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笑出来。他的老婆……佟太……心还是很细的嘛。
“等我有空了,跟你一笔一笔的算账。”她舒了口气。
铁河看着她将那只首饰盒子随意的丢在了一边,脸上笑意更深。
他能想的出来的纪念,是用这样俗之又俗的物事。
他们本来就是俗人一双,他想要和她在一起,过平凡幸福的生活。他和她,还有他们的宝贝帖帖……还有更俗的东西没有?
他等着她跟他“算账”呢……不着急,他们会有很多很多的时间。
很多很多……他贪心。他知道他贪心。跟她要的,不只是很多,而是更多。
他的心渐渐的沉下去。
他会跟她讨的。
而且,一定要讨到手。
他轻吻她的额头。
她已经睡了过去。
他将自端放到了床上。穿着丝绸裙褂的她,娇美动人。他一颗一颗替她解着钮子……丝绸轻薄微涩,在他手下滑落。六年前的今天,他做着同样的事情;那一晚,她是他的新娘。
对他来说,这又将是一个难眠的夜。
每当她开始沉睡,他便开始失眠。等到她睁开睡眼,他才能安心……
…………
7月28日这天,自端愣是被铁河一直拖到了婚宴快要开席的时间才出发。
自端急了,她说佟铁河我要去观礼的又不是去吃饭。
佟铁河说观礼有什么好观的:第一个,你也结婚了,婚礼程序你也了解了,左不过就是那些;第二个,那二位你都熟悉,穿着礼服也不过是换个包袱皮而已,大不了今天多换几副;第三个,太庙那地方……不知道为什么会选那儿举行婚礼,大费周章的不说,户外婚礼,热的很,我怕你中暑。
自端气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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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第三更。后面的更新会晚。太晚了请尽早休息。明天再看。谢谢大家。假期愉快!
正文 第十二章 纸与墨的流丽 (十四)
她早早的穿戴好,在病房里等着,他只管拿歪理缠磨,等着终于被他“恩准”能够出发,她看到李云茂西装革履的也上了车,她顿时有种想拿手袋拍佟铁河的冲动……很久没这种冲动了。让她想起他喝醉酒回家找她麻烦、跟她要水喝的时候,她都想拿水杯拍他脸上。
李云茂装的跟面人似的,只说自己今天是去吃喜酒、看光景——听说今天新娘的伴娘团不是普通的强大。他可没敢就跟景自端坦白:佟铁河不止是逼着他同行护驾,还硬是让他安排了一辆紧急救护车跟着。
自端也无奈。
她没有多说什么,下车前,她戴上了蕾丝手套,护住了手臂上的针眼。
开佟铁河转开了眼,正遇上李云茂的目光。
李云茂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车子停在来宾下车处,自端一脚踏下来,便踩在了红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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效外面天气很热,自端立时便觉得热浪翻滚,周身像是被火舌舔了一遍。佟铁河从陈北手里接过了遮阳伞。自端看看他,果然看到他眉头已经皱了起来。
她轻声说:“这是参加婚礼呢,佟铁。”
佟铁河差点儿哼出来。为了庄重,他穿的也不少。这会儿汗出如浆,还要担心她不舒服。
婚礼?
