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阻止不了,什麼都做不到。
他能做的,只有推开后花园的玻璃门,让这个能顾全大局的人往最不想前往的方向走去。
魏冠恩自张震霖走后就坐到程子言身旁试着搭话安,但他毕竟不是好脾气的人,被忽略j次之后也有些气恼了,直接扳过程子言的肩膀b他看着自己。
「本少爷跟你说话,注意你的态度!」
nv保鑣动了一下,却顾虑着什麼,最后没有上前阻止。
程子言静默许久还是没有说话。张震霖离去后他便不哭了,连眼泪都没有流。脸庞上的两道泪痕已经乾枯,只有泛红微肿的眼角诉说着脆弱。
他只在张震霖面前哭。不管是以前还是未来,都不会改变。
只是现在的他无法坦然面对张震霖。就像张震霖也无法自在地面对他一样。
「喂!你说话啊!」
「……」
程子言慢慢转动眼珠子,冷冷地瞪着魏冠恩,「你要我说什麼?」
「靠!你该不会黑化了吧?为什麼啊!」魏冠恩用奇怪的音调大叫,「这只是一场意外!谁也不想看到的意外!你应该像以前一样找张震霖哭诉耍废才对啊!」
「……为什麼?」
「什麼为什麼?你脑子真的坏了?还是你是在怪张震霖?这又不是他的错!」
「我知道不是他的错。」程子言一个用力挣开魏冠恩的手,抚平自己的衣f。「但我感到噁心。」
魏冠恩脸sechou搐,「什麼?」
「好日子过惯了,的确会忘记自己是谁。」
魏冠恩用力蹙起眉,「你到底想说什麼?」
程子言神sey冷,眼神裡带着不屑,「我刚刚在想,我的爸爸在为家庭拼命,我的妈妈在为未来烦恼,我的弟弟只能吃着隔夜饭,但是我呢,我却在张震霖身边过着好日子,还到全世界最贵的邮轮上玩乐。真是太噁心了。」
「……我c,这根本是两子事。」
「我不管是不是两子事。不过倒是让我清醒了。」程子言指向开刀房,「这才是现实。我家依然贫困,而我浑然不觉。我是长子,却一点责任感都没有。」
魏冠恩不太明白,「呃,有张震霖在,他会让你们饿到吗?」
「……」
气氛瞬间凝结,魏冠恩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话哪裡不妥,又逕自道:「你跟他说一声,他一定会把最好的全部奉上。」
程子言安静j秒,直直盯着魏冠恩,忽然讽刺一笑。「是吧。」
「你这什麼反应?你有什麼不满吗?」
「没有。我觉得好极了。」
程子言别过眼,盯着显示着手术中的大萤幕,嘲弄地勾起嘴角,「他随便刷卡就能给我极好的生活,不知刷个卡能不能把我爸爸的双脚接回去?」
「……」
魏冠恩的脸se瞬间黑如碳墨,连一旁的nv保鑣都皱起眉头。魏冠恩狠狠地瞪着程子言,程子言也不甘示弱,微扬起下巴与他对视。
气氛诡譎紧绷,彷彿下一秒这危险的平衡便会崩盘。连从门口经过的护士都注意到等候室裡暴雨yu来的气息,留意地看了两眼。
魏冠恩怒极反笑,满眼戾气,「你嘴上说不怪他,其实心裡并不是这麼想。这种事怎麼能怪他?刚刚跟你说了这麼多,你他妈一句都没听进去。」
程子言沉默半晌,忽然站了起来,站到魏冠恩跟前,「其实我一直想说一件事。」
魏冠恩瞇起眼睛,他感觉到程子言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傻里傻气的笨蛋了。眼前的这个人就像被b急的畜类,完全没有在思考,一点点刺激都会引起猛烈的反击。
程子言缓缓弯下腰,微微歪着头,眼神像在看有生命的垃圾,「我他妈为什麼要听你的话?」
魏冠恩被程子言的话和神se惊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眼前这个人根本不是那个穷矮子!
「其实,从认识开始我就挺讨厌你的。你怎麼能这麼自以为是?开口闭口都说我穷,每个眼神都像在睥睨别人,每次说话都高一个音阶,还有,明明nv朋友是你自己选的,却说顏玲彧是个婊子。自己选婊子当枕边人,却又嚷着为什麼身边的人是婊子。你的自负和愚蠢让我很惊讶,我从没看过有人可以这麼招人厌,却又讨厌别人。」
「……」
魏冠恩瞠目结舌,无法想像以前嘴这麼笨的人骂起人能一个脏字都不带。
他一直以为程子言是个不懂得思考和观察的笨蛋,但没想到程子言不仅将周遭的每个细节都放入心裡,还有自己的想法,而且还是这麼犀利尖锐的想法!
