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而言。
台上同学表演节目,台下同学拼命吃喝,语笑嫣然。我们班的男生别的本事没有,却以幽默搞笑见长,一出手就是三个小品,上至老师,下至同学,都笑得前仰后合。无论是韩宇,东原,小甫,还是贾贵玉……等等,都悉数上场亮相,连我们的小胖,也被抓上台去展览,那是一个疯狂搞笑的夜晚。
在回学校的路上,我和韩宇放弃和同学们一起坐公车,手拉着手漫步,路上行人寥寥,头上繁星点点。
“明年的这个时候,你就该欢送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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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象傻子一样张着大嘴看着他,“什么意思?”我有点没太听懂。
“每年都会有几名同学会派到北京的一家医院实习,象我是北京生源,铁板定钉的是其中之一。”韩宇从来都没有这么耐心地解释过。
我“哦”了一声,心里说不出来的惆怅,“那我们还只有最后一年能呆在一起了。”
韩宇倒是不以为意,“那可不一定,咱们争取毕业的时候分到一起,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我可不像他那么乐观,“能分到一起吗?我怎么觉得可行性并不太高呢?”
他看看我,狠狠地搂了我一下,“没关系,就算咱俩分不到一起,我也会攒钱,一有空就去看你的。”
我没有搭话,思绪却不自觉地飘向很远的地方。那天晚上,我才第一次认识到,我和韩宇的缘分,很可能只剩下最后的这365个日日夜夜了。
医院的宿舍楼只有唯一的一栋,自然和在学校里不同,这栋楼是男女混住的。呵呵,不是你们想象的男女生混住,只是由于条件所迫,男生住在楼的左侧,而女生们自然是住在楼右侧的房间。在每层楼的男生和女生宿舍之间,有一个房间是老师的办公室,目光炯炯地紧盯着在男女生宿舍之间乱窜的同学。可是夜幕降临的时刻,它的威严顿时失去了颜色,老师们回家,大门紧闭,就算开着门,那也是学生干部们聚在里面狐假虎威,起不到半点的威慑作用。一旦男生宿舍的牌局开始,就会有人在走廊里大声吆喝,“上班了,上班了,对面的同学注意了,目前三缺一啊!”这是一段相亲相爱的好时光。
自修的教室和在学校本部时也不同,我们班只分到了一个小窄屋子,如果你要读书学习,那就只好大家热热闹闹地挤在一个房间里,这种模式和中学时很相像,只是作习时间更加自由而已。同学们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人心倒是凝聚了不少,和前三年相比,反倒增加了一些了解。因此,当班长贾贵玉和张支书张罗全班同学去崇明岛渡周末时,群情激动,应者云集。全班同学一个不拉地组成了去崇明岛探险的挺进纵队。
我们是从吴淞口的宝杨码头上船,大概两个多小时的行程。崇明岛的面积相当大,在我国,居然占据了第三大岛的交椅。我们在当地同学的带领下,只是游览了其中特别少的几个景点,我们更喜欢挑选一些鲜有人烟的地方聚众取乐。在傍晚的时刻,我们分成了三个小组,分头升起火来,野炊正式开始。
我是和大胖小胖江米条,以及我们所谓的联谊寝室的男生们分在一组,由于我们这个队伍里强手如云,象小胖这样的高手埋伏于此,江米条一个命令,小甫迅速前仆后继地跟上做着准备工作,自然是最先搞好琳琅满目的熟食大快朵颐。此时,韩宇所在的小组还在为不能顺利地生火而努力。我偷眼看了看,张美好支书和若干女将忙成了一团糨糊,韩宇却和东原一起躺在一边的草地上,叼着树叶看晚霞,哼!这样的大少爷,饿死也是活该吧!
