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之位,未必没有缘故啊!”
“嗯?”高太后一挑眉,随即道,“不说幼菽,就说孜纭,你说她件件都好,我哪里觉得她不好了?”
武英郡夫人就趁势道:“既然都好,那你看以她的出身,做你正经的皇媳可够资格?”
高太后叹了口气:“若是我能做主,正如你所言,如今高家也没有合适的女郎了,就是有,你是我嫡亲姐姐,你的女儿,我哪里能不偏心几分?只是……唉,我与你说实话罢,这宫闱,哪里是好待的地方?当初高家为什么一个女郎都没进宫,到这一回采选,那高清绾,她进得宫来也是有缘故的,何况到底也不是咱们家大房里的人!”
太后抿了抿嘴,提醒道,“当年嫂子荣昌郡夫人带着四娘进宫来,不想三郎那不争气的竟看中了她的使女姜真珠,却未看中四娘!这件事情叫嫂子气得发誓绝不叫大房里任何一个女郎进宫!我好容易才封住了这上上下下的嘴,叫四娘嫁了欧阳家!那是我亲生儿子,我岂会无的放失的说他不好?只是三郎在女色上头……实在不太成样子!这些年你在营州,武英郡公可是连半个姬妾都没有的,孜纭、嘉懿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嘉懿也还罢了,四郎是个好孩子,温太妃也是明白人,念着咱们两个的面子,也决计亏待不了嘉懿!何况我看四郎对嘉懿也是着实动了心的,但三郎——他是至尊!你看看如今他才采选了三次,这宫里就有多少佳丽了?”
“原来你担心这个。”武英郡夫人就笑着道,“这做皇后的,都是母仪天下的人,哪里能没几分心胸?你当年不也是这么过来的?至于你说孜纭、嘉懿,的确她们的父亲是没姬妾的,但慎郎的姬妾可不少,他那世子妇又是个端庄有余风情不足的主,亦是不太压得住后院里头的莺莺燕燕,我呢正好由着她们闹去,也好给孜纭与嘉懿说一说这里头的事情——到底我当年嫁到苏家,也不是立刻就当家作主的!总也要叫她们学着点儿……我与你打一打包票,孜纭若是嫁进宫去,那颗凤印定然是拿得稳的!”
见她铁了心要把苏孜纭扶上后位,高太后忍不住问道:“姐姐你与我说句实话——今儿孜纭当那许多人的面与三郎戏谑笑答,可是你的意思?”
——若真如此,那么武英郡夫人这是来之前就有了打算,这是来逼着自己了!
堂堂苏家长女,当着皇长子的满月宴上同姬深眉目传情,这是满殿里妃子宗室都看在眼里的,即使慑于太后并武英郡夫人,没人敢公开的议论这件事情,回去之后,私下里哪能不提?
如此,谁还敢娶这苏孜纭,她能不进宫么!
既然进宫,是太后嫡亲的甥女,又是营州苏家的嫡长女,如今宫中左右昭仪都有了人,左昭仪曲氏是曲家嫡女,先帝临终之前叮嘱高太后要为姬深聘下的皇后人选,她的地位哪里可以摇动?右昭仪孙氏固然为太后所不喜,到底也生了新泰公主,且姬深未必就全部把她忘记了——这么两个人位置都不好摇动,难道,叫苏孜纭屈居她们之下?
以武英郡夫人一贯以来高傲的心气,她肯答应才怪!
不肯的话,那就只有设法扶苏孜纭登上后位了……
高太后固然对这个嫡姐一向有几分敬畏之心在,又是同父同母的嫡亲姐妹,想到此处也不禁微怒起来。
第二十六章 步氏之智
牧碧微回到澄练殿,叶寒夕却还没走,正与西平公主下着棋,云梦如、樊氏等人旁观,西平的琴棋书画才开始学,正是兴头上,下得兴致勃勃,反观叶寒夕,竟有些面色凝重的样子,牧碧微往棋盘上一看,发现她竟落了下风,不由掩嘴笑道:“哟,你到底让了玉桐多少子?怎的下成了这个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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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西平公主抬起头来,得意的笑道:“母妃,是我让了叶母妃五个子呢!”
叶寒夕趁机把棋局搅乱,道:“叫姐姐见笑了,我哪里会下棋,方才看公主翻出来,就跟着问了问,公主就说教我,这不,才开始学么!”
西平公主慢了一步,待要阻拦,棋局已乱,她生气的瞪了眼叶寒夕,抱怨道:“叶母妃耍赖!”
