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席安穿着宽宽大大的及膝长棉衫,雪白小腿上被玻璃碎片划伤的几条细细红痕犹在,这几天还隐隐作疼,然后,她就会一直想起他。
这个男人不好好待在办公室上班,究竟跑到她家门口做什么?就认定她一定在家似的一劲儿按门铃,下着雨也没见他躲一躲,就这样站在门口快一个小时了。
他应该有打电话,可是她关机了,她又不是做业务的需要随传随到,没必要一定得在休假期间接他电话。
再然后,她看他像是打定主意不离开,就那样靠在门口的墙边站着。
第3章(2)
骆席安透过窗户的小缝看着院子外头的他,静静伫立着的这男人,俊美落寞的样子竟是分外迷人,映着她家院子里的树和小雨,像幅画似的,淡淡地烙印在她心坎里。
脑子很沉,身体也很沉,可就这样望着他,却舍不得移开眼。
再看着看着,她的手脚似不听使唤,拿着伞恍恍惚惚的走出去替他打开铁铸镂花大门,对上南东爵那被雨水打湿的迷蒙黑眸。
她等着他质问为什么让他在门外等这么久,等着他质问为何不早一点来帮他开门,可是等半天,他只是若有所思的看着她。那眼神,复杂得令人难解,看得骆席安的心莫名地揪在一再往前走两步,她把伞撑高替他挡了雨。
很多此一举,她知道。
因为害他淋这么久的雨的罪魁祸首,就是她。
“你怎么来了?”她淡淡地问。因为身子虚弱,走这几步路已让她的脑子一阵晕眩,她紧紧抓住伞。
南东爵没说话,看着她怯生生地朝他走来,长手一伸,大手便探上她的额,冰冰凉凉的熨贴上她——
“你在发烧?”他皱了眉。
她微微往后退了一下,红了脸。“一点点。”
“没去看医生吗?”唇角微勾,黑眸却是着了恼。
骆席安头低了下去。“我有吃药了,只是小感冒而已,不必看医生的,休息几天就好话虽这样说,她的身子却明显站不稳,晃了晃,一只手已环过她的腰身扶住了她,伞落到地上。
“还逞强?”南东爵不悦地低咒,弯身将她抱起。“我带你去医院。”
她轻轻地抓住他的衣襟。“真的不用……我只要睡个几天就会好的……你别管我。”
“我怎么可能不管你?”南东爵冷冷地回道。抱她进屋换了衣服、拿了包包之后便再次要抱她上车。
“我可以自己走。”她下意识退了一步。
南东爵不理她,径自上前抱起她。
“啊!南东爵,你——”她赶紧伸手圈住他,就怕掉下来。“你怎么总是不听我说话……我很重的……”
南东爵低阵看她一眼。“是很重,可也还不到我抱不动的地步,只要你乖一点别乱动,我应该不会把你摔下来。”说着,他抱她往外走,上了车,送她到医院挂号看医生,拿完药,又打了一瓶点滴后才送她回家。
或许是药力发挥作用,她睡得很沉,南东爵将她抱起进屋后她都没再醒来,他试着摇醒她问她是否想吃什么,她微微睁开眼对他摇摇头又沉沉睡去。
她不知睡了多久……
醒过来时,屋内一片漆黑,安静得连根针掉下来的声音都听得见,她的身子汗涔涔地很不舒服,骨架像要散了似的疼痛着。
感觉像是快死了……
屋内黑黑的,窗外灰灰的,原来还不到晚上,只是外头一直在下雨,窗帘又拉上大半,刚睁眼便觉屋内灰暗无比。
yuedu_text_c();
天气会影响心境,尤其在下雨的时候,让看出去的人、事、物似乎都会变得不同,却不是真的不一样。
生病也会影响心境,尤其一个人孤孤单单病着的时候,会觉得自己的人生突然变得很悲惨,没人关心没人爱,没人照顾没人疼。
他离开了
就算今天他反常的大发慈悲来探望生病的员工,还亲自带她去医院看医生再送她回家,最后,他还是把她一个人丢下来,离开了。
如果一开始都不曾来过,她或许还不觉得伤心,这样来过却走了,让她感觉到被遗弃的落寞。
眼泪不知为何就像水龙头打开一样再也止不住。她一直哭、一直哭,约莫七、八分钟之后那男人竟再度出现在眼前,骆席安呆呆的看着他,刹那间还以为她见到的他只是幻觉。
南东爵完全没预料到会见到这样的情景,他愣了一下,把手上从超市采买来的东西直接往地上一扔便走向“还发烧吗?还是哪里不舒服?”见到她哭成这样,他蹙起眉,关心的伸手便探上她的额。幸好,烧退了些,不再滚烫似火。
她边摇头边啜泣,看见这人又奇迹似的出现,心一暖又哭了。
她这会儿是喜极而泣,可南东爵怎晓得她心境上的转化?在他眼里,这女人的泪很是磨人,磨得他心慌。
“快说!骆席安,你究竟是哪里不舒服?”见她如此,他莫名的心慌意乱、心急不己。
“不行!我们再去一趟医院做个彻底检查!刚刚我看那堆实习医生就很不放心!!说着,他又要上前将她抱起——”不要,我不要去医院了!“她推拒着他。这样被抱去医院很好笑吧,她是因为他不见了而伤心难过,这病,医生能医吗?
