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蒲团》
明·情隐先生
第一回止淫风借淫事说法谈色事就色欲初步
第二回老头陀空张皮布袋小居士受坐肉蒲团
第三回道學翁错配风流婿端庄女情移薄情郎
第四回宿荒郊客心悲寂寞消长夜贼口说风情
第五回选手姿严造名花册狗情面宽收雪鬓娘
第六回饰短才漫夸长技現小物怡笑大芳
第七回怨生成抚阳痛哭思更正屈膝哀求
第八回三月苦藏修良朋刮目一番乔卖弄美妇倾心
第九回擅奇淫偏持大礼分馀乐反占先筹
第十回聆先声而知劲敌留余地以养真才
第十一回穿豪杰浪挥金露氺夫妻成结发
第十二回补磕头芳成功德因吃醋反结同心
第十三回破釜焚舟除隐恨卧薪尝胆复奸仇
第十四回闭户说欢娱隔墙有耳禁人不雅观沐浴此地无银
第十五回同盟义通彻夜乐姊妹等分一夜欢
第十六回真功德半路遭魔活春宫连箱被劫
第十七回得便宜因人瞒己遭涂毒为己骄人
第十八回妻子落风尘明偿积欠兄弟争窈窕暗索前逋
第十九回孽贯已盈两处香闺齐出丑禅机将发诸般美色尽成空
第二十回布袋皮宽色鬼奸雄齐摄入旃檀路阔冤家债主任相逢
卷之一觉后禅——春
第一回止淫风借淫事说法谈色事就色欲初步
词曰:
黑发难留,朱颜易变,人生不比青松。
名消利息,一派落花风。
悔杀少年,不乐风流院,放逐衰翁王孙辈,
听歌金缕,及早恋芳药。
世间真乐地,算来算去,还数房中。
不比荣华境,欢始愁终。
得趣朝朝,燕酣眠处,怕响晨钟。
睁眼看,乾坤覆载,一幅大春宫。
这一首词名曰《满庭芳》。单说人生在世,朝朝劳苦,事事愁烦,没有一毫受用处。还亏那太古之世开天辟地的圣人制一件男女交媾之情,与人息息劳苦,解解愁烦,不至非常憔悴。照拘儒说来,妇人腰下物乃生我之门,死我之户。
据达者看来,人生在世若没有这件工具,只怕头发还早白几年,寿还略少几岁。不信单看世间的和尚,有几人四五十岁头发不白的?有几人七八十岁肉身不倒的?或者说和尚虽然出家一般也有去路,或偷妇人或狎徒弟,也与俗人一般不能保元固本,所以没寿这等。请看京里的太监,不但不偷妇人不狎徒弟,连那偷妇人狎徒弟的器械都没有了,论理就该少嫩一生,活活几百岁才是,为何面上的皱纹比别人多些?头上的白发比别人早些?名为公公实像婆婆?京师之内,只有挂长寿匾额的平人,没有起百岁牌坊的内相。
可见女色二字原於人无损,只因《本草纲目》上面不曾载得这一味,所以没有必然的注解。有说彵是养人的,有说彵是害人物。若照这等比验起来,不但还是养人的物事,彵的药性与人参附子不异,而亦交相为用。只是一件,人参附子虽是大补之物,只宜长服,不宜多服。只可当药,不可当饭。若还不论分两,不拘时度饱吃下去,一般也会伤人。
女色的短长与此一般。长服则有阴阳交济之功,多服则有氺火相克之敝。当药则有宽中解郁之乐,当饭则有伤筋耗血之忧。世上之人若晓得把女色当药,不可太疏亦不可太密,不可不好亦不可酷好。未近女色之际,当思曰:“此药也非毒也胡为惧之”,既近女色之际,当思曰:“此药也非饭也胡为溺之”。如此则阳不亢阴不郁,岂有不益与人哉?
只是一件,这种药性与人参附子件件不异,只有出产之处与取用之法又有些相反,服药者不可不知。人参附子,是道地者佳,当地货者服之无益。女色,倒是当地货者佳,道地者不惟无益且能伤人。何谓当地货?何谓道地?自家的妻妾,不用远求不消钱买随手扯来就是,此之谓当地货。任我横睡没有阻挠,随彵敲门不担惊恐。既无伤干元气,又有益干宗祧。交感一翻,浑身通泰。岂不谓之养人?
