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由善入恶易,去恶向善难,其人非有大智大慧,何可臻此,如此崇高的人品不见,还要见谁?”
灯火明灭,炊烟袅袅,山城居民稀少,石板街道行人寥寥,二人漫步潇洒进入一家屋檐低垂客栈。
谢云岳本投宿过这家客栈,故店小二认得,一面垂手哈腰迎人,一面恭顺笑道:“姓灵的客人在此已守候一天了,茶饭无心饮用,神情甚是不宁,想是忧心爷台安危之故。”
谢云岳漫应谢了一声,心中疑念顿生,莫非他已遇见彭灏等人,发现他们已离去,是以不宁,若然如此,一番心意,又呈梦幻泡影了。
店小二已飞越入内报与丧门剑客灵飞知道,三人一跨入院落中,即见灵飞长须飘飘立在廊外恭候,微笑道:“少侠一路饱受风霜,老朽则偷了一日懒了。”
虽然暮霭昏沉,谢云岳却瞥见灵飞眼中神光游离不安,眉带紧蹩,深知灵飞有着很沉重的心情。当下暂不追问,四人跨入室内,与三人再为引见,寒喧一阵后,谢云岳连声催促店小二送上一桌酒席。
灵飞望了谢云岳一眼,叹息道:“数日来,老朽连日奔波于群山峡谷,抱歉未能觅出盘龙峡……”
谢云岳微笑道:“灵老师无须耿耿于怀,这位崔兄,已知盘龙听在,非但如此,连隐居之人崔兄俱巳知道……”继说出经过详情。
灵飞闻知,惊喜万分,笑道:“恭贺少侠仇迹已明,大化当能得报,难怪昔年见穆云神情冷冷,不赞一词,亦不反对围袭令尊之举,原来他是阳和阴远,意在保全。”
说此,眼中神光突转黯然,长叹了一声道:“只可惜老朽不能奉陪少侠翠云廊,亲眼目睹少侠手刃仇人了。”
谢云岳惊愕得跳了起来,道:“方才入店之际,在店伙旧中得知员老师心情不宁,在下犹是不信、但一见面却瞥清灵老师眉宇之间含有隐忧,莫非有事令灵老师困扰么?在下当代你分忧,可否使在下恭聆详情么?”
灵飞张口欲言,突见店伙二人送入酒席,遂笑道:“待酒醉饭饱后,老朽自当一一禀明少侠,现在说出徒增烦恼而已,崔少侠柳姑娘远来是客,老朽极尽地主之谊,把盏接风。”
崔世玉忙道:“在下武林末学,灵老师如此相待,实在有点不敢当。”
灵飞朗声大笑,豪风雄气,复又洋溢面上,催请三人入席,自己坐于下首,推杯敬酒。
片刻之后,谢云岳又旧话重提道:“我辈身入江湖,自应胸襟开阔,伺事不可与人言,也无不可解决的事,灵老师腹中隐忧请快说出,在下似乎有点食不甘味,否则灵老师酒入愁肠愁更愁了。”
灵飞苦笑一声道:“少侠一定要听,老朽敢不尽情告知,只是老朽昔年所行所为,都是些大悖人情之事,固然曲不尽在我,一次为恶,终生洗刷不清,纵然少侠有心相助,老朽也是不肯,深恐少侠为人指责大悖侠义道。”
谢云岳皱了皱眉道:“在下向来行事,只求心之所安而已,武林是非难论曲直,善恶之分仅限于一线,灵老师且说出详情,看看有无办法可想,纵然在下不能明中相助,难道一你忘了在下有千面之称?”?说着取出一张人皮面具套上。
灵飞愁眉一轩,道:“老朽岂能忘怀,只是需求少侠相助,问心有愧而已,老朽只能简略说出,两月前豫省七大镖局联合护送一批重镖均是价值连城之物,只因他们事前安排慎秘,黑道中鲜有人知,由豫入陇,间隔千里,行程日久,消息总免不了走漏,为两拨绿林巨魁获知了,纷纷追踪,相好地点下手。”
“老朽正在陕甘边界陇山作客,陇山盗魁金戈铁鞭沈镇奎最先获知,强邀老朽相助,待老朽赶到扶风金鸡岭上,只见尸骨狼藉,但是镖局中人,已然有人走在我等头里,沈镇奎深恐替人背上黑锅,传令疾退,然金鸡岭上尚隐藏得镖局能手,星月皓洁之下,老朽形像已被人认清……”
“事后闻讯,镖货并未失去,而镖局中镖师当场击毙达十九人之多。拦截兰人均是黑衣黑巾蒙面,无法辨出是谁,只知来者均是武功玄桅,卓绝群伦的黑道高手,但他们误认老朽参与,昨日,在鹤鸣山中遇上中州镖局总镖头神拳姜申等人,一时分辨不清,约在五鼓夭明时分在距此二十里处武侯祠内理论。”
谢云岳朗笑道:“灵老师只说未参与其事就够了,不过仅是适逢其会而已,那么由在下代你出头就是。”
丧门剑客灵飞还未答话,户外忽传出了一声冷笑道:“灵飞任你舌翻莲花,也难洗脱罪名,淆惑视听,煽动别人去死,岂是大丈夫行径了?”