她不提醒他倒罢了,这一提醒,他更要冒火了。
自端知道他恼,抬手替他整理了一下领带,低声说:“我姐姐的婚礼啊,你注意风度。”
佟铁河低头,自端也不看他,只是点着他的胸口。语气里,竟然有一丝丝的威胁的味道。
佟铁河闷笑,低声在她耳边说:“是,夫人。”他让自端挽了他的手臂。他看了看,没有媒体记者,倒有安保人员和工作人员在维持秩序,有条不紊的。他们到的算晚了,往里走着,走进了古柏参天的内院,顿时清凉很多,佟铁河收了阳伞。
前面有一个白色的凉棚,传出轻快的音乐声。
他们走近了,有专人替他们打起来帘子,走进去,原来是一个很大的空间,红毯铺地,两边分列着酒席,鲜花和彩带装点,喜气洋洋的。
他们一来,顿时吸引众多宾客眼光,铁河只管挽着自端往里走——他们的座位在亲属席,最里面的位置呢。自端看了看,发现酒席并不是很多,看起来金家也是低调的人家,今日来的,必然都是至亲好友。她已经发现了金子千,待他看过来,自端对着他微笑一下,金子千回了个礼。金子千穿着黑色的燕尾服,漂亮极了。自端低低的赞了一句。佟铁河看金子千一眼,提醒自端——他们走到自家的席面了。
景家的长辈悉数到齐。铁河和自端一一的打过招呼才坐下来,自端的右手边是自竣夫妇,铁河的左手边是景和仰夫妇,景老爷子和老太太身边是自端的叔公,景和高不在位子上。
各位长辈都在,自端和铁河坐下后,便安安静静的。一向爱说笑的自竣夫妇也很沉稳。
景和仰大病初愈,脸色虽好,到底清瘦一些。他看着女儿,倒和女婿聊了起来。自端偏了偏头,在旁边的席位上,看到了公公婆婆,还有妈妈。自端刚要起身,便见到一位男士来到她妈妈身边,两人似乎很熟络。自端扯了佟铁河一下,铁河回头一看,低声在她耳边说了个名字。
正巧容芷云看过来,自端心念一动,便拉了铁河的手,低声说:“陪我过去一下。”
铁河心知自端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于是同身边的景和仰告了一句,跟着自端站起来,景和仰也回了一下头,依旧转回来。
自端过去,先跟公公婆婆问好。这一桌子都是熟识的叔伯阿姨,见了他们,未免多问几句话,都是关心的意思。再瞧着自端和铁河的样子,大家也都喜气洋洋的凑趣,好话说了一车——自端拉着容芷云的手,微笑的看着她。
容芷云从女儿过来便深知其意,索性大方的介绍站在她身后的这位男士,她先回了一下头,说:“年哥,这是我女儿,阿端。”再对自端说:“这位是妈妈的朋友叶英年先生,阿端,铁河,称呼一声世叔。”
铁河与叶英年早已相识,此刻不过寒暄,自端却是第一次见这位大名鼎鼎的金融巨子,她微笑着,依着妈妈的介绍,叫了一声“叶叔叔”。
叶英年微笑着应了,“阿端,叶叔叔听你的名字,听了二十多年了。”他细看自端,越发觉得自端像足了年轻时候的芷云。心里倒是生出一层亲近感来。
自端笑了。
叶英年只一句话,便表示了他的位置。
容芷云介绍他们认识了,便神态自若的催促他们各自归位,铁河拉自端回去坐下,叶英年也打过招呼之后,回了自己的位子。自端看了一眼叶英年坐的位置,跟铁河说:“原来叶叔叔是金家的客人。”
铁河看她额头上还是一层汗,忙把帕子递给她,让她拭着汗,说: “金子千的母亲,是叶先生的堂姐。”
自端想了想,说:“嗯,这位姐夫有来头。”
铁河心想何止有来头。他笑了笑。只对自端说:“以后你就知道了。”
自端拭着额头的汗。刚刚在毒日头下走了这一程,进来又没得着休息,她额头虚虚的冒汗。此刻也没细想佟铁河话里的含义。
铁河倒是想起了那时力昭见金子千第一面时候说的话,开着玩笑,说金子千是一卖字为生的。他又笑了下。
铁河握住了自端的手,发现她的手冰凉,不禁皱了下眉。
自端和坐在她身边的东方青说着话,低低的,两个女人不知道在交流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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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河便没有打扰。他抬起头,看到金子千站到了前面,知道仪式即将开始。