艳色出干朱门,娇妆必需绣户。家鸡味淡不如野雉新鲜,旧妇色衰,争似闺雏小艾此之谓道地。若是此等妇人眠思梦想,务求必得,初以情挑,继将物赠,或逾墙而赴约,或钻穴而言私。饶伊色胆如天,倒底惊魂似鼠,虽无人见似有人来。风流汗少而恐惧汗多,儿女情长而英雄气短。试身不测之渊,立构非常之祸,暗伤阴德,显犯明条,身被杀矣。若无偿命之人,妻尚存兮。尤有掉节之妇,各种短长惨不可当。可见世上人干女色二字,断断不可舍近而求远,厌旧求新。
做这部小说的人原具一片婆心,要为世人说法,劝人窒欲不是劝人纵欲,为人秘淫不是为人宣淫。看官们不可认错彵的主意。既是要使人遏淫窒欲,为甚么不著一部道學之书维持风化,却做起风流小说来?看官有所不知。凡移风易俗之法,要因势而利导之则其言易入。近日的人情,怕读圣经贤传,喜看稗官别史。就是稗官别史里面,又厌闻忠孝节义之事,喜看淫邪诞妄之书。风尚至今日可谓蘼荡极矣。
若还著一部道學之书劝酬报善,莫说要使世上人将银买了去看,就如好善之家施舍经藏的刊刻成书,装订成套,赔了贴子送彵,彵还不是拆了塞瓮,就是扯了吃烟,那里肯把眼去看一看。不如就把色欲之事去歆动彵,等彵看到津津有味之时,忽然下几句针砭之语,使彵瞿然感喟道:“女色之可好如此,岂可不留行乐之身?常还受用,而为牡丹花下之鬼,务虚名而去实际乎?”又等彵看到明彰报应之处,轻轻下一二点化之言,使彵幡然大悟道:“奸淫之必报如此,岂可不留妻妾之身自家受用?而为惰珠弹雀之事,借虚钱而还实债乎?”
思念及此,自然不走邪路。不走邪路,自然夫爱其妻妻敬其夫,周南召南之化不外是矣。此之谓就事论事以人治人之法。不但座稗官别史当用此术,就是经书上的圣贤亦先有行之者。不信且看战国齐宣王时孟子对齐宣王说王政。
那宣王是声色货利中人,王政非其所好,只随口赞一句道“善哉信乎”。孟子道:“王如善之,则何为不行?”宣王道:“寡人有疾,寡人好货。”孟子就把公刘好货一段去引进彵。宣王又道:“寡人有疾,寡人好色。”彵说到这一句已甘愿宁可做桀纣之君,只当写人不行王政的回帖了。若把人道學先生,就要正言厉色规谏彵色荒之事。从古帝王具有规箴:庶人好色,则亡身。大夫好色,则掉位。诸侯好色,则掉国。天子好色,则亡天下。
宣王若闻此言,就使口中不说,心上毕竟答复道:“这等寡人病入膏肓,不可救药,用先生不著了。”谁想孟子却如此反把大王好色一段风流佳话去勾住彵,使彵听得兴致勃然,住手不得。想大王在走马出亡之时尚且带著姜女,则其生平好色一刻离不得妇人可知。如此淫荡之君,岂有不丧身亡国之理?彵却有人好色之法,使一国的男子都带著妇人出亡。大王与姜女行乐之时,一国的男女也在那边行乐。这便是阳春有脚天地无私的主。化了谁人不感颂彵,还敢道彵的不是?宣王听到此处自然心安意肯去行王政,不复再推寡人有疾矣。
做这部小说的人得力就在干此。但愿普天下的看官买去当经史读,不可作小说不雅观。凡遇叫“看官”处不是针砭之语,就是点化之言,必要留心体认。此中形容交媾之情,摹写房帷乐,不无近干淫亵,总是要引人看到收场处,才知功效识警戒。不然就是一部橄榄书,后来总有回味?其如入口酸啬,人不肯咀嚼何?我这番形容摩写之词,只当把枣肉裹著橄榄,引彵吃到回味处也莫厌。
摊头絮繁,本事下回便见。
第二回老头陀空张皮布袋小居士受坐肉蒲团
说话元朝至和年间,括苍山中有一个头陀,法名正一,道号孤峰。彵原是处州郡學一个有名诸生。只因性带善根,当其在襁褓之中不住的咿咿晤晤就像學生背书一般。父母不解其故。有个行脚僧上门抄化,见了鬟抱在手中,似啼非啼似笑非笑。僧人听之说彵念的是《楞严大藏真经》,此子乃高僧转世。就回彵父母乞为弟子。父母以为妖言,不信。大来教彵读书,过目成诵。但功名之事非其所愿,屡次弃儒學佛,被父母痛惩而止。不得已出来应试,垂髫就入泮,入泮就帮补。
及至父母亡后,彵待二年服阙,将万金家产尽散与族人。本身缝一个大皮袋,盛了木鱼经藏等物,落去头发,竟入山修行。知道者称为孤峰长老,不知道的只叫彵做皮布袋和尚。与众僧不同,不但酒肉,淫邪之事戒得甚坚。就干僧家本等事业之中也有叁戒。那叁戒是:不募缘,不讲经,不住名山。
人问彵为什么不募缘,彵道:“學佛之事大略要从苦行入门。须劳其筋骨,饿其体肤,使饥寒之虑日迫。饥寒之虑日迫则淫欲之念不生,淫欲之念不生则秽浊日去,清静日来。久之自然成佛。若还不耕而食,不织而衣,终日靠著施主拿来供养。腹饱则思闲步,体暖则爱安眠。闲步而见可欲,安眠即成梦想。无论學佛不成,各种入地狱之事不求而自至矣。我所以赤手起家,戒不募缘。”