“我才学,你得让让我嘛!”叶寒夕毫无愧疚之意的朝她扮了个鬼脸,嘻嘻笑道。
西平公主就向牧碧微告状道:“母妃你看!”
“这么大个人了,巴巴的跑到澄练殿来欺负个才四岁的孩子,你也好意思。”牧碧微嗔道,“玉桐别理她!”
阿善使个眼色,樊氏忙上前提醒道:“殿下,黄女史快过来了,咱们去候着吧?”
西平公主这才悻悻的告退下去。
牧碧微又把余人遣退,叶寒夕就迫不及待的凑上来问:“姐姐,太后留你们说了什么?”
“两件事情。”牧碧微道,“一件是将长康公主给左昭仪抚养,皇长子则还是留在了甘泉宫里,由太后亲自养着,嘿!第二件却是针对孙氏的,太后借口追查谈美人的病源,封了安福宫,要派人去越山池那边彻查呢!”
说到这里,看了眼阿善道,“虽然这回太后仿佛没有针对我们的意思,但回头就多请几个太医过来给咱们宫里随驾的人统统都诊断上一回,别叫太后忽然变了主意,把我们也封了宫!”
阿善赶紧记了下来,叶寒夕就奇道:“这两件事情,也不是什么秘密呀,做什么不叫我们听?”
“你不晓得太后的心思。”牧碧微淡淡的笑了笑,“她这是惟恐后宫斗不起来呢,你想今儿个到和颐殿里贺皇长子满月的妃嫔,俱是妃位以上,结果太后和陛下要说事情了,就把新封的你和高婕妤打发了走,你们两个心里能痛快么?奈何不了太后与陛下,少不得就要对宫里的老人生出怨怼嫉妒来,并且你们都也是一宫主位,手底下焉能没几个宫嫔附庸?就算现在没有,以后也会有的,到时候各自斗法,这宫里才不会一人独大,才是太后要的局面!”
叶寒夕一皱眉,忽然想到:“怎么就我与高婕妤走了?那么步顺华呢?”
“她么……”牧碧微看了眼阿善,阿善就将步顺华方才在和颐殿里的表现与说的话都描述了一遍,叶寒夕就皱着眉道:“她胆子可真大啊!”
想了一想,又道,“姐姐,这么说,步顺华是打算投靠左昭仪了?”
“她未必是打算投靠左昭仪。”牧碧微眯起眼,“这步氏很不简单——我在想她怕是要对付那苏孜纭了!”
叶寒夕一呆,道:“就是那个苏表妹?”
这话说的牧碧微和阿善都是一笑,云梦如也勾了勾嘴角,牧碧微道:“可不就是她?”
“步顺华帮着左昭仪说话与那苏表妹有什么关系?”叶寒夕到底不谙争斗,一头雾水的说道。
牧碧微嘿然道:“关系大了,方才我与戴氏说话时你怕是没留意罢?是这样的,那苏孜纭还有一个妹妹苏嘉懿,不几日怕就有赐婚的圣旨下去,聘其为高阳王妃!那武英郡夫人特意带着这两个女儿从营州赶到邺都来,怕就是为了她们的婚事,苏嘉懿与高阳王看着是一对,那苏孜纭可是姐姐,武英郡夫人哪能委屈了她?你看今儿个苏孜纭对陛下那亲热的模样,当着满殿里人,还有她的长辈在,一点也不避讳……我敢打包票她必然也是要进宫来的!”
叶寒夕咋舌道:“她就那么腻着陛下叫了几句表兄,姐姐你与步氏都看出了这许多?”
“不只是我们两个看出了这许多。”牧碧微冷静的道,“那会殿里没看出来的怕除了你也没几个人!”
“那步氏帮着左昭仪……”
牧碧微耐心解释道:“这是因为那苏孜纭身份高贵,她虽然不姓高,却是太后嫡亲甥女,论起来比先前的欧阳氏、如今的高婕妤都更与太后亲近,更别说左昭仪了,到底左昭仪姓曲不说,与太后也没什么血缘,你说,若是苏孜纭进了宫来,位份可能低么?先前宫里只有欧阳氏时,那欧阳氏固然是欧阳家的女郎,但其父为庶长子,也没什么名望势力,自然要服在了左昭仪之下,但这苏孜纭可不一样,武英郡公的嫡长女,她父亲的爵位,还在威烈伯之上!营州苏家论底蕴是比不上曲家,可如今苏家掌着怒川畔的三十万营州军,比起被先帝一再打压过的曲家,可是犹有过之!再看今儿武英郡夫人的气势,你别看她与左昭仪谈笑很亲热的模样,若是当真叫她女儿比左昭仪低了,你信不信这位夫人头一个跳起来?”
