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待一低头,谦卑说道:“儿子受教了”
父子二人收了长剑,用汗巾擦了擦手,江新武道:“皇上十日后下扬州,为父也会同去。”
“十日?”江待一皱眉问:“怎么这么快?”
江新武冷笑道:“早已准备好了一切,十日足矣。待儿可随为父一起去?”
江待一嘴角一动,“去,当然要去,我倒是要看看天子巡游到底是个什么阵仗。”
练过功,江待一回了房间,推开门就看到坐在床上刺绣的文惠羽,笑意浮了上来,“娘子,有在做什么给我?”
yuedu_text_c();
文惠羽嗤笑道:“好没道理的人,人家刺绣却偏偏说是做给他的。”
江待一倒在大床上,头枕在文惠羽的腿上,抬手点了点她的鼻子,“还不承认,除了我还有谁能请的动我家文大绣娘做刺绣。”
“少臭美了”文惠羽娇嗔了一下腿上的人,一个不留神,手指被针刺破。
“哎呦”文惠羽吃痛的叫了出来,江待一连忙坐起身,心疼道:“刺破手了?都怪我分了你的心。”说罢,将她渗出血的手指含到嘴里。
手指如触电一般,电流从指间一直传到了心坎里,引得心里一阵震颤,文惠羽红着脸小声道:“谢谢”
嘴里的血腥味淡了许多,松开了含着的手指,道:“下一次小心点,你要是为了做东西给我而弄伤了自己,那我还是不要了的好。”
文惠羽把绣到一半的香囊递给他,佯怒道:“你这个人好没良心,我辛辛苦苦做给你的香囊居然不要。”
蓝底绣着茉莉花的香囊,针脚细腻,看的出来绣此物的人一定是极其用心的,江待一揽过她的肩,感动道:“惠羽真是贴心,知道我素爱蓝色,特意给我做了这个香囊,我一定贴身收着。”
文惠羽顺势倒在他的怀里,指着香囊,道:“茉莉花是最喜欢的花,蓝色是你最喜欢的颜色,我把茉莉花绣在蓝绸缎上,就代表我们两个人在一处。等做好了这个香囊,我再放入兰草杜若送给你。”
江待一摇头道:“我要放入茉莉花的花瓣,这样无论我在哪,闻到香囊的香气就想起你来了。”
文惠羽柔声道:“也好”
江待一轻啄了一下她绯红的侧脸,“对了,惠羽,十天后皇上南巡,父亲与我随行伴驾。”
文惠羽失色的抬起头,“你要走?要去多久?”
江待一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文惠羽咬着下唇,思忖了片刻,坚定的说道:“我跟你一起去”
43登花船
十天很快过去,皇帝南巡的日子到了。
皇城旌旗飘飘,皇帝高坐龙辇之上,两侧站着随行的文武百官,御林军随队护卫,浩浩荡荡的向渡头前进。
清跸遥传羽骑驰,钩陈营卫肃威儀。葆盖龙含珠日耀,銮游凤旐彩云移。
江待一在百官不起眼的位置,在心里暗道,好大的场面!
走了一个多时辰才到渡头,平时娇生惯养的大臣们走到这无一不是气喘吁吁,可为了天子仪仗再累也得咬紧牙关挺着。
皇帝带着太子和几位妃嫔率先登上龙舟,跟着几位朝中重臣也上了龙舟,其余的官员们纷纷上了其他的几艘豪华大船。
龙舟分三层,第一层住的都是皇上近身的几百名御前侍卫,二层住的都是一品权臣,左右丞相,江大将军和六部尚书。三层是皇帝太子和众妃嫔的房间。而只是四品少将军的江待一则住在离龙舟最近的一艘官船上。
“哎呦!走了这么远的路,真是累死我了!”李靓一进船舱里的房间,就倒在床上抱怨着。
“惠羽,累坏了吧,先喝口水。”江待一倒了杯水递给文惠羽。
文惠羽身着粗布青衫,头带小帽,一身随从的打扮,接过杯子,一口气喝光了杯中的水。
“大哥,我也很口渴你怎么不给我倒一杯呀?”