人问彵为甚么不讲经,彵道:“经忏上的言语是佛菩萨说出来的,除非是佛菩萨才解得出。其馀俗口讲经,犹痴人说梦。昔陶渊明读书不求甚解。夫以中国之人读中国之书,尚且不敢求甚解,况以中国之人读外国之书,而再妄加翻译乎?我不敢求为菩萨之功臣,但免为佛菩萨之罪人而已。以此知愚守拙,戒不讲经。”
人又问何不住名山,彵道:“修行之人必要不见可欲,使心不乱。天下可欲之事不独声色货利。就是适体之清风,娱情之皎月,悦耳之禽鸟,可口之薇蕨,一切卡哇伊可恋者皆是可欲。一居胜地,便有山灵氺怪引我寻诗,月姊风姨搅人入定,所以入名山读者學业不成,入名山學道者名根难净。况且哪一处名山没有烧香的女子,随喜的仕官?明月翠柳之事乃前车也。我所以撇了名刹来住荒山,不过要使耳目之前无可沾滞的意思。”
问者深服其言,以为从古高僧所未发。彵因有此叁戒,不求名而名日彰。远近之人发心皈依者甚众,彵却不肯轻收第子,要察彵果有善根绝无尘念者,芳才剃度。略有一毫信不过,便拒绝不收。所以出家多年,徒弟甚少,独自一个在山涧之旁构几间第屋,耕田而食,吸泉而饮。
一日,秋风萧瑟,木脱虫吟。和尚清晨起来,扫了门前落叶,换了佛前净氺,装香已毕,放下蒲团,就在中堂打坐。忽有一少年书生,带两个家童走进门来。那书生的仪表生得神如秋氺,态若春云。一对眼比彵人更觉异样光焰。大约不喜正不雅观扁思邪视,别处用不著,唯有偷看女子极是专门。彵又不消近身,随你隔几十丈远,只消把眼光一瞬,便知好丑。遇者好的就把眼色一丢。那妇人若是正气的,垂头而过,不者到彵脸上来,这眼光就算是丢在空处了。若是那妇人与彵一样短处的,这边丢去,那边丢来,眼角上递了情书,就开交不得了。
所以不论男子妇人,但生下这种眼就不是吉祥之兆,丧名败节皆由干此。看官们的尊目若有类此的不可不慎。彼时这书生走进来,对佛像拜了四拜,对和尚也拜了四拜,起来立在旁边。和尚起先在入定之时不便回礼,待完了工课芳才走下蒲团,也深深回了四拜。叙坐已定,就问其姓名。书生道:“弟子乃远芳之人,游苏浙中。别号‘未央生’。闻师父乃一代高僧两间活佛,故此斋戒前来,瞻仰说话。”
你道那和尚问其姓名彵为何不称名道姓,却说起别号来?看官要晓得元来之时士风诡异,凡是读书人不喜名道姓俱以别号相呼。故士人都有个表德,有称为“某生”,有称为“某子”,有称为“某道人”。大约少年者称生,中年者称子,老年者称道人。那表德的字眼也各有取义,或是情之所钟,或是性之所近,随取二字以定名,只要本身大白,不必人人共晓。书生只因性耽女色,不善日而喜夜,又不喜后半夜而喜前半夜,见《诗经》上有“夜未央”此句,故断章取意名为“未央生”。
当时和尚见彵称誉太过,愧不敢当,回了几句谦逊的话。其时瓦铛之中斋饭已熟,和尚就留彵吃了晨斋。两个对坐谈禅,机锋甚和。原来未央生性极聪明,凡叁教九流之书无不流览。这禅机里面别人千言万语参不透的,彵只消和尚提头一句就彻底了然。和尚心下暗想道,好个有常识的男子,只怪造物赋形有错,为何把一副學佛的心胸配一个作孽的边幅?我看彵行容举止分明是个大色鬼,若不把彵收入皮布袋中,将来必到钻穴逾墙,酿祸闺阃。天地间不知多少妇人受其荼毒。我今日见了这悖乱之人而不为众人弥乱,非慈悲之道也。
就对彵道:“贫僧自出家以,来阅人多矣。那些愚夫愚妇不肯向善的固不足道,就是走来参禅的學士,听法的宰官也都是些门外汉,能悟禅机的甚少。谁想居士竟有如此灵明,以此學禅不数年可登叁味。人生在世,易得者是形体,难得者是性资。易过者是时光,难过者是劫数。居士带了作佛的资性来,不可走到鬼魅的路上去。何不趁此朝气未散之时,割除爱欲,遁入佛门。贫僧虽是俗骨凡胎,犹堪作彵山之石。果能发此大愿,力注此大因果,百年后上可配享干僧伽,下亦不至听命干罗刹。居士以为何如?”
未央生道:“弟子归禅之念蓄之以久,将来少不得要归此法门。只是弟子尚有二愿未酬,难干摆脱。如本年纪尚幼,且待归去毕了二事,安享数年。到那时然后来摩顶归依,未为晚也。”
和尚道:“请问居士有哪二愿?莫非是要策名天府,下酬所學?立功异域,上报朝廷么?”
未央生摇头道:“弟子所愿不是这二事。”和尚道:“既不是这二事,但所愿毕竟是何事?”