“容不得你胡闹!”他还是强行抱起她,不管她在他怀中又踢又叫。
“南东爵!”
“干什么?叫我的名字病就会好吗?”他气闷的瞪着她。
头一次,这男人卸下冷滇尊贵、高高在上的外衣,像个凡人一样的显露出他的情绪,他看起来就是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是因为她吗?
骆席安看着,软了声。“我真的没事……只是肚子饿……真的……没有哪里不舒服。我没发烧了不是吗?你刚刚不是确认过了?”
南东爵低眸审视着她苍白的容颜,审视着她那双眼,那双眼被泪水润湿,鼻子哭得红通通的,泪汪汪的像只可怜的小狗,一时之间他还真看不出这女人是不是在说读。
“肚子饿需要哭成这样吗?”认识这女人这么多年,从没见她这样哭过——上回在半山腰那次除外。
不过那次是因为害怕,情有可原啊,那这回又是为什么?就因为肚子饿?这理由未免可可是,南东爵还是把她慢慢放到床上去。
“真的没事?”他拧住眉问道。
她擦去眼泪对他羞涩一笑。“是真的。我刚刚只是饿坏了,又觉得一个人孤孤单单很可怜……”
孤单?难道“不会是……你以为我离开了,所以才哭成那样吧?”
骆席安一愕,漂亮的眼睛睁得圆圆的——每次她惊讶他总是可以猜出她的所思所想时,就是这个表情。
南东爵的黑眸一沉,说不上是什么情绪在他的胸口拉扯着,让他觉得万分心疼与邻惜……这究竟是什么该死的感觉?竟让他全身上下都不安起来。
他蓦地站起身——
“不是的,不是那样的!”她突然拉住他的手。“你不要误会,真的不是那样子!”她突然间好怕,怕这男人因为她的爱而离她愈来愈远。
刚刚一个人孤孤单单面对一屋子黑暗与冷清的感觉像魔鬼一样揪扯着她的心……电光石火间,她只想到要抓住他的手,却没想过这男人的心思睿智剔透,岂是她三言两语可以左右?
“那个什么我爱你的也是个天大的误会……我不知道是谁跟你说这种可笑的事……但请你相信,那都不是真的。”她的手紧紧抓住他的-神情急切地仰望着他那恍若冰山的侧颜。
南东爵回眸淡淡地望住她。
这样急切又慌乱的眸子,如何说服别人那一切都是假的呢?
