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来得及做任何反应时,自己已向男生宿舍方向走去。
我一边抱着箱子狂奔,一边恨恨地想,“他怎么一点也没有改变呢!”终于在宿舍大妈关门前的一瞬间,冲进了女生宿舍。其实熄灯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大妈要关大门。只要你稍晚一步,你就会可怜巴巴地站在宿舍门外进行深刻的自我检讨,直至大妈心满意足开门为止。大胖最可怜,某次口头检讨一直未能通过,在门外罚站了近一个小时,许诺明日一定将书面检讨奉上,方才得以入内。我一直怀疑本宿舍大妈嫉妒广大同学青春年少所以有施虐心理,直到后来在无数大学女生宿舍暂住,也遭受同样冷遇后方才明白,原来天下的乌鸦是一样的黑。
接下来,我一直在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每天抱着《免疫》书晃来晃去。我可不想在期末考试的成绩单上再来个红灯,唯一的办法就只有埋头苦读,重新做人。生活是枯燥而乏味的,张率倒也偶有来信,有时候看着他信里讲述的工科男生的无厘头生涯,还是能带给我一些快乐,他还是那样乐观开朗活泼,让我对他的大学生活很是向往。不过他信纸里喜欢有错别字,每封信我都能找上个十个八个,屡次提醒也无甚长进,让我很是恨铁不能成好钢。
青春风采大赛
每年的五月,我们学校都有一个著名的传统,那就是“青春风采大赛”。不论年级和系别,只要你有自信有才艺,敢报名参加,都有可能夺得桂冠。所以每逢此时,都是我们大饱眼福的绝好良机。大一时只有看的份,到了大二,不复大一的老土和迟钝,年级里的活跃分子也纷纷踊跃报名。比如我们的班长,自称为贾宝玉哥哥的贾贵玉;再比如韩宇的死党,东原。
东原如我一直介绍的那样,是标准的荣迷,他不仅仅是简单的喜欢,还付诸于行动。所以在不同的场合,他都会选择唱张国荣的歌来直抒胸臆,这次风采大赛也不例外。不过这次的才艺表演他挑了一首快歌,歌名《侧面》。可能是觉得如果没人伴舞的话会显得单调,于是乎,东原的魔爪就伸向了我和另外的两名女生。
当东原在好说歹说未能奏效之后,搬出班长书记等等前来救驾,并许诺请我们三个吃肯德基,我们仨总算是勉为其难的答应了。在排练的过程中,经常会出入于东原的宿舍,无可避免地也会与韩宇有所碰面,韩宇一般会依旧躺在床上看书,甚至偶尔会发表一点意见,慢慢地,我们之间的关系不那么尴尬了。我注意到,整个男生宿舍,只有韩宇的床是整洁的。
其实我从小到大在公众场合唱歌跳舞实在屈指可数。比如小学五年级跳《采蘑菇的小姑娘》,初中时跳过《让世界充满爱》,《孤独的牧羊人》,高一时还跳过一次我连歌名都忘记的舞蹈。瞧瞧,连一只手都没数完。现在要赶鸭子上架,而且还是所谓的劲舞,让我对自己站在舞台上的形象实在不看好。不过,看在是张国荣原唱的份上,再加上东原特地请来了我们系擅长跳舞的学姐替我们编排,我们还是颇为认真的准备。所以临到出场前的一天,我们已经配合得煞是像模像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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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东原比赛那天,我们还是统一了一下服装。东原自然是t恤仔裤,看上去非常精神。我们三个伴舞女郎,上面穿件白色的宽大的广告衫,下面是黑色紧身的中裤,虽然现在看来是如此的朴素!