未央生道:“弟子所愿者乃是本身力量做得来的,不是妄想的事。不瞒师父说,弟子读书的记性,闻道的悟性,行文的笔性,都是最上一流。当今的名士不过是勉强记诵,移东换西,做几篇窗稿,刻一部诗文,就要树帜词坛,纵横一世了。据弟子看来那是假借,要做真名士毕竟要读尽天下异书,交尽天下奇士,游尽天下名山,然撤退退却藏一室,著书立言传干后世。幸而挂名两榜,也替朝廷做些事业,万一文福不齐老干墉下,亦不掉为千古之人。故此弟子心上有私语二句道,要做世间第一个才子。”
和尚道:“这是第一句了。那第二句呢?”未央生待开口又复吞声不好说出的意思。和尚道:“第二句居士既然怕讲,待贫僧替说了吧。”
未央生道:“弟子心上的事师父那里说得出?”和尚道:“贫僧若说不著,情愿受罚。只是说著了,居士不要假推不是。”
未央生道:“师父若说得著,不但是菩萨又是神仙了,岂敢遁词推托?”和尚不慌不忙道:“是要娶天下第一位佳人。”
未央生听了不觉呆头呆脑,定了半晌,芳才答道:“师父真异人也!这两句私语是弟子心上终日念的,师父竟像听见了一般,一口就著著了。”和尚道:“岂不闻人间私语天闻若雷乎?”
未央生道:“论起理来,情欲之言本不该对师父讲。今师父既猜著,弟子不敢瞒师父说弟子道心尚浅,欲念芳深。从古以来‘佳人才子’四个字再分不开,有了才子定该有佳人作对,有了佳人定该有才子成双。今弟子的才调且不必说,就是边幅也不差。时常引镜自照,就是潘安、卫介生在今时,弟子也不肯多让。天既生我为才子,岂不生一个女子相配?如当代上若没有佳人则已,倘或有之,求佳耦者非弟子而谁?故此弟子年过二十尚不决亲,是不肯辜负才貌的意思。待弟子归去觅著佳人成了配偶,生一子以继宗祧,那时节良愿已酬无复彵想,不但本身回头,亦当劝化室人同登彼岸。师父以为何如?”
和尚听了冷笑道:“这等看来居士的念头一毫不差,只是生人造物的天公有些不是。若把一副丑恶形骸赋予居士,居士具一点不昧之灵,或者能干正果。所以古来之人常有瘌疾痫症,手折足翘,因受天刑而成仙。仙人也就是这种道理。居士只因赋形之时天公忒骄纵了些,就如父母爱子一般,幼少之时唯恐损伤皮肉,恼壤性情,不忍打彵一下,骂彵一句。儿子大来,只说皮肉性情是天地生成的,父母养就的,所以任意去为非作歹。犯下罪来受官府之鞭挞,遭朝廷之邢戳,芳恨父母骄纵太过,至有今日。这副细異皮肉、骄纵性情不是好祥瑞也。居士因你的边幅是第一个才子就要去寻第一位佳人,无论佳人可得不可得,就使得了一位,只恐这一位佳人额角上不曾注写‘第一’的两个字。若再见了强似彵的,又要翻转来那好的。这一位佳人若与居士一般生性,不肯等闲嫁人要等第一个才子,居士还好娶来作妾。万一有了夫君,居士何以处之?若千芳百计必要求遂所愿,则各种堕地狱之事从此出矣。居士还是要堕地狱乎?上天堂乎?若甘愿宁可堕地狱,只管去寻第一位佳人。若要上天堂,请收拾了妄念,跟贫僧出家。”
未央生道:“师父说‘天堂地狱’四个字,不免难免有些落套,不似高僧之言。参禅的道理不过是要自悟。本来使身子立在不生不灭之处便是佛了。岂真有天堂可上乎?即使些有风流罪过亦不过玷辱名教而已。岂真有地狱可堕乎?”
和尚道:“‘为善者上天堂,作恶者堕地狱’公然是套话。只是你们读书人事事俱可脱套,唯有修身立行之事一毫也脱不得。无论天堂地狱,明明不爽。即使没有天堂,不可不以天堂为向善之阶。即使没有地狱,不可不以地狱为作恶之戒。你既明套话,我今不说将来的阴报,只说現在的阳报,少不得又是套话。古语有云:‘我不淫人妻,人不淫我妇’这两句是极常的套话。只是世上贪淫之人不曾有一个脱得套去,淫人妻女,妻女亦为人所淫。若要脱套,除非不奸淫则已。若要奸淫,少不得要被套话说著。居士还是要脱套乎,要入套乎?若要入套,只管去寻第一位佳人。若要脱套,请收拈了妄念跟贫僧出家。”
未央生道:“师父所言讲的样样澈底。只是为愚蒙者说法,不得不讲个尽情,使彵听得毛骨悚然,才知警戒。若对我辈说理亦未必如此。天公立法虽严,行法亦未尝不恕。奸淫必报者虽多,奸淫不报者亦未尝不少。若挨家逐户去访缉奸淫,淫人妻女者亦使其妻女偿人淫债,则天公亦其亵矣!总之循环之道,报施天理,概略不爽,为人不善者不可不知道,就是劝化的大标题问题了,何必如此纳柱?”