江待一无奈的倒了杯水走到床边递给大字型躺在床上的人,“喏,给你。早就你说了,旅途辛苦不让你来,你非来,现在知道累了。”
李靓坐起来,接过水,咕咚喝了一大口,“辛苦也不过就只是这一下而已了,等到了扬州我可要好好的玩一场,人人都说扬州是人间天堂,这么好玩的地方怎么能落下我呢。”
江待一扶了扶额,道:“真是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幸好户部的人想巴结我,多给我备了间房,要不然都不知道你住哪。好了好了,你快回你的房间,就在隔壁,没事不要出去乱逛,免的再给我惹事。”
yuedu_text_c();
李靓摆摆手道:“真是越来越啰嗦了,我先回房了,不打扰你们小两口了。”说罢就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
见李靓走了出去,江待一关好门,走到文惠羽身后帮她摘掉帽子,一头的黑发如同瀑布倾泻而下,“委屈你了,要你装扮成我的随从”
文惠羽身子微微后仰靠在江待一的腹部,阖上眼帘道:“若不是这样怎么能随你来扬州呢,再辛苦也是值得的。”
入夜后,原本寂静的江面,如今渔火斑斓,十几艘大船上的灯火,映得江面亮堂堂的,各个达官贵人都在甲板上赏夜景,江待一则和文惠羽舒舒服服的窝在床上。
江待一像每晚一样,掀开层层花瓣,品尝着花蕊的芬芳,汲取着花蜜,良久,方离开花朵。
文惠羽环上他的脖子,嘴唇离他的不过一寸,浅笑道:“外面好多人都在甲板上赏夜景,待一不去吗?”
江待一嘴角一扯,道:“都是些附庸风雅的人无聊才出去看景,我美人在怀哪里舍得出去呢?”
文惠羽使坏的咬了一下他的鼻尖,“越发的油腔滑调,没个正经样子。”
江待一笑而不语,唇又欺了上来,文惠羽侧了一下脸,躲了过去,笑道:“可是我倒是想看看江上的夜景。”
没吻到佳人的江待一,退而求其次的亲了下脸近在咫尺的细嫩的脸颊,坏笑道:“叫声相公来听听,我就考虑带你出去看夜景。”
文惠羽转过身去,晾个后背给他,“不去就算了,我先睡了。”
江待一手搭在她的柳腰上,头凑了过去,脸贴在她的脸上,轻轻的蹭了蹭,滑腻中带着凉丝丝的感觉,很舒服,哄着说道:“娘子大人,现在外面都是人,我们出去难免惹人注意,等到了子时,大家都睡了,你我二人携手共赏江上夜景,如何?”
文惠羽露出了笑意,“这还差不多”扭过头,轻抬下颌,亲了一下他的嘴角,笑道:“奖励你一下”
江待一看了看窗外的天色,“现在到子时还有些时辰”,手指摩挲着文惠羽的朱唇,继续道:“既然时间还早,娘子就再多奖励我一会儿。”说罢,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覆上了她温热的唇瓣,不给她逃脱的机会。就这样一直缠绵到了子时。
过来子时,满船的灯火熄灭了不少,洒在江面上的只剩下皎洁的月光。船边的椽木围栏边,站立着相互偎依的两个人,清风吹起二人的衣袂,恍如两个翩翩仙子凌于江上。
“外面这么冷,又是黑乎乎的一片,真不知你为什么要出来。”江待一说着,又紧了紧怀中的人。
文惠羽吻了吻身边人锁着的眉心,闭上眼,轻轻道:“我喜欢听这浪花拍岸,和江海水流的声音。”
江待一也用心聆听,点了点头,道:“是蛮令人安心的声音”
文惠羽睁开眼眸,水波盈盈的看着江待一道:“相公,我们以后老了,去海边搭一座房子来住好吗?”
率百万之师,驰骋疆场,建功立业,一直是江待一的志向,甚至……甚至坐拥锦绣江山,只是这些都只能深深的埋在心底。每每看到有热血男儿,高谈阔论人生理想,而他只是冷眼旁观,默不作声,淡淡一笑了之。
没有听到江待一的回应,文惠羽仰头盯着他问:“相公怎么不说话?”
这种平静的生活,是不属于他的,终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道:“我去过一个很美的地方,虽不是海边但是我保证你会喜欢,以后得了空我带你去。”
文惠羽也被他成功的岔开了话题,奇道:“是什么地方?”