当东原伴着卡拉ok,酷酷地演唱“犹如巡行和匯演,你眼光只接触我側面。沉迷神情乱闪,你所知的我其实是那面”时,我们的群魔乱舞也开始上演。东原其实平常排练挺不错,可正式比赛那天发挥得不甚理想,当唱到“看著我吧对住我吧透视我吧可感到惊讶,你是你吧我是我吧这是爱吧可需要消化”时,可能“吧”字太多,唱完上句下句就哽在喉咙里半天都出不来,引来台下哄笑声一片。我们三个也憋着笑意坚持在他身后蹦蹦跳跳。结果出来,东原没能进入决赛,反倒是我们三个女生和这个舞蹈,被老师看上,留用至决赛现场活跃气氛。看在东原同学伤心失望的份上,不但没让他请我们吃肯德基,我们反倒自掏腰包请他吃大排档。
决赛那天晚上,做为不重要的配角,我们几个一直躲在后台叽叽喳喳,看着参加比赛的精英们或面色惨白念念有词,或精神亢奋表情夸张,更有默默无语面壁思过。偶尔也能看见韩宇风风火火地跑上跑下,看来他们广播台又插了一杠子。
象这种重大的晚会现场,除了在学校的大礼堂举行,全校师生更是趋之若骛。所以当我们把自己的任务完成,达到烘托现场气氛的目的后,就飞速下场,挤到大胖小胖早就给我占好的座位上,尽情欣赏。
那天晚上最令全体师生大跌眼镜的节目是影象系某男生的京剧,他居然反串小旦,唱了一出《霸王别姬》。他的虞姬扮相俊美,身材苗条,就是一米八的身高显得有些突兀。当他做了一个绝美的下腰动作横剑自刎之后,台下掌声雷动。我总算明白熄灯前从男生宿舍传来的高亢女声是何出处了,真是景仰景仰。
冠军是临床系大五即将毕业的师姐,她最后唱了一首《掌声响起》,特别是一开头的“孤独站在这舞台,听到掌声响起来,我的心中有无限感慨,多少青春不在,多少情怀已更改,我还拥有你的爱”唱得深情而动人,引来台下高年级生唏嘘一片。我越看师姐越觉得脸熟,绞尽脑汁方才想起上学期末在食堂门口和其又高又胖的男友卖大排档来着。
不过最靓丽最引人注目的还是主持人紫萱,她不知从哪里搞来的白色蓬蓬纱的连身小短裙,像极了童话中的小公主,当她袅袅婷婷地站在舞台上时,引来全校女生妒忌目光,飞射小飞刀无数;男生啧啧称叹,口水三千丈。
晚会结束,离开大礼堂之前,我不禁回头,发现韩宇和紫萱正在窃窃私语,我从来也没有象那天晚上那样深刻地感觉到他俩站在一起是如此的般配,而紫萱是如此的漂亮。当我把这一幕深深刻在脑海里之后,继续嘻嘻哈哈的向宿舍方向走去。
五月飞速而逝,医学院里的女生们又到了穿裙子的季节,一时间姹紫嫣红争奇斗艳。六一后我总算收到了张率寄给我本应生日抵达的礼物,一本谢尔顿的《假如明天来临》。其实书和电视我高中时早就看过,只有在收到此书时我才发现已经有许久没有他的消息了。
收到书的第二天,我接到了张率的来信,迫不及待地撕开,这才得知他消失的原因,他因患急性阑尾炎开刀住院了。虽然我并没有考虑清楚是否接受他的心意,可是从得知他生病住院那一刻起,我顿时紧张起来。除了洋洋洒洒写了一大篇搞笑的回信,还安慰他要战胜病魔,早日出院。偶尔在上课的时候还会走神,脑海中浮现出他嘻笑怒骂的神情和那张俊俏的脸。
这段时间,看了大量的王朔的小说,着迷于王朔文字表达方式,幽默生动的市井和轻松调侃的文风,都深深地吸引着我,他在那种轻佻的语言后面隐藏着一种严肃,也是我对他深表敬意的主要原因。当时一冲动,买了全套的王朔全集,不过下场却不一,只有《纯情卷》被我翻得稀烂,喜欢的都是那些在最后关头能打动我的文章。比如《浮出海面》,《过把瘾》三步曲,《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动物凶猛》等等。小说里随处可见的北京痞话在我看来,却倍感亲切,总有似曾相识的感觉,细细想来原来韩宇偶尔也会这样说话。现在看来,不谈恋爱还是有好处的,至少多看了点书,就算是小说也无妨。
