啮起功夫衫的麻线,不一会儿,钻进紧贴皮肉的里层。野鹤的面容,顿时呈现苦痛之色。
“师,师父!”
苏文桐下意识要刹车。
“停不得呀。”野鹤咬牙说,“你所看到的,是鬼玩意想让你看到的。我撑得住。一旦栽进鬼打墙,又叫鬼玩意挡在你身前,就全抓瞎了。文桐,你得超过它!”
苏文桐将油门踩到底。野鹤继续念咒。
“不行!它的马力比我强!”
“唉,只得动用师父的压箱底了。”野鹤快把牙龈嚼出血了,“想不到被逼到这田地!云飞急走动,即界火急合。仙火急今奉,天帝救急急。急急如律令!”
野鹤口舌如簧,哒哒哒,比选秀节目片头里主持人报广告还快还猛。他一口气讲完,说时迟那时快,一道雷火劈开重重雾气,如一柄亮白色的天剑,不偏不倚落在毗邻的灵车的车顶。
鬼车疯狂打转,向后急倒。胎儿的哭叫快要震破苏文桐的耳膜。
转眼间,胎儿和那辆不祥的车的最后一点影子,全湮没在墙壁般厚重的浓雾里。
两眼望去,雾气变白,渐渐趋向透明。山峦的轮廓若隐若现。
野鹤说:“我们快开出那东西的法力了。”
苏文桐松口气。雾确实在消散。前方能依稀看到一座收费站。
车速放缓,慢慢驶入由锥形桶和隔离墩所辟出的匝道。通路很窄,仅容一辆小车直行。苏文桐的车载有etc,灰色收费亭后面的拦车杆慢吞吞地升起。
苏文桐将脚踏在油门上。引擎发出跃跃欲蹿的嘶鸣。
他的脑海中突然闪过。
这里怎么会坐有收费站?这是县道,也不是景区,这一带的规划图他曾经用标尺一格一格量过。
“路不对!”苏文桐大声喊,“不对!”
野鹤赶紧从贴身口袋取出一枚铜钱,举到左眼前,透过钱眼去看。
这一看可好,他吓得差点把铜钱扔了。
“停!停!停!”
野鹤把乡音都喊出来了。
苏文桐用尽毕生力量猛踩刹车。刹车片惨号一声。
他俩向前弹起,又被安全带拉回。接着痴呆呆坐在座位上,半天讲不出话。
雾彻底散去。阳光重新普照。一切清清楚楚,哪里有什么收费站。他们正处于一个下坡,前边正对的是当地私盖遗留的烂尾楼。一扎锈迹斑斑的外露钢筋,从没封浇的水泥建筑里触目惊心地伸下来,距车子的挡风玻璃区区几厘米之遥。
再前进一点,苏文桐兴许还能逃过一劫。副座上的野鹤,准保被钢筋贯穿胸膛。
大难不死。苏文桐心有余悸地转头。只见那辆索命的suv,恢复了本来样子,朝着几公里外的返城高速的入口疾驰而去,在视线里缩成一个小黑点。
而野鹤呢,显然也吓坏了。他那一边的侧窗,有三个小孔。野鹤抖着手,解开衣衫盘扣,从怀里掏出一面凸面的文王八卦镜。
上面插着三根细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