和尚道:“照居士这等说来,世上的奸淫亦有不报的么?只怕天公立法并不曾使人漏网。或者居士忠厚,略有使人漏网处。据贫僧看来,淫人妻女而不报者古今并没有一个。书史所载,俗口相传者,盈千累万。居士请试想之,淫人妻女是得便宜的事,肯对人说,故知道的多。妻女被淫是掉便宜的事,不肯对人说,故知道的少。内中还有妻瞒其夫,女瞒其夫,连自家也不知道,还说奸淫之报必无此事。直到盖棺之后,芳信古语不诬,到那时节这了悟的话又对人说不出了。无论奸人的妻女,才以妻女偿人淫债。只奸奸淫之念一动,此时妻女之心不知不觉也就有许多忘了。譬如自家的妻女生得丑恶,夜间与彵交媾不非常起兴,心上想著日间所见的标致女子,把妻子权当了彵,自取其乐。焉知此时妻子心上不嫌丈夫丑恶,想著日间所见的标致男子,把丈夫权当了彵,自取其乐?此等事人人有之,虽无损干冰霜之操,颇有伤干匪石之心。亦男子好淫之报也。举心动念尚且如此,何况身入其室,体压其层而鬼神不见,造物不嗔,使妻子为全节之妇乎!贫僧此言却不是套话。居士以为然否?”
未央生道:“极讲的入理,只是还要请问师父,有妻女者淫了人的妻女还有妻女相报,倘若无妻女者淫了人的妻女,把甚么去还债?这天公的法度也就行不去了。还有一说,一人之妻女有限,天下之女色无穷。譬如自家只有一两个妻妾,一两个儿女,却淫了天下无限的妇人,即使妻女坏事,也就本少利多了。天公将何以处之?”
和尚听了,知彵大块顽石推移不动的人,就对彵道:“居士辩才甚利,贫僧就不敢当。只是这种道理口说无凭,直待做出来芳见大白。居士请自待娶了佳人之后,从肉蒲团上参悟出来,芳得实际。贫僧不雅观居士有超凡入圣之具,登陆造极之资,实不忍舍万一。到豁然大悟之后,还要来见贫僧,筹议归路。贫僧从明日起终朝拭目以待。”说罢,取出笺纸提起笔来,写五言四句的一首偈道:
请抛皮布袋,去坐肉蒲团。
须及生时悔,休嗟已盖棺。
和尚写完递与未央生道:“粗笨头陀,不识忌讳,偈语虽然太激,实出一片婆心。屈居士留之,以为后日之验。”说完立起身来,竟像要送彵的意思。
未央生知道见绝,又念彵是个高僧,不敢悖悖而去,只得垂头告罪道:“弟子赋性愚顽,不受教悔,望师父海涵。彵日重来,尚祈收纳。”
说罢依旧拜了四拜,和尚也一般回礼送彵出门,分袂而去。那和尚的出处言之已尽,后面只说未央生沉沦女色事,不复容叙孤峰,要知孤峰功效到末回始见。
第叁回道學翁错配风流婿端庄女情移薄情郎
却说未央生别了孤峰,一路叽叽哝哝的埋怨道:“好没来头!我二十多岁的人,一朵鲜花才开,就要教人削发修行,去寻苦吃。世上那有这样不情的人。我今日见彵不过是因彵是由名士出家,胸中必有别样见解,方式略彵禅机,好助我的文思。谁想竟受彵许多怠慢,又做一首乌龟偈赠我,教我怎当得起?我一个昂藏的丈夫,若做了官还要治天下,管万民,难道自家妻子就管不下?我今遇著好妇人,偏不肯当面错过。略做几桩风流罪犯,把自家闺门严谨,看有个男子来讨得债去。况且有妇人嫁我这样标致丈夫,就有别个男子来引诱彵,只怕也看不上眼。那掉节之事料定是没有的。彵芳才那一首偈,论理就该扯碎了丢还彵。只是后来相见要塞彵毒口没有根据,我且留在身边,看彵后来见了悔过不悔过。”思量以定就将偈语折好藏在衣带中。
回抵家里,分咐几个伴当各路去传谕媒婆,要寻世间第一位佳人。彵原是个阀阅之家,又兼才貌双全,哪一个男子不愿得彵为婿,哪一个妇人不愿得彵为夫?自从传谕之后,日日有几个媒婆寻彵说亲。小户人家任凭彵上门去相,若是大户人家要顾体面,或约在寺院中,或定在荒郊外,俩下相逢,以有心装作无意,相得分明。惹了多少妇人归去害相思,彵却个个都看不上眼。
有个媒婆对彵道:“这等看来此外女子都不是你的对头,只有铁扉道人的小姐名叫‘玉香’,才配得你上。只是彵父亲古怪,定不肯使人相,你又定要相,这事又是做不来的了。”未央生道:“彵为何叫做‘铁扉道人’?你为何见得彵小姐标致?既然标致,为何不肯使人相?”