叶寒夕一脸茫然,这会一直没说话的云梦如终于按捺不住,上前道:“叶容华,光猷娘娘的意思是,步顺华也是看出了苏孜纭必定入宫,且入宫就是高位,为着限制苏孜纭,也是在世家之间挑唆的缘故,所以抢在这件事情还没落下来前,先替左昭仪把宫权要了回来,今儿太后和陛下都亲口说了左昭仪管着六宫是再好没有的事情,有了这番话,那苏孜纭进得宫来,除非是直接被立为皇后,方能名正言顺的收了左昭仪手里的宫权,不然,她也不过是个高位的妃子罢了,手里没权,步顺华也好,光猷娘娘也罢,大家都是妃,即使她位份在几位娘娘之上,又能怎么样?”
她这么说了,叶寒夕才反应过来,因见牧碧微与阿善都是若有所思的样子,心中尴尬,不想牧碧微却忽然道:“你这话倒是提醒我了!”
云梦如一怔,只听牧碧微缓缓道:“苏家的门第,出个皇后可也不奇怪!”
阿善眉头紧皱:“不错!还是太后甥女,想必太后也不会反对的!”
“前朝就更不会反对了。”牧碧微道,“先前南齐善福公主事,威烈伯在御前指天发誓无意利用曲家之力为左昭仪争夺后位,左昭仪自己也说不作此想,高家连高阳王妃都自己放弃了,而且当年就没有高家女郎进宫,如今这高婕妤身份可够不上一国之后的资格,其他几家,蒋家计家忙着避风头还来不及,欧阳家的欧阳氏这回还在兰林宫里捱日子吧?他们家若有好的女郎肯送进宫,当初欧阳氏失宠去位时就该送进来了,沈家有个沈御女,徐家么,他们家女郎我是知道的,最拔尖的那一个,论家世论容貌,比苏孜纭差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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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面色都沉重了下来,先前南齐想把善福公主嫁到北梁来,这满宫里就忙不迭的想方设法的拆台,那一位虽然贵为公主,到底在北梁没什么根基呢,反观这苏孜纭,可是正经的本国望族之后,更有太后这位姨母,当初太后对庶出堂妹的女儿欧阳氏的偏心那是六宫都看在了眼里的,更别说这位可是太后嫡亲姐姐的女儿了!
叶寒夕虽然对宫闱里的弯弯绕绕不是很清楚,但这会也品出了不对来,禁不住道:“若是苏孜纭做皇后,还不如左昭仪晋位呢!”
牧碧微沉着脸,道:“若是咱们能够选,谁会高兴宫里多出位苏皇后来呢?”
“如今怎么办?”叶寒夕小心翼翼的问道。
牧碧微沉吟了片刻,道:“若苏家女郎要进宫,咱们拦是不可能拦得住的,陛下看起来对这个表妹也是很有好感……思来想去,到底还是步顺华的法子最好!”
那就是要捧着左昭仪同苏孜纭唱对台戏了,只看高太后在嫡亲甥女与看着长大的曲幼菽之间如何选择?
第二十七章 群臣叩阍
满月宴次日,姬深破例举行了大朝——他倒是想在永淳宫里睡到日上三竿,奈何众臣从三更天就聚集在承天门外长跪,这宫谏的驾势即使聂元生闻讯之后也坐不住了,匆匆带着卓衡等人捧了大朝穿戴的衣物冠冕赶到善岚殿。
姬深被惊醒之后,听说是聂元生亲至,才将训斥的话语咽了下去,皱眉问:“怎么了?”
隔着屏风,聂元生声音依旧沉稳,语速却比平常快了一分:“陛下,群臣如今聚集承天门外,求陛下上朝议怒川决口事,还请陛下速速更衣登楼,垂聆朝议,以作圣断!”
姬深恍惚之间,问道:“什么怒川决口?”
聂元生一窒,也不及解释,只道:“一会路上说,还请陛下更衣前往!”
步顺华也被惊醒了,她转了转眼珠,推着姬深,娇声道:“陛下,聂舍人说的极是,反正朝中如今有什么事情,陛下不知道的,聂舍人最是清楚,陛下只管跟他往前朝去,路上叫聂舍人仔细说来不就是了?”