yuedu_text_c();
还有,她爱他,是她亲口说的,只是她忘了。
傻瓜……为何偏偏要爱他?这样卑微的爱着……让他莫名有些生气。
“我知道了。”他看着握住他的那只手,只是看着,她便自动放开了,他的眸光重新回到她脸上。
“知道你会肚子饿,所以刚刚去超市买点菜和肉,你等会儿,很快就有东西可以吃了。”说完,南东爵捡起刚刚丢在地上的那袋食物,起身到厨房去忙了。
骆席安在床上不安的翻来覆去,然后她悄悄地溜下床,走到门口望着厨房内南东爵忙碌的身影。
这样的感觉太奇妙,一个她唉的男人就站在她家的厨房里,为她煮饭……她以为像南东爵这样尊贵优雅的男人是不进厨房的,没想到,他似乎很擅长料理,每个动作都优雅流畅,丝毫不见局促,不认识的人大概会以为他天生是做料理的。
头很沉,身子还疼痛着,骆席安看着看着又悄悄地回床上躺下。
自始至终,南东爵都知情,却一眼也没有回头看她。
他是个坏男人……
这颗在他眼中最美的、钻石般的女人竟是如此的爱着他吗?
他舍不得这样的她来爱他。
但,更舍不得她让别的男人爱……
该如何?
能如何?
南东爵进房时,看见她又睡着了。睡梦中的她唇角勾着笑,不像刚刚那样哭鼻子。
“粥煮好了,先起来吃粥,骆席安。”他轻唤着她。指尖拂过她的脸,她微微睁眼又闭上,发出一声轻轻地叹息。
“骆席安……”他又叫她。
“嗯……”
“吃饭了。”
“嗯。”她咕哝一声却没醒来。连睁开眼都没有。
“喂……”他又伸手去摸她的脸。
“原来你是个赖皮鬼。”她一把抓住他的大手便往颊边蹭。“别吵。”她嘟囔着,却握紧他的大手不放,紧紧的,让南东爵气也不是、笑也不是。手被她握着,他只好在旁边陪她,陪到他也跟着睡着了……直到夜深。
而在夜深人静的夜里,两只交握的手,始终没有分离。
第4章(1)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钻了进来,稀稀落落中还有窗外的树影。
骆席安醒来时,南东爵就趴在她的床边,昏昏沉沉的脑袋经过一夜好眠本已清醒,经这一吓,又要昏了,更别提……她眼角扫过去,看见两人交握着的手。
心差一点就跳出来!想把手神不知鬼不觉的偷偷抽回来,这一动,却把睡美男给吵醒南东爵眯眼瞧着她,这么近的距离,让那双眼看起来好深邃,几乎要把人给吸进那深不见底的幽潭。
她微微红了脸,再一次意识到两人还握着的手,倏地便给抽回来。
那动作又急又慌,像半夜闯进来却被发现的偷儿。
对于她想快速湮灭证据的行为,南东爵很想笑,可他没说什么,倒是长手一伸又探上她画“好点没?
yuedu_text_c();
他的掌心热热的,抚上她时很舒服。如果可以,她真的不想移动。
“嗯。”她微微低眉避开。再不舍,也不能习惯眷恋他的温柔。南东爵的目光落在她脸上。
“饿了吧?我去把粥热热。”说着,他起身去热粥,过了一会儿便见他手里端着一碗粥在她床边坐下。
他拿起汤匙舀了一口放在唇边轻轻吹着,白色的热气飘飘,也送来一阵香气。放着碎肉和碎芹菜的白粥不只好看,更是引得她饥肠辘辘。
“给我吧,我自己吹。”她伸手想接过那碗粥。
南东爵却退开不让她拿,反而递了一匙到她唇边。
“我怕你故意把粥给洒了,让我喂你吧,难得享受一次我的服务。来,张嘴。”她脸红红的看着他,哪张得了嘴?被他那双黑眸看得都要羞死人了。
“我自己吃就可以了。”伸手改去抢他手中的汤匙。
怕她烫到,这一回他倒是由着她了。看她吃了一口,他拿回汤匙又舀了一口递上去,就这样你来我往的一口又一口,见她小小的嘴儿还沾上饭粒,嘴角不自禁的上扬。
“有这么好吃吗?都吃到嘴边去了。”说着,他伸手抹去她唇角的饭粒一他做得很自然,可是骆席安却红了脸,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摆。
现在究竟是在演哪出?这个男人明明就说她的爱对他是负担、是累赘、是麻烦啊,却对她这样动手动脚是怎样?他还嫌她爱他爱得不够可怜吗?非得这样有意无意的撩拨她的心不骆席安有点羞又有点恼,想骂人,却骂不出口,只好手握着小小的拳,把头低得让人看不见她的脸。
南东爵好笑的看着她握紧的拳头。“你干什么?想打我?”对,想打他,可她不能说。毕竟他照顾了她一天一夜,还亲自下厨煮东西给她吃,对她极好,不,是太好,好到有点过头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她突然问。吃饱了、烧退了、脑子不沉了,思路终于清晰起来。
从昨天到今天,这男人的出现和表现根本不正常。
“只因为你听见那个传言,所以想对我好?还是为了补偿我、可怜我?我不需要这些,因为我根本就不爱你——”
“把头抬起来说话,骆席安。”南东爵懒洋洋的开口打断她。
“不管你爱不爱我,和我说话时就得看着我,这是最基本的礼貌。”她一再重复说她不爱他,莫名其妙的,他竟是愈听愈不爽?