期末的考试还是老三样,总是停课大家复习两三天考一门,再复习两三天考一门,这样的好处就在于所有临时抱佛脚的同学能将某门功课狂轰烂炸地记忆后又一股脑地于考试现场倒出,再接着轻装准备下一门。所以当我考完最后一门试以后,发现自己大脑空空如也,仿佛这学期并没有在脑海中留下任何痕迹,无论是功课还是其它。
立夏的恐慌
又是一年回家时,火车上的拥挤程度简直令人发指。其实暑假回家还好,至少挤啊挤的能去上个厕所,如果是春运期间,那就傻了,得提前半个小时出发,好不容易挤到厕所边上,还得把里面躲着的人换出来,方能得以喘息。男生一般要好办一些,他们总是等到某一站时,从窗子翻出车外去站台上wc。我就在火车的轰鸣声中,一边苦苦地思索我已经飞速逝去的上半年,并对即将来临的下半年进行严肃的展望,甚至还在憧憬,当我看到病愈后的张率,我会是多么激动的情形。
回到家里,得知一个很令人振奋的消息,我家要由两居室换成三居室了,南北通透,冬暖夏凉。我激动地环顾一下彼时的陋室,决定出门看望早已回家养病的张率,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其实我不是第一次去张率的家。不过上一次,是高三毕业后。那时高考刚结束,所有的同学都忙着在毕业纪念册上互相留言。我的留言本上有某某同学这样写道:“自信是一个人最美丽的时刻,请多一些自信吧!”其实我在心里一直翻着白眼,毕都毕业了,还来教训我。当然,纪念册上更多充斥着的还是褒奖和勉励,以及对离别的惆怅。当我坐在桌前苦思冥想打算大展拳脚卖弄我的文笔时,张率也把他的本子扔到了我的桌前,随后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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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挤出一些华丽的辞藻把张率的纪念册填满,却发现人早已不知所踪,而第二天我们就正式离校了。我很是犯愁了一阵子,小米说,“要不我们送到他家里去吧!”
张率的家其实就在学校附近,林晓军和陈文告诉我们地址后,就自顾自踢球去了。我和小米只有向张率家走去。
到他家楼下,小米怎样也不肯上楼,我只有独自爬上楼梯,还是颇为温柔地敲开他家的大门。不过张率打开门时,面前出现的令人意向不到情景令我“扑哧”一声笑将出来。原来帅哥不但在腰上别着围裙,手里还拿着锅铲,这副磨刀霍霍的样子实在令人忍俊不禁。张率也非常意外,完全没想到会是我来敲门,对于我喜笑颜开的表情也非常不满意,粗声粗气地问我:“你来干嘛!”我赶紧递上他的毕业纪念册,说,“我来还你!”说完立即仓皇逃窜,却在楼梯里余留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当然,我也听到愤力关门的“砰”一声。
那都是两年前的旧事了。
现在,张率对于我走向他的家门仍是毫不知情,此时的他正躺在床上呼呼大睡。所以。当我猛力敲门数下却无人回应之后,转身离去之时,门却忽然开了,伸出一张不但顶着鸡窝式乱发而且还睡眼惺忪的脸。可是这张脸在看见我之后,顿时做出万分惊愕的表情,张率没想到的是,我就这样大驾光临了。
这一次我有幸进入他家的大门,而且还参观了他的小窝。床上当然是一堆乱七八糟的被子,房间里居然没有凳子,我只好尴尬地站在屋子中央,问他,“你的病好些了吗?”