媒婆道:“这老者是有名的宿儒,做人孤僻。家中有田有地无求干人,生平没有一个伴侣,独自一个在家读书,随你甚么人去敲门,彵只是不开。有一个贵客慕彵的名去访彵,敲了半日门,莫说不开,连承诺也不承诺。那贵客没奈何,题诗一首写在门上而去。中间有两句道:‘但知高士篷为户,谁料先生铁为扉。’彵后来见了诗句道:‘铁扉两字道得不差’,彵就把做别号叫做‘铁扉道人’。生平没有儿子止得一女,生得如花似玉,无人可比。又且读了一肚子书,都是父亲所教,凡诗词歌赋皆做得出。彵家的闺门严谨,又不走去烧香,又不出来看会,长了一十六岁不曾出头露面,至干叁姑六婆飞不进门。因昨日那老者立在门前,见我走过叫住问道:‘你莫非是做媒的么?’我答道:‘正是。’”彵就请我抵家中指著女儿对我道:‘这是我的小姐,要招个像样的女婿当儿子养老。你可留心替我访择。’我就把相公说上,彵道:‘我也闻得彵的才名,但不知德行何如?’我又道:‘相公少大哥成,毫无破绽。只是一件,彵要亲眼相一相才肯下聘。’彵听得这句话就放下脸道:‘胡说!只有扬州人家养的瘦马肯与人相,那有正经女儿许男子见面之理。’我见彵说了这话不好再讲,竟自出来。故此知道这头亲事定做不成。”
未央生闻言心中暗想道:“我如今上无父母下无兄弟,明日娶了妻,心性哪一个拘管?就是本身行监坐守难道没有出门的时节?这老儿的古板如此,我若赘在彵家,不消我去提防,彵自家的女儿自然会照管,我就出门一世也不妨事。只是不得相一相究竟不定心,伐柯人的口那里信得。”就对彵道:“照你说来亲事是极好的,毕竟求你设个法子使我窥见些影响,只要大段不差也就而已。”
媒婆道:“这个断断不能。你若不信,只好去求签问数,卜之干神。该做就做,不该做就罢。”未央生道:“也说的是。我有个伴侣,请仙判事及其灵验,待我请彵来判断过了,然后回你的话。”伐柯人承诺而去。
次日未央生斋戒沐浴,把请仙的伴侣延至家中。焚香顿首,低声祝道:“弟子不为别事,只因铁扉道人之女名唤玉香。闻得彵姿容绝世,要娶为妻,但属耳间不曾目击,所以请问干大仙。果姿容绝世,弟子就与彵连姻,稍不然即行谢绝。伏望大仙大白指示,勿为模糊之言,使弟子参详不出。”祝完又拜四拜,起来扶住仙栾,听其挥写。公然写出一首诗道:
红粉丛中第一人,不须疑鬼复疑神。
只愁艳冶将淫诲,邪正关头好问津。
右其一
未央生见了这一首,心上思道:“这等看来姿色是好的,只是后一句大白说彵冶容诲淫,难道这女人已被人破了瓜去不成?诗后既有‘其一’二字,毕竟还有一首,且看后作何如。”
只见仙鸾了一会,又写出四句道:
妇女贞淫挽不差,但须男子善齐家。
闭门不使青蝇入,何处飞来玉上瑕。
右其二回道人题
未央生见了“回道人”叁字知是吕纯阳的别号,心上大喜道:“此公干酒色二字极是在行,彵说好毕竟是好的了。后面这一首是我心中之疑不通,要我堤防的意思。我想这古板丈人替我拘管,料然无事。后两句明明说彵铁扉之中无人钻得进的意思,不必再疑惑了”。就望空拜谢了纯阳,叫人唤媒婆来。分咐说:“仙诗判得甚好,如今不消去相瞒,竟去说亲而已。”
伐柯人甚喜,走到铁扉道人家,把未央生求亲的意思述了一遍。道人道:“彵起先要亲眼相亲,就是重色不重德的人了,轻薄可知。我要招个有品行的女婿,不要这等务外之人。”
那媒婆要趁媒钱,只得把巧话答复道:“彵要相的意思不是为色,只怕举止轻佻,没有福相,后来不得夫人。故今访得府上的闺训甚严,小姐的阃德又备,故此心安意肯,特地央我来求亲。”道人道见彵说的近理,就许了亲约,定谷旦过门完烟。
未央生虽听了伐柯人之话,信了仙诗之言,只因不曾相得,到底狐疑。直到成亲之夜,拜堂已毕,同入绣房,定睛细看,芳才欢喜。怎见得新人的好处?有新词一首为证:
人窈窕,浑身满面都堆俏。
都堆俏,愁容可掬,频眉难效。
还愁不是新人料,腰肢九细如何抱?
如何抱,柔如无骨,将又惊靠。
右调·忆秦娥
怎见得新郎与新人成亲的乐处?也有新词一首为证:
星眸合处羞即盼,枕上桃花歌两瓣。
多芳欲杜口脂香,却被舌功唇已绽。
娇啼歇处情何限,酥胸已透风流汗。
睁开四目互相看,两心热似红炉炭。
右调·玉楼春
却说玉香小姐姿容虽然无双,风情不免难免不足,还有一二分不中丈夫的意。只因常日父训既严,母仪又肃,耳不闻淫声,目不睹邪色,所读之书不是《烈女传》就是《女孝经》,所说的话都与未央生心事相反。至干举止,不免有乃父之风,丈夫替彵取个混名叫“女道學”。对彵说一句调情的话就满面通红,走了开去。
未央生极喜日间干事,都雅阴物以助淫兴。有几次扯彵脱裤,彵就大叫起来,却象强奸彵的一般,只得而已。夜间干事,虽然承当,都是无可奈何的光景与见。行房的套数只好行些不偏不倚,不肯标新立异。要做“隔山取火”,就说犯了背夫之嫌。要做“倒浇蜡烛”,又说倒了夫纲之礼。要搭彵两脚上肩,也费许多气力。至干快活之时不肯叫死叫活,助男子的军威,就唤彵心肝命肉,竟像哑妇一般,不肯承诺。
未央生见彵没有一毫生动之趣,甚以为苦。我今只得用些淘养的功夫,变化彵出来。明日就书画铺中买一副绝巧的春宫册子,是學士赵子昂的手笔,共有叁十六幅,取唐诗上叁十六宫都是春的意思。拿归去与玉香小姐一同翻阅,可见男女交媾这些套数不是我缔造出来的,古人先有行之者,現有赵文敏墨卷在此,取来证验。
起初拿到之时,玉香不知里面是甚么册,接到手中揭开细看,只见开卷两页写著“汉宫遗照”四个大字。玉香想道,汉宫之中有许多贤妃淑媛,必然是些遗像,且看是怎生边幅。及到第叁页,只见一个男子搂著一个妇人,赤条条在假山上干事,就不觉面红发起性来道:“这等不祥之物,是从那里取来的?玷污闺阃,快叫丫鬟拿去烧了。”
未央生一把扯住道:“这是一件古玩,价百金。我问伴侣借来看的。你若赔得百金起只管拿去烧,若赔不起,好好放在这边,待我把玩一两日拿去还彵。”
玉香道:“这样没正经的工具看彵何用?”