片刻,婚礼主持站到了前台,他轻声提醒各位来宾,新娘即将入场。他的话音一落,乐队便奏响了《婚礼进行曲》。
自端坐直了,眼睛朝着入口的方向看。
“哎呀,妥妥。”自端一眼看到,走在最前面撒花的小姑娘,正是妥妥。
铁河笑着说是。
妥妥一板一眼的从花篮里抓出花瓣,撒到旁边。才四岁半的小丫头,稳妥可爱,自端看着她,不知怎的,鼻尖儿有点儿酸。
妥妥之后,是四位穿着淡绿色礼服的伴娘。自端看着,其中一位是芳菲,其他人,她都不认识,可都是大美人。
走在最后的,是挽着父亲手臂的自飒。
“好美。”自端轻叹。
高挑的自飒,穿了一袭奶白色复古式样的婚纱,层层叠叠的蕾丝,将婚纱装点的雍容华贵。她脚步缓慢,款款的走向圣坛……来宾的掌声如潮水一般此起彼伏。这是幸福的声音。
自飒在经过自端身边的时候,竟然对自端挥了挥手中的捧花。
自端几乎笑倒。
隔着面纱,看不清自飒的表情,自端猜她也一定在笑。
她看着金子千对着大伯鞠躬,大伯把自飒的手,交到了金子千的手上……她还是在笑着,可眼睛不知不觉就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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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亲:
蜗牛尼卡跟大家道晚安。明天尽早。谢谢。
ps.帖帖难产了……不是自端,是我。汗~~抱歉。
正文 第十二章 纸与墨的流丽 (十五)
耳边是他们的话:无论贫穷、富贵、疾病、健康……她转头看着铁河,他也在看着她,她轻轻的往后一靠,靠在了铁河的肩膀上……她静静的在心里念着。
佟铁河握紧她的手。
若不是济济一堂,非亲即友,他真的好想在这里亲她一下。
看着她的眼睛,看得懂她的心。
开他的心就钝钝的疼。
只是过了一会儿,她转过脸来,在他耳边轻声的说了句话。
他急忙扶住了她。
效他用只有她能听到的音量说别慌、阿端别慌。他镇定的回头,目光锁定在隔桌的李云茂身上,他对着李云茂点了下头。他镇定的扶着自端起来。大家都发现,景老太太先问阿端怎么了。
自端轻声说,想去一下化妆室。她以为她掩饰的好极了,没有人看得出来她的异状。可就在她转身的一刹,家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跟了过去。自竣和东方头一个就想跟出去,景老太太摆了摆手。
他们离侧门近,自端抓着铁河的手臂,慢慢的走出去。门帘在她身后刚落下,她身子就一软,整个人靠在了佟铁河怀里。
“阿端!”佟铁河手臂撑着自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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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端攀着他,只是摇头,说:“恶心。”
她真担心她在里面晕过去。她是来祝贺飒飒结婚的,不能在里面昏倒。
“我大概是……中暑了吧。”她轻声的说。
铁河着急的看着她,“你再坚持一下,车子马上就到。”
他的汗珠子顺着鬓角在往下滚,她看到,抬手,摸了一下他的下巴,下巴上也是汗……她点点头,说好,我坚持。
“别说话。”他手臂箍紧了她。
自端喘息着,没说话,可还是点了点头。
他们站在喜棚外,里面的欢声笑语传出来……大家在笑,她出来的时候,金子千在读誓词。她也想笑。
金子千看上去很紧张,会不会,也读错了誓词?
天很蓝。
眼前是恢弘的古建筑:红色的廊柱,金色的琉璃瓦,苍翠的古柏,清凉的树荫……她动了一下身子——只是树梢的蝉鸣,尖利的很,钻进她的耳朵里来,心底好像有什么在鼓噪,被这尖利的声音挑动起来,她的呼吸开始粗重急促……眼前出现一片又一片的阴影,那阴影向她扑过来,渐渐的,阴影越来越深,终于是黑的了,像黑色的幕一样,她想叫一下,把这块黑色的幕扯开,但是叫不出来……胸口像被压上了石头一样。
“阿端……”佟铁河眼看着自端脸上已经僵了,她只是直勾勾的看着前方,他捧着她的脸,手底下她的脸冰冷冰冷的,“阿端!”