江待一飘忽的望着江面,似乎看到了从小长大的那个四季如春,无忧无虑的地方,静静道:“它叫无忧谷”
“无忧谷?听起来就知道是个好地方,说定了以后一定要带我去哦!”文惠羽略带俏皮的说道。
江待一点了点头,道:“好”
“夜深了,我们回船舱吧。”说罢,文惠羽拉着他的手回了船舱。
船队行了五六日,就快到达了扬州境内。未到扬州一种奢靡的气息已经席卷而来,真是暖风熏得游人醉。
“师兄,你知不知道花满楼的花魁王姑娘也来了扬州。”李靓鬼头鬼脑的说道,现在房间里只剩他们师兄妹两个,她又恢复了从前对江待一的称呼。
“那又如何?”江待一自斟了一杯茶,不冷不热的说。
yuedu_text_c();
李靓一脸的邪笑,道:“花满楼的花船就在不远处,我带你去见识见识怎么样?”
“不去”毫不意外的答案。
“切”李靓一拍桌子,哼了一声,“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真是食古不化,算了,我已经提前约好了,一会儿就去见王花魁,我先走了。”
王花魁?就是师妹总说的那人,总是勾着她往青楼里跑,江待一想到此处,嘴唇一动,道:“慢着”
李靓一愣,转身道:“怎么?想通了?”
江待一将茶杯中的龙井一饮而尽,茶杯啪的一声撂在桌上,似有深意的说:“我就跟你走这一遭。”
花满楼,全襄京最大的青楼,分院遍及全国,也是大多数达官贵人的消金窟。
江待一刚登上花船,扫视了一圈个富丽堂皇的两层画舫,冷笑道:“好大的手笔”,旋即,眉头一皱,一股胭脂味浓烈的刺鼻。
“哎呦,这不是小李公子吗?今个又是来找王姑娘的吗?”一个半老徐娘的老鸨摇着手绢,满脸堆笑的说道,打量了一下李靓身边的江待一,笑着问:“这位俊俏的公子是哪家的少爷?”
江待一神色冷淡,只说了一句:“在下姓文”
李靓穿着一身男装,负手而立,粗着嗓子道:“是呀,我已经跟王姑娘约好了,请于妈妈带我过去吧。”
“好好还,两位公子随我来”老鸨带两人上了画舫的二楼,二楼都是一间间的雅阁,专门用来招待一些达官贵人,而李靓是花满楼常客,砸了不少的银子,花满楼自然是把他奉为上宾,请进雅间里。
引两人进了房间,于妈妈就识趣的退了出去,李靓也照规矩给了她一锭银子作打赏。
这间房与江待一想象的不太一样,摆设很简单,一张书案上还摆着文房四宝,焚着安神的檀香,不像寻常青楼一般的花哨俗气。
“靓儿来了?”从屏风后面传来的声音婉转动人,好似一泓清泉流过心间。
李靓一幅主人家的样子拉江待一坐在圆凳上,笑道:“嘿嘿,王姐姐是我,这回我把我大哥也带来了,我大哥小地方人没见过什么世面,我带他出来见识见识。”
江待一在桌底踩了李靓一脚,低语道:“回去再和你算账”
两人玩闹间,王姑娘已经从屏风后款款走了出来,笑盈盈的道:“靓儿戏言了,靓儿的大哥想必也是人中龙凤。”
江待一起身,做了个揖,道:“在下姓文,是李靓的结义大哥,见过王姑娘。”
王姑娘欠了欠身,还礼道:“原来是文公子,真是一表人才。”
江待一不经意间已经悄悄的上下打量了一遍这位艳名远播的王花魁,没有青楼女子的妖媚,而是像名门淑媛一样淡雅,举止间流露出的从容大气,是只有岁月才能历练出来的气质。论贤淑端庄不及若兰公主,论清丽脱俗不及文惠羽,但精致的五官浑然天成,别有一番韵味。
江待一拱了拱手,道:“王姑娘过奖了”
李靓虽说是带江待一来,可到了这就完全把他抛在了脑后,一直和王姑娘谈天说地,“王姐姐,我这一路上见到……”
李靓把这一路上的所见所闻说了个遍,而王姑娘只是静静的听着,李靓说到有趣的地方,她会掩面轻笑,李靓说的累了,她便递一杯茶,茶水的温度不凉不热刚好入口,她并不多话,但每每说出的话必是字字珠玑的点睛之语。