她这话看似在帮聂元生劝说姬深起来,聂元生如何听不出她这是字字句句都在暗示自己有操持朝政、欺瞒姬深的嫌疑?不觉眯了眯眼。
姬深被宠妃信臣劝说着好歹起了身,雷墨知道事情轻重,亲自带着卓衡等内侍一拥而上,伺候着姬深梳洗更衣,佩玉戴冠,聂元生进殿前就命人备好了帝辇,此刻便直接登辇往承天门而去,路上少不得简要的同姬深分析了下怒川决口的事情,又大致推测了一会群臣的发难理由,姬深尚自疲倦,懒洋洋的道:“子恺尽代处之就是了,朕如今只隐约记得有这么回事,哪里知道这些老家伙待会会说些什么?”
见他如此,聂元生只得叹了口气,道:“臣当尽力。”
到了承天门,天尚未亮,四面宫灯照耀下,但见广场上跪满了叩阍的臣子,当先几人,个个去了冠冕,手捧象笏,带头长跪,尚有几人白发闪耀,在人群之中格外显眼。
姬深年轻,目力甚佳,粗粗一看,就变了脸色,问随自己一同登楼的聂元生:“那边可是蒋遥、计兼然?”
聂元生早就留意到了,淡淡道:“想来他们是为了计筥的缘故才来的。”
“两个老货!”姬深厌恶的道,“今夜叩阍,群臣逼朝,必定是他们所领。”当下就吩咐雷墨,“先着飞鹤卫,赐那两个老货三十庭杖!”
雷墨大惊,忙跪下恳求道:“陛下,蒋相、计相年迈,三十庭杖未必受得起啊!”
姬深一脚踹过去,低骂道:“废物!若不如此,难道要朕在这儿听他们藐视君上吗?”
蒋遥、计兼然受先帝之命辅政,多年来忠心耿耿,名满天下,连南朝都与闻,是青史留名的人物,雷墨哪里敢担上帮着姬深将他们打死承天门下的骂名?
因此只顾磕头求情,死活不敢去办,聂元生吐了口气,上前低声道:“陛下莫忧,陛下要赐蒋遥与计兼然庭杖,无非是为了不想听他们多言,臣有一计,可使他们不能出言。”
姬深这才放过雷墨,对聂元生道:“计将安出?”
就见聂元生对姬深使个眼色,对雷墨道:“大监且宣布圣驾已至!”
雷墨整了整衣冠,依言到城楼畔扬声宣布圣驾已至,群臣自是唱和叩见,雷墨才要叫有事禀告,就听城门下一个苍老浑厚的声音厉声叫道:“陛下!老臣有话要说!”
姬深听出这正是蒋遥的声音,皱起了眉,就见聂元生踱到雷墨身旁,肃然大声道:“陛下有命,怒川决口,殃及五郡!陛下为此夙兴夜寐,忧不能眠,如今群臣叩阍,正合上意,对于怒川决口并如今五郡遭灾之事,有甚可行之建议,速速禀来!今日朝议只此一事,余事延后!”
底下蒋遥本是挟怒而来,为要就怒川决口至今已经月余,姬深却毫无反应,只顾册封新妃、庆贺皇长子诞生,压根不理黎庶死活,不想聂元生三言两语,就把群臣叩阍逼姬深临朝,说成了姬深早有召集群臣商议处理此事的意思,最后一句话更是借口怒川决口之事,一下子堵死了诸臣问罪的理由。
蒋遥气得眼前一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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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正待起身怒斥聂元生,旁边计兼然忙拉了他一把,沉声道:“五郡重要!”复扬声道,“陛下,如今怒川水已退,奈何五郡之青苗尽数淹死,鸡犬牛羊亦不复存!黎民流离失所,郡中时见饿殍,还请陛下早作圣断,以安民心!”
城楼上沉默了片刻,姬深的声音带着冷意传下:“要说以安民心,前几日,计筥尚有奏本,弹劾燕郡郝氏、展氏多行不法之事,鱼肉乡里,并将怒川决口之事皆推卸到了这两家头上,前不久郝氏中人又至邺都投书,诉计筥横行不法,敲诈不成反污蔑其家……计兼然,这计筥乃是你之晚辈,当初他任燕郡太守,亦是你居右相之际,你可有什么话说?”
计兼然闻言,沉声道:“陛下,老臣正因计筥之事,特来请罪!”
蒋遥立刻道:“陛下,正如聂舍人方才所言,今日臣等叩阍求见,是为请陛下圣断怒川决口一事,其余容后再议!”
聂元生建议姬深抓住怒川决口一事发作计兼然,不过是为了使群臣叩阍对君上的谴责气势扳回来些,并非今日一定要问罪计兼然,见蒋遥拿自己方才的话来堵了姬深,就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