晚上,我们入住了一家小旅店,在郊区的一个孤孤单单小院子。女生们住在二楼,每个房间都可以住五六个同学,而男生们都在楼下睡大通铺。夜深人静,兴奋了一天的我们也由刚才的唧唧喳喳转化为高低错落的鼻息声,直到,一声尖叫刺破夜空,把我们房间的六个女生齐齐惊醒。
冲出房门,原来是隔壁的张支书,她战战兢兢地向我们描绘了刚才有人拼命转动她们房间的把手,还不时地报以男士低沉的咳嗽声。在这样热闹的局面下,楼下的男生们也跑上来视察情况,班长大人还是甚为冷静,及时安抚众人的情绪,并且制定出让男生轮班睡觉,两两巡逻的应急对策。韩宇把我拉到一边,小声问我,“吓着你了吗?”
我摇了摇头,“没有,我一倒在床上就睡着了。刚才被吵醒的。”
韩宇握紧我的手,“好啦,你快回去睡吧,应该没事了。”
所以,当第二天早上,女孩子们神采奕奕地走出房门,我们班的男生却无精打采狂打哈欠,一个赛一个地疲疲沓沓。下午我们就坐上回沪的轮船返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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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多数的同学一上船后就陷入昏迷状态,只有我和韩宇溜到甲板上吹江风,趁着四顾无人,我剥了许多在崇明岛码头买的菱角,塞进韩宇的嘴里。吃饱喝足之余我们一起趴在栏杆上看风景,看着江水时清时黄,江面时宽时窄,远处水色苍茫,而黄昏的太阳晃晃悠悠挂在半空。韩宇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眯缝着眼睛哼着小曲,仔细聆听,原来是“沧海笑,滔滔两岸潮,浮沉随浪记今朝。苍天笑,纷纷世上潮,谁胜谁负天知晓。”这一份闲散的心情,在轮船靠岸时却消失得无影无踪,我们又回到了热闹而嘈杂的大上海。
回到上海,回到学校,也就意味着重新回到我们正常的生活轨迹。口腔专业的许多临床科目也悉数登场。可能是理论联系实际的缘故,学起来并不那么枯燥,和前几年的枯燥理论相比,我们的学习热情顿时高涨许多。教我们口腔外科的老师,为了让我们更深刻地认识和体会,如何正确使用手术刀,如何正确缝合,打结,还给我们安排了一堂实习课,可就是这堂课后,我们班的同学闹了一个令人啼笑皆非的笑话。
老师托食堂的工作人员给我们准备了将近15个猪头。俩人一组练习在猪头上做切口和缝合。我和我的老搭档小甫是一组,我自以为娴熟地摆弄着手里的利器,干净利落地切了个大口子,然后就是持缝针穿针引线。可能因为在宿舍里已经把线绑在椅子上练习过,打结姿势也是潇洒漂亮。我还没来得及扬扬自得,诧异地发现小甫已经把猪头上的两只耳朵割掉,藏在一个塑料袋里扔给我。
“你要干嘛?”我很是好奇。
“江宓让我把耳朵割掉带回宿舍,晚上给我做红烧猪耳朵。”我被他的话忽悠了一下,差点晕倒。
“你没搞错吧?这个耳朵也能吃?”我小声嘀咕。
“你以为呢?你信不信,今晚上食堂的菜肴之一就是猪头肉?如果我们不割掉的话,大师傅们肯定晚上会用这个耳朵下酒喝!”
我还是有些将信将疑,环顾四周,被彻底地震撼掉,全部15个猪头,每一个都光溜溜的秃着脑袋,冲着我愤怒地龇牙咧嘴。我对我的同学们真是万分景仰,在老师的眼皮地下干了这么件胆大妄为的事情,而老师却毫无察觉,还在一个个的指点,“你这个结打得不对,会松掉的,应该这样……”“你进针的距离怎么那么大?不对不对!……”
下课铃一响,老师除了留下几个同学帮忙把猪头送回食堂,其余同学贼眉鼠眼地怀揣着战利品回到了宿舍。战利品分成两个部分,除了男生拿走掉一半,女生们的都集中在我们房间。江米条,小胖和大胖摩拳擦掌,对着收缴来的若干猪耳朵一通傻笑,吩咐我去医院附近的菜市场买点葱姜蒜还有各式调料,只等万事齐备,大开杀戒。
等我兴致勃勃地拎着无数零碎回到宿舍,只看到三张悲伤的脸和三颗破碎的心。原来猪头一送回食堂,和老师不同,明察秋毫的大师傅们立即怒了,据说原话是,“这帮饿疯了的小狼崽子们!”他们迅速冲到我们学生宿舍,挨着房间进行收缴,还趁此机会质疑了一下当代大学生的素质。
大胖狠狠地说,“还差两只耳朵没找到,他们可不高兴了,说了许多难听的话。”
我迟疑半晌,从白大衣兜里颤颤巍巍找出来小甫扔给我的那个塑料袋,“是这两只耳朵吧!”