自端能听到铁河在叫她,她只是应不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压在胸口的巨石被移走了似的,她脑中清明起来,眼前的黑幕被揭开了一点,模模糊糊的……她觉得自己好像在船上,周围的一切都在晃动。
“醒了。”佟铁河轻声的叫道。
李云茂擦了一下额角的汗,松了口气,说:“醒了。”他看着血压计上的数字,皱了皱眉。
佟铁河没忽略他的表情,心里就是一沉,戴着氧气罩的自端,微微的睁了一下眼睛,又闭上了,他握了她的手。
李云茂拍了拍佟铁河的肩。
救护车急速的往医院驶去……
佟铁河看着自端被早已等候的医生和护士送走,李云茂一边穿着白袍子,一边交代,神情略有紧张,回头对他摆了摆手,不让他跟着进去,“别紧张。不是大问题。 dr.mongamory马上到。tony,别紧张。”他不待佟铁河有进一步的反应,转身进了急诊室。
佟铁河扶了一下额头。
不紧张。
他不紧张。为了今天的婚礼,他早已和云茂商量过,他们的急救方案都准备的很周全了。他没什么好担心的。
只是两个小时而已……预备给她两个小时的,可是还没到,两个小时都不到。
他深吸着气。
不紧张。
云茂最坏的问题都问过他了,他也回答过了……总想着,千万不要真的有这么一个时刻。千万别有。
他看到他的父母来了,她的父母也来了……急诊室外,这样安静的站着的他们,是她和帖帖最近的亲缘,也会是她最大的力量。
云茂和dr.mongamory出来的时候,神情比进去的时候要轻松一点儿,他们在解释,病人血压升高,短暂昏迷,现在已经清醒,还需要观察……建议……
他听着,建议什么呢,进重症监护室,没有问题,马上进;建议计划分娩……他已经很熟悉这个词了,可是……他们的帖帖,才24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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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铁河陪着自端进了监护室,他守在病床边,等她醒。
入夜,监护室外的走廊上,剩下了容芷云和景和仰。
容芷云踱着步子 ——监护室里,自端一直都没醒,铁河也一直都没有动——她看了一眼景和仰。
景和仰抱着手臂,坐在长椅上,闭目养神,稳如泰山。整整一个下午了,他几乎没有换过姿势。从婚宴现场,到医院里,他也几乎没有说过什么话,只在刚刚,佟胜利夫妇有急事要走的时候,他适时的表达了一下。也仅有几句话。
容芷云看着景和仰。她很少有机会再这么近的看他——跟二十五年前相比,景和仰的样貌变化很大,不只是发福、有白发、有皱纹了。更是变的越来越冷峻,越来越深沉。此时,就算是在女儿的病房外,心里的焦急,竟然也不愿露出半分。
冷的像岩石一样。
她想着,他有没有什么时候,多带着一点儿热乎气儿?
极少。
她叹了口气。
自端有些地方,像了她父亲。只是,还好,自端到底是个温暖的孩子。
听到她叹息,景和仰睁开眼睛,对上她的目光。
“回去休息一下吧,”容芷云说。她知道他忙。他也是出院不久。身体看上去没有恢复到最佳状态。
他点头,说:“谢谢。”没有笑容,可是眼睛里,有难得一见的温和甚至是柔和,“我等阿端醒了再走。”
容芷云坐到了他身边。良久的沉默。容芷云摩挲着手指上的戒指。
正文 第十二章 纸与墨的流丽 (十六)
戒指边缘的碎钻,卡进了指甲里,一瞬间,疼的钻心。
很多年了,没有人再这么叫她。
能这么叫她的人,不是走了,就是远了。她以为,再也不会有人这样叫她了。
她看着地面。
开灰色大理石的地面,光可鉴人。
“云云,谢谢你,”他说的很慢,慢的,几十年的时光,可以在这几个字的缝隙里,穿流而过似的,“给我一个这么好的女儿。”
这是,他这一生,能得到的最好。
效容芷云没有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