江待一在一边安静的观察,心中已经了然,明白了为什么师妹会对花满楼流连忘返,只是与王姑娘聊天谈心就如此愉悦,若得此红颜知己当真是人生一大幸事,只是不明白这样一个奇女子怎么会流落青楼。
44被拒绝
聊了许久,江待一看时辰差不多了,起身告辞道:“今日与王姑娘畅谈十分快活,但天色已晚,我该回去了。”
王姑娘也起来,微笑道:“那我就不留文公子了,文公子慢走。”
江待一点了点头,拉着李靓就要往外走,李靓却一脸的不情愿,挣脱了他的手,道:“大哥,你先回去吧,我许久没见王姐姐,想死我了,今个我要在这要和王姐姐秉烛夜谈。”
江待一又劝了好几句,李靓是油盐不进就是不跟他回去,王姑娘看李靓这个样子,恬静道:“文公子,这些日子我也很想念靓儿,文公子可否卖我一个薄面,许靓儿留这一晚,我保证明日还你一个容光焕发的妹妹。”
yuedu_text_c();
王姑娘的话总是让人不忍拒绝,江待一鬼使神差的答应下来,独自离开了。
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江待一下楼突然被醉醺醺的男子撞了一下,皱眉抬头一看,眉头锁的更紧了。来人正是太子郭天放,身后还跟了一个随从。
“哎呦,江少将军也来喝花酒,怎么家有娇妻还来找女人?”
江待一压着性子,行礼道:“参见……”
郭天放连忙拦到,哈哈一笑,“在外面不必行礼,起来吧。更何况在这里还是不要让人知道我的身份。”
江待一“喏”了一声,站起身子。
郭天放一只手搭在江待一的肩膀上,坏笑低声道:“我叫上最好的姑娘,陪本太子去观景台看喝酒赏景。”
没等江待一开口推辞,郭天放就喊了一声:“来人呀!于妈妈跑哪去了?”
于妈妈一下子赶了过来,一脸讨好的媚笑,“哎呦,这不是郭大公子吗。”
“让你们这最好的姑娘都出来,还有你们那个王花魁,全给我叫到观景台去。”
于妈妈连连应道:“是是”顿了一下,脸色有些为难的道:“只是王姑娘她现在有恩客在,这……”
郭天放疾言厉色道:“我管她在是陪谁,爷让他现在就过来,要是不来的话我拆了你这花船!”
于妈妈天天在风月场所,最擅长的就是察言观色,看得出来个郭公子不像是平常的富贵公子,八成是惹不起的王孙公子,连忙赔笑道:“是是,我这就去叫王姑娘,我现在先带您去观景台,郭公子这边请。”
江待一做了个揖道:“太……郭公子我就不去了”
“诶……”郭天放皱着眉,摆手道:别这么扫兴,陪我一起喝几杯。”说罢,拉起他就走。
观景台是在花船二楼甲板上搭起的台子,专供贵客们赏景的地方。
观景台上早已备好了酒菜,郭天放按着江待一坐下来,还意外的给他倒了杯酒。
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姑娘们鱼贯而入,纷纷向郭天放和江待一的身上蹭了过来,这个敬一杯酒,那个夹一口菜,弄的江待一是好不自在,但碍着太子爷的面子也不好发作。
郭天放倒是安之若素的左拥右抱,一脸快活的样子,叫了一声:“这酒色太差了,小宁子来,去把我的酒拿来”随即又在小宁子的耳边低语几句,小宁子点点头,弓着身子退了出去。
江待一眉头锁的不能再紧了,被身边的莺莺燕燕也灌了不少的酒。
小宁子端着一壶酒走了进来,恭谨道:“少爷,酒来了”
郭天放拿过酒壶,站起身走到江待一的身边,摆了摆手,身边的女子都识趣的闪到了一边,“来江少将军,陪我到外面吹吹风”
江待一立刻道:“好”恨不得一下飞出这间满是脂粉气的屋子。
在甲板上,郭天放将酒壶里的酒倒了一杯递给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