大家齐齐看着我,片刻之后,一起报以哄堂大笑。
奇怪的阿萍
上海的秋天很凉爽,阳光有时候很明媚,好象春天的感觉;有时候又凉飕飕的,不时地下点小雨,寒意阵阵袭来,没有防备的人们很容易被这种突然袭击搞得有点感冒,而我就是其中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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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的晚上,一个接着一个打着喷嚏的我缩在宿舍里面发呆,浑身懒洋洋提不起任何的兴致。但是脑子里却在飞快地盘算,再过两天就是韩宇的生日,明天应该上街买生日礼物了。唉,年华似水流啊,那么快,一年又过去了。就在我胡思乱想之际,小胖和大胖窜进了宿舍。
小胖得意洋洋地晃到我的面前,“快看看!怎么样?这个发型如何?”
我仔细分辨了一下,大叫,“瓦赛,你居然剪了个传说中的’Ω(欧米加)’!”那年的上海,满世界都流行着这样的“Ω”发型,风情无限的模样,当然还有更劲暴的发型,好多年轻漂亮的小姑娘都留着一头的板寸,前卫俊俏到了极致。大胖小胖眼馋许久,最终还是小胖走在了时髦的前列,烫了个“Ω”眼馋众人。
小胖揪揪我的马尾,“你啥时候换个发型看看啊?”我摸了摸我马尾上的杂草,寻思道“是啊,也该换换模样了!嗯,从明天起,不剪刘海也不梳马尾了,留个披肩长发给你们瞧瞧。”
大胖和小胖一起“切!”了一声,大胖很不屑地对小胖说,“林立夏从来都是那种既没有创意又不时髦的家伙,你就别对牛弹琴了。”
我很不服气,“那你呢?你打算弄出个什么发型?”
大胖在镜子前美美地转了个圈,“我呀,打算过两天去烫个卷发,就是大波浪那种,特别有女人味!”表情无限沉醉……
我和小胖躲在她的身后交换了一个“我想吐”的表情,耳听得大胖却话锋一转,“不过,我要是烫头发,你俩都得陪我去!”
“为什么?”我们都有些奇怪。
“你们去给我壮胆啊?我这不也是第一次做头发,你们可以帮着我给理发师提提意见。”
我和小胖自然是欣然答应。
第二天是周日,趁着韩宇又回亲戚家吃饭,我跑到淮海路转了一圈。思前想后,买了个钱包后就忐忑不安地回到医院。宿舍里很安静,大胖小胖都回外婆家,老江不知道躲到哪里去和小甫过甜蜜生活去了。如此寂静无聊让我有些烦躁,转念一想就决定去阿萍所在的医院消磨时光。
大家都以为我去找阿萍,是因为我们的老乡情意,此言非虚,可是让我如此频繁出入那里最重要的原因,却是那家医院的食堂,饭菜真是超一流的棒。我从来没有见过哪家医院有那么大的食堂,和我们学校的大礼堂规模不相上下,正餐种类至少有几十样,熟食种类至少有几十样,点心种类至少有十几样,小炒种类至少有十几样……哎呀呀,每次一进到里面我就手足无措,那么多好吃的东西简直让人难以取舍。以前有课去那家医院,如果是一早的课,那我一定空着肚子早早出发,如果是下午的课,那我一定在那里吃完晚饭才回宿舍,所以即便我去那里碰不上阿萍,我也会在她的宿舍逗留,和别的女生胡说八道,直到捱至饭点,酒足饭饱后才会满意离去。
这一次,我却见到了阿萍,不过阿萍显得有些憔悴,有气无力地冲我笑笑,“你来啦!”