谢云岳不等此人话音落定,立时身如闪电穿窗而出,已瞥见三个劲服中年武师,一列横立在屋面上。只见谢云岳身形未朝下落,反往上飞,疾如鹰隼般在三人前落下,悄无声息。三中年武师,见谢云岳这种神化玄诡身法,毕生罕睹,不由相顾失色,目中露出惊异光芒。
谢云岳逼视了他们一眼,沉声道:“是非曲直,总有真相大白之时,灵飞已允在武侯司五鼓天明时当面理论,到时自会前去,三位来此监视,岂又是英雄豪杰行径?”
三人面色颜对一红,中立二人道:“阁下一言九鼎,我等在武侯司恭候就是了。”三人同时转身,穿空跃飞而起,落下屋面身形杳然。
四更不到,谢云岳与灵飞二人已到达武侯祠内。月已西科,祠内一片膝黑,阒无人叫踪,谢云岳火折中刷地然着熊熊火焰。闪闪光辉中,映出祠中诸葛武侯塑像,羽衣纶巾,星目隆准,三绺长须,儒雅凝重,栩栩如生。两席壁间满留墨痕字迹,均是千百年来骚客词人游经于此所留吟咏佳作。
谢云岳笑道:“想此时尚早,不妨暂候片刻。”
目中落定武侯塑像座前一只残烛,嗖地窜前取过只觉触手微温,笑道:“不久之前,尚有人来过。”
继摇摇头道:“且莫管他是谁,反正五更时分当可分晓。”
说时将残烛就在火折子燃亮,漫步眺赏壁间所留琳郎诗词,其中不乏脍炙人口之佳句,其中一阕更是佳绝,谢云岳不禁朗朗出口吟道:“剑江春水绿云云,五丈原头日又熏,旧业未能归后主,大星先已落前军。南阳祠芋空秋草,西蜀关山隔暮云,正统不惭垂万古,莫将成败论三分。”
不禁颔首再三道:“的确是佳作,自古英雄生前不论成败,千秋万世之后,自有定论。”正在忖念之际,突闻祠外传来数声长啸,划破沉寂的夜空,四山回应不绝。
谢云岳回面向灵飞道:“我们立在祠外,瞧瞧来的是什么人物?”
双双跃出祠外,斜月光辉之下,只见侧面不远一片峻岭上十数条黑影,疾如闪电凌空扑下。
来人中一五旬老者,炯炯虎目暴射怒光喝道:“灵朋友一身抵十九命,似嫌委曲,还要拉一个垫背的是么?”
灵飞正色道:“姜老师,灵某惧者不来,来者不惧,身死又何足惜,只怕正凶逍遥法外,死者不能瞑目,含恨于地下,诸位于心何忍。”
神拳姜申怒喝道:“灵飞,事到如今,你还撒赖做甚么?”呼地一拳,撞向灵飞胸前而去,劲风凌厉迫人。
突然,谢云岳闪身而出,拦在灵飞身前,右掌微微向外一送。姜申立时如受重击,踉跄倒出数步,不禁大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