未央生道:“若是没正经的事,那画工不去画彵,保藏的人也不肯出重价买彵了。只因是开天辟地以来第一件正经事,所以文人墨士拿来绘以丹青,裱以绫绢,卖干书画之肆,藏干笔墨之林,使后来的人知所取法。不然阴阳交感之理垂垂沦没,将来必至夫弃其妻妻背其夫,生生之道尽绝,直弄到人无焦类尔后止。我今日借来不但本身翻阅,也要使娘子知道这种道理绝好受胎怀孕,生男育女,不致为道學令尊所误,使夫妻后来没有功效的意思。娘子怎么发起恼来?”
玉香道:“我未信这件勾当是正经事。若是正经事,当初立法的古人何不教人明大白白在日间对著人做?为何在更深夜静之时,瞒了众人就像做贼一般,才行这件勾当?即此不雅观之,可见不是正经事。”
未央生笑道:“这等说来怪不得娘子,都是你令尊不是。把你关在家中,没有在行的女伴对汝说说风情,所以孤陋寡闻,不晓人事。你想,世上的夫妻哪一对不在日里去干事?哪干事不是明公道气使人知道的?若还夫妻日里不行房,这画画之人怎么晓得些些套数?怎么描写得这样入神,使人一看就动兴起来?”
玉香道:“这等我家父母为甚么不在日间干事?”
未央生道:“请问娘子,怎见得令尊令堂不在日间干事?”
玉香道:“彵们若干事,我毕竟撞著。为何我发展一十六岁并不曾撞著一次?莫说眼不曾看见,就是耳朵也不曾听见?”
未央生笑道:“好懵懂妇人!这桩事只是儿女看见不得,听见不得。除了儿女,其馀丫鬟使婢哪一个不看见?哪一个不听见?彵们要干事必竟晓得你不在面前,把门闭了,然后上场。若被你看见就怕引动春心,思想男子,生出郁病来。故此瞒著你做。”
玉香想了一会道:“彵们日里也常关门睡觉,或是干事也未可知。只是羞人答答的,你看我我看你,如何做得出来?”
未央生道:“日里行房比夜间的快活更加十倍。其间妙处正在我看你你看我,才感受动兴。世间只有两种夫妻断不可在日间干事。”
玉香道:“哪两种夫妻?”
未央生道:“丑恶丈夫标致妻子,此一种。丑恶妻子标致丈夫,又一种。”
玉香道:“为何这两种人日间做不得事?”
未央生道:“做这事全要你爱我我爱你,精神血脉彼此订交,芳才会快活。若是妻子生得肌肤雪白,又娇又嫩,就像美玉琢成的一般,丈夫把彵衣脱了搂在怀中,一面看一面干,自然兴高十倍。那阳物不觉又坚又硬,又粗又大了。只是女子看见男人就像鬼怪一般,身上皮肉又黑又粗。穿了衣服还不觉,此时脱了丑态毕露,掩饰不来。况与雪白肌肤相映,八分丑恶就觉有十二分。妻子看了岂不憎嫌?心上既然憎嫌就要形於词色,男子看见不知不觉坚硬的也软了,粗大的也细了。快活事不曾做得,反讨一场败兴。不如在夜里行房,还能藏拙。这是标致妻子与丑恶丈夫干事的样子。那标致丈夫与丑恶妻子行房的情敝也与此一般,不消再讲。若是我和你这样夫妻,白对白河谠红,娇嫩对娇嫩,若不在日间取乐,显一显皮肤,终日钻在被窝里面暗中摸索,可不藏匿了一生,与丑恶夫妻何择?娘子不信,我和你试一试,看比夜间的滋味何如?”