我有些担心,怕她的病情会反复,“你怎么看上去没精神?是没休息好么?”
她轻轻地回答,“我昨晚看了一夜的书,基本上没有睡觉。”她的话让我我很惭愧,除非大考在即,我绝对不会为看正经课本而熬夜的,大部头的武侠小说才会偶有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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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了看她的书桌,一本《圣经》吸引了我的注意力,“咦,你现在开始看《圣经》了吗?”
她的表情还是淡淡地,“我昨晚就是看的这本书。”这句话反倒吓了我一大跳,“你真的看了一夜?”
我抓起来翻了一下,光是人名就看得我眼晕,还有长篇累牍的公义,博爱,正直的讲义,如果让我迅速把它看完,基本上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想到这一点我便很是气馁,和阿萍的差距简直越来越大了。
“昨晚我是看了一夜,这已经是我看的第五遍了。对了,林立夏,你也看看《圣经》吧,只有信基督的人,才会进入到真善美的世界中去。”
如果说刚才我是有一点吃惊的话,那现在我简直被阿萍吓了一大跳。我不是对她信仰基督有任何的偏见,我从心底里认为,一个人有信仰和寄托,其实是非常幸福的一件事。只是我这个在红旗下长大的新中国的团员青年,“无神论”已经让我有一个非常坚强的大脑外壳,即便想修改它,那也是超级困难的一件事,其实也算是一种悲哀。
我掐指算了一算,我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和阿萍照面了,难道她发生了什么?
共进晚餐之后我决定离开,一起从她们宿舍出来的还有一个要去水房打水的女孩子,我们一起走到楼下,她拉住了我的衣服,“你没觉得她今天有点奇怪吗?”
我肯定的点点头,“是啊!”
“她不是今天有点奇怪,她已经奇怪好一阵子了。拼命看《圣经》,没事就上教堂,然后还劝周围的同学相信基督。最离谱的事是,上周我们有一个内科的小测验,她的试卷上没有回答任何一道题目,而是劝老师看《圣经》,做信徒。”
我被吓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追问道,“然后呢?内科老师怎么说?”
“老师还能怎么说,直接就把试卷交给辅导员了。辅导员和她谈了一次,好象没说她什么,倒是把我们宿舍的叫来开会,让我们多多关心阿萍。”
我有些着急,“为什么啊为什么?”
她四处张望了一下,把嘴凑到我的嘴边,小声道“阿萍最近的这个男友也和她分手了。”
我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分手就分手,难道阿萍想不开吗?”
女孩子叹了口气,“人和人不一样,我觉得阿萍上一次就已经受伤了,还背着那么大个处分,虽然老师说毕业前一定争取把处分从档案里撤下来,但是在学校里还是会有人指指点点,自己却一直憋着。这一次据说那个男生和她分手,说了好多难听的话,她可能真的受刺激了。”
我的心里真是很难过,以前是多么聪明机灵的阿萍啊!我叮嘱女孩子要是有什么事一定往我们医院打电话告诉我,自己也暗下决心,下周一定要带一套金庸的武侠过来找阿萍,或许她多看看这些,会释放一点她肩上承受的压力。
回到宿舍,大胖和小胖象看到亲人一样扑将上来,“你可算回来了,走,走,陪大胖烫头去。”真庆幸自己能和这两个语笑嫣然的胖子在一起,把我从沮丧的情绪中拉将出来。
大胖的脑袋顶着无数塑料小卷在发型师天花乱坠的吹嘘中送进了热乎乎的蒸笼,当谜底揭晓的那一刻,看着那满脑袋无章法的卷毛,我和小胖的表情齐齐僵硬,因为大胖的年纪在一刹那之间就好象增加了十岁。大胖好象也非常泄气,怯怯地问我们,“这样不好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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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还没来得及回答,发型师理所当然地把话接了过去,“好看,当然好看了!你瞧瞧这个侧面,花型多复杂,再瞧瞧后面,活泼又现代。”
我和小胖在发型师侃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