「你说,我为什麼要听你这种人的话?你说我不该怪张震霖,这我知道,但我无法不悲伤,也不愤恨。我不仅恨透了,你们的态度更是让我觉得心寒。」
魏冠恩努力找回自己的舌头,「我们的态度?你是说处理态度吗?我靠,那我们要表现什麼态度?这明明是承恩建设的错,难道还要公司来担?这不公平!」
「公平?」
程子言像听到了笑话,笑得讽刺极了,「你对我说什麼公平?我爸双脚废了,其他工人也重伤,可能留下终身的伤疾,这就是公平?」
「我c!这是两子事!」
「对!两子事!」程子言突然发难,对着魏冠恩大吼,「你要我对着张震霖笑,你要我放下仇恨,但论起责任、论起对我爸的伤害,就说是两子事!我们受了伤害还要学着理智,你们毫无同理心却要我们理清是非!你们自s透了!」
「……」
魏冠恩无言以对,他无法反驳程子言,却也无法全盘接收。
他只是想要告诉程子言张震霖没有错,他只是希望程子言不要是非不分,他只是想要程子言毫无芥蒂地继续ai张震霖……
不要像祁董那个男人一样。
面对程子言愤恨悲伤的双眸,魏冠恩终於有些理解当年的那个男人了。他救不了,他谁也救不了,一段感情的崩裂是注定的,谁也救不了……
魏冠恩张了张口,他想说的话太多了,多到他不知先说哪个才是对的。最后,他只能看着程子言的瞳孔,气弱地吐出j个字,「算我求你,别恨张震霖……」
程子言眼眶酸涨,摇了摇头,直起身子,慢慢后退,「我不恨他。真的不恨。」
「你说谎。」
程子言笑了笑,瞳孔又红了,「现在什麼是真心话……我自己也搞不清楚了。」
魏冠恩瘫在椅子上,思绪续乱,闭口不语。
等候室又沉静下来,没有人说话。
半个多小时后,有j个人从外头急匆匆地奔进来,毫无方向地乱看,也许是nv保鑣的装扮太明显,他们的目光很快就被吸引,进而注意到坐在椅子上的程子言。
「小言!」
程子言抬起头,他的眼睛已经不红了,泪痕也经过擦拭,完全看不出来刚哭过。他冷静地看着那j个人,淡淡地唤道:「妈,你们来了。」
f人带着两个孩子跑过来,神se匆忙慌张,止不住颤抖,「怎麼了?你爸爸现在怎麼了?啊?」
「哥哥──」年纪最小的子妍害怕地哭了出来,扑到程子言怀裡。
正在就读国中的子硕还算冷静,定定地站在一旁,但苍白的脸se出卖了他真实的心情。
程子言站了起来,一手抱着,一手牵过母亲,安抚地揉了揉手背,「医生正在给爸爸开刀。只要截肢就没问题了。」
程母愣了愣,眼眸瞬间失去生气,「……截肢?」
程子言不露痕跡地深吸一口气,眼神坚定无惧,「对,两脚。」
「我的天哪……我的天……」
程母不住地呢喃,完全不能接受,j秒后突然崩溃,「我不!我不要!他是我的丈夫啊!他是叁个孩子的爸!我们怎麼办!怎麼办!我不要……!」
nv保鑣靠了过来,想帮忙扶住崩溃瘫软的f人,却被程子言轻轻推开。她疑h地看向他,程子言淡淡地对她点头,「谢谢。」
程子言将j给程子硕,也不拉起歇斯底里的母亲,只是蹲到地上,抱着她发软颤抖的身躯,一下一下温声安抚。程子妍被吓到了,哭得更大声,躲在程子硕的怀裡,不敢看发狂乱叫的母亲。
魏冠恩也被吓得不轻,下意识地往旁边躲了两叁步。他注意到这叁人陈旧的衣衫,特别是f人沾着油漆白点的工作k和杂乱的髮丝,让他无法抑制地想要远离。但他又忽然想到自己也许该帮些什麼,不安地望向冷静自持的程子言。但除了轻声安母亲,程子言谁也不看。
「怎麼办……我们该怎麼办啊……我的先生……我的孩子……」程母哭得声音嘶哑,虚软地搥着x口,「为什麼会这样……为什麼是我们……!」
是啊,为什麼是他们?
程子言垂下眼帘,像雕像一样抱着母亲,凝视着工作k上一处明显的油漆白点。
他父母的一生都吊在危险的鹰架和梯子上,为了养育孩儿而命悬一线。他从不觉得自己低人一等,也从不觉得少了什麼,因为父母用了全部的心力ai他们。
这不是所有人都能明白的。他们没有钱,却有满腹的ai;与张震霖和魏冠恩有钱无ai的情形完全相反。他拥有的,是张震霖一直追求的;而张震霖拥有的,是他渴望的。
他们应该是能完全互补的类型。张震霖渴望ai,他能给;他渴望安稳满足的生活,张震霖也能给。可是他现在寧愿推开张震霖,只求有人能还他健全快乐的父亲和母亲。
可是没人能还。
他得不到他想要的,却要学着接受,学着忍让,学着宽容。他不能恨,他要充满ai,他要勇敢而理智。
否则就会被贴上不明事理、不懂是非的标籤。
好不公平啊。
真是……太不公平了。
程子言抬起头,牵过不知所措的弟,大张双手,将叁名家人抱在怀裡。
「哥哥,怎麼办……」
「别担心。」他捏了捏弟弟不安的麻糬脸,回以温和的微笑,「哥哥……会照顾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