张率拍拍胸脯,回答“你瞧,没问题了。”
不知道为什么,从我看见他的那一霎那,有一种非常奇怪和不安的感觉。虽然他的头发凌乱,脸上还有睡痕,可是长得还是那样的精神。但是我内心的淡漠却和我想象中有很大的出入。我不禁置疑自己,“看到他,我不是应该心如小鹿乱撞吗?”我有些困惑。
我和张率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我和他讲王朔,他说不认识。他给我讲计算机c语言,我却越听越茫然。我不知道哪里出了错,只是知道,想象和现实出现了严重的分歧。
回家的路上,已经没有了去时的兴奋。这一切比起他当初向我告白来得还要突然,就仿佛你舍掉一切才能到手的东西,和它面对时,它却并不是你想象中的样子。而且,在那一霎那,我把我记忆中它最初的样子也忘记了。
那天晚上,我陷入了恐慌。
在后来的几天,我被朋友们频频叫出,张率也总会出现。他好象迷上了车技,不知从哪里搞来一辆山地车,经常在我们面前演练危险动作。可是,这一切,却再也无法引起我的兴趣,我只是淡淡地看着。
接下来,我一天天地把更多的时间留在了家里。也不太出去疯了,父亲的28永久我也不骑了,父亲觉得很奇怪,“这孩子,怎么突然修身养性了呢?”偶尔出门,也会碰见骑着车在街上溜达的张率,他总是问我现在有空吗?而我总是回答我现在有事,没空。渐渐地,他也消失在我的视线之中,就算偶尔一大堆人聚在一起,我们也互相装作谁也没见着谁,视彼此为透明。
这个暑假甚为无聊,好象没有任何能引起我兴趣的事发生,直到林晓军做出了一个伟大的决定,趁着没开学,我们去北京。这个激动人心的计划一经酝酿,立即得到我的热烈响应。其实老牛,小米,阿乖甚至还有风儿本来就在北京上学,但是我和林晓军的加盟还是让大家兴奋不已。老牛考虑问题很周全,写信给留校的老乡同学寄来了两个学生证,就等着搬完家后的启程了。
8月中旬,父亲终于拿到了钥匙,于是全家都投入到乔迁新居的宏伟计划之中。搬家那天,本来是打算去街上找民工的,可是一大早,我的哥们兄弟张罗来一大堆我的中学同学堵在我家门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迅速把我家搬运完毕。我冲着站在我家门口只顾傻乐地父亲挤挤眼,表扬他道:“爸,当老师还是不错吧!给你捧场的人还真不少。”
父亲高中三年一直担任我们班的物理老师,并且是另一个班的班主任。所以我的狐朋狗友也都是他的弟子,他虽假装对我小小年纪便参加一些拉帮结伙的帮派无甚异议,但实际上他背着我联络小米的父亲统一了对待我们这个组织的态度:小心提防,严密观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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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欣慰地看着他的弟子们忙忙碌碌,忽然发现一个问题,“夏儿,怎么都是你们班的同学,没有我自己班的嘛!”
我斜睨了父亲一眼,“那是!你们班同学知道你今天搬家吗?要不是有我,哼哼!”
父亲拍拍我肩,“看来还是你面子大啊!”我俩相视一笑。其实我面子大不大还真不好说,至少那天,张率从头到尾就没出现过。中午我请大家伙去我们老据点吃饺子,这帮家伙可真能吃啊!林晓军和陈文飞快吃完就想溜,我甚是好奇,直问“你们干什么去啊?”这时我才知道,他们急着和张率会合打游戏!
北京夏天
北京之行带给我的快乐很难用语言来表达,那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和我们的首都做亲密接触。在19岁的林立夏眼里,北京的天空湛蓝湛蓝,特别符合小学时学写作文时最常用的“蓝蓝的天空上漂着几朵洁白的云。”马路宽广,绿树成荫。我们白天就在天坛,颐和园,还有文学女青年感兴趣的大观园流连,晚上回到学校餐厅大口吃肉,大瓶喝酸奶。
关于住宿,我们转战了好几个学校,在北邮时刚从澡堂子里洗完澡出门又碰上大雨,再次接受天然洗礼;在北师大水房里一边洗衣一边吹口哨,吓得厕所里衣着清凉的美眉以为有男生在水房里逗留,憋在里面不敢出来;在清华时和小米挤在一张上铺上,却意外地把蚊帐弄塌掉,我俩为了重新变会原貌而乱成一团;还因为回宿舍太晚,被管理员阿姨拒之门外,在老牛苦口婆心地劝说下,我终于诚恳地给阿姨认错,得以入内。
当我们在古长城上攀爬时,当我把头发盘在帽子里装成男生和小米拥抱留影时,当我们坐在375公共汽车上往返于各个高校时,快乐就象岩浆一样拼命蔓延而无法阻挡,所以,和朋友们分手的问题摆在我面前那一刹那,我又重新陷入恐慌之中,除了离别,还有就是没有到手的返沪的车票。
象我这样没良心的家伙,直到此时才把韩宇是北京人这茬给想起,于是给韩宇打了一个电话,求他帮我买火车票。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