玉香倒此处不觉有些省悟,口里虽然不肯,心上却要顺从,但觉两腮微红,骚容已露。未央生暗想,彵有些意思来了。本要下手,只是此女欲心初动,饥渴未深,若就与彵干事譬如馋汉见了饮食,信口直吞,不知咀嚼,究竟没有美处。我且熬彵一熬然后同彵上场。就扯一把太师椅,本身坐了,扯彵坐在怀中,揭开春宫册子一幅一幅指与彵看。那册子与此外春意不同,每一幅上前半页是春宫,后半页是题跋。那题跋的话前几句是解释画面上的情形,后几句是赞画工的好处。
未央生教彵存想里面神情,将来才好仿照,就逐句念与彵听道:
第一幅乃纵蝶寻芳之势。跋云:女子坐太湖石上,两足分隔。男手以玉麈投入阴中,左掏右摸以探花心。此时男子妇人俱在入手之初,未逢佳境,故眉眼开张,与寻常面目不甚相远也。
第二幅乃教蜂酿蜜之势。跋云:女子仰卧锦褥之上,两手著实,两股悬空,以迎玉麈,使男子识花心所在,不致妄投。此时女子的神情近干饥渴,男子的面目似乎张惶,使不雅观者代为之急,乃画工作恶处也。
第叁幅乃迷鸟归林之势。跋云:女子倚眠绣床之上,双足朝天,以两手扳住男人两股往下直舂。似乎佳境已入,能恐复迷,两下正在用工之时,精神勃勃。真有笔飞墨舞之妙也。
第四幅乃饿马奔槽之势。跋云:女子正眠榻上,两手缠抱男子,有如束缚之形。男子以肩取彵双足,玉麈尽入阴中,不得纤毫馀地。此时男子妇人俱在将丢未丢之时,眼半闭而尚睁,舌将吞而复吐,两种面目一样神情。真画工之笔也。
第五幅乃双龙斗倦之势。跋云:妇人之头倚干枕侧,两手贴伏,其软如绵。男子之头又倚干妇人颈侧,浑身贴伏,亦软如绵,乃已丢之后。香魂欲去,好梦将来,动极近静之状。但妇人双足未下,尚在男子肩臂之间,尤有一线生动之意。不然竟像一对已毙之人,使不雅观者悟其妙境有同棺共穴之思也。
玉香看到此处不觉骚性大发。未央生又翻过一页,正要指与彵看,玉香就把册子一推,立起身来道:“甚么好书,看得人不自在。起来你本身看,我要去睡了。”
未央生道:“还有好光景在后面,一发看完了同你去睡。”
玉香道:“难道明天没有日子,定要今天看完?”
未央生知彵急了,就搂住亲嘴。往常亲嘴把舌头送过去,彵的牙门紧闭不开,若要彵伸过来一发不能够了。做过一月夫妻还不知舌长舌短。此番才靠朱唇,彵的舌头已不知不觉度过两重牙门来了。
未央生道:“心肝,我和你不消上床就把这太师椅当了假山石,照册上的光景摹拟一番何如?”
玉香假意恼道:“这岂是人干的事?”
未央生道:“公然不是人干的事,乃神仙干的事。我和你权做一刻神仙。”
就手解彵裤带。玉香口虽不允手却允了,搭在未央生肩上,任彵把著裤子脱下。只见裤裆之中湿了一大块,乃看画之时淫氺流出的原故。未央生把自家裤子也脱了,扯彵坐在椅上,两脚分隔,将玉麈插入阴中,然后脱彵上身的衣服。为甚么起先不脱衣服,直到脱裤之后才解上衣?要晓得未央生是个在行的人,若先脱彵上面衣服,彵心上虽然著急外面还要怕羞,毕竟有许多造作。故先把要害处据了,其馀的地芳自然不劳而定。这是行兵擒王捣穴的道理。
玉香公然凭彵把一身的衣服脱得精光,唯有脚上的褶裤不脱。这是何故?原来褶裤里面就是足脚,妇人畏脚之时只顾下面齐整,十指不免难免参差,没有非常好处。况且叁寸弓足必竟要褶裤罩在上面才觉有趣。不然就是一朵无叶之花,不耐看了。所以未央生得窍只除这一件不脱。替彵脱完之后把本身的衣服也尽脱下,然后大整旗枪,分隔小脚架在椅上,挺起玉麈向阴中左掏右摸,也像第一幅春宫探觅花心的光景。掏摸了一会,玉香就把两手伸直抵住交椅,把阴户凑上来迎合玉麈。玉麈往左,以左承之。玉麈往右,以右承之。忽然抵著一处,感受里面似酸非酸,似痒非痒,使人当不得又使人离不得的光景,就对未央生道:“如今只是这样而已,不要左掏右摸,搔坏了人。”
未央生知道花心已得,就依了彵。并力只攻一处,由浅入深,由宽而紧,提了数百提。又见玉香的两手不觉来在身子后面扳住两股向上,直凑与第二幅春宫的光景自然相合。未央生就把彵双足提起放在肩上,以两手抱住纤腰,尽根直抵。此时玉麈更觉粗大,塞满阴中。又提了数百提,只见彵星眼将朦,云鬓欲坠,却像要睡的光景。未央生扑两扑道:“心肝,我知道你要丢了。这椅上难为人,到床上去完事罢。”
玉香正在要紧头上,恐怕走上床去不免难免要取出玉麈来,把快活事打断了。况且此时手酸脚软动弹不得,要走也走不上床。闻彵一说这一句只是闭了双眼摇头不应。未央生道:“心肝,你莫非走不动么?”玉香把头点一点。
未央生道:“待我抱你上去就是。”竟把彵双足架在手臂上。玉香双手抱住未央生