是讨厌她的口是心非?还是讨厌她说她根本不爱他?
骆席安慢慢地抬起头来,对上南东爵那微微挑高、好看又迷死人的眉眼。对上了他的眼,她哪还说得出话来?在这男人面前,她大部分时候都是胆小鬼一枚,那天在山上对他鬼吼鬼叫是因为她被逼疯了,绝不是在正常情况之下可以做出来的事。
“你的冰箱里只有微波食品,桌上都是泡面、饼干,虽然屋子里不算太乱,可也没看出你有一点贤慧的样子。”他突然道。
没头没脑的……她贤不贤慧又不关他南大人的事……骆席安看着他。
“你在关心我吗?”
“我关心你不对吗?”他目光定定的落在她脸上,似笑非笑。
她不语,垂了眼。就怕他那样看她,会把她的魂给勾去。
“骆席安,我希望当你一辈子的朋友,当我的朋友比当我的女人更可贵,你不知道吧?当我的朋友,你一辈子都不会失去我。”就像我一辈子不会失去你一样。
他在心里补了一她听懂他的意思,也知道他说的话是对的,可是此刻的她只觉得心痛,痛得要死…?他这是摆明拒绝她的心意,就算她一再申明她不爱他。
胸口像是被钻了洞,血一直流、一直流,痛到她没法子呼吸……
就在她以为这样的沉默足以让她惓惓死去,却听见他低低的在她身畔说了一句——“这样,你还是想要和我交往吗?”她诧异地扬眸,怔怔地望住他,蓄积在眼眶的泪不期然地落下。
“想清楚,看你是要当我一辈子的朋友,还是想当我人生某段路程的女人……想完后告诉我,我会如你所愿。”轻轻地说完,他起身走了,留下一室属于他的味道。骆席安呆呆的坐在床上,久久说不出话来……
请假三天再销假上班后的第一天,骆席安显得十分心不在焉。
yuedu_text_c();
几乎是龟缩在隔屏内,好不让人看见她,然后她假装很忙的在白纸上涂涂画画。
办公桌上摆着一束花店刚送来的玫瑰花,侧边的矮柜上也摆着好几束相同的玫瑰花。在她请假的三天里送了三束,连今天的共四束,几乎占满了她的活动区域。
以方位而言,骆席安和康莉两位雪菲尔顶尖设计师的办公桌是面对面的,可两边都有很高的l型隔屏,其他人站在外头几乎是看不见她们在干什么,她们彼此更不可能看见对方,而两人的另一边是看得见远处山景的窗户。
因此,虽说她们并没有独立一个空间的办公室,但却拥有这间大办公室里最得天独厚的空间。
就算如此,骆席安还是觉得整间办公室同事的目光都不断穿过隔屏朝她射过来。
最近她走桃花运吗?
据说这些花全都是雪菲尔新上任的执行长送的,那个才二十五岁叫唐浚的小少爷。一天一束,看这包装,每束花恐怕要上千,办公室开始疯狂乱传小少爷追她的可怕消息……这怎么可能?唐浚看都没看过她就要追她?实在太好笑了。
幸好,到目前为止,只有收到花,没有什么示爱的表现,她当然就继续装死,就当是新上任的执行长在犒赏员工的德政就好。
她的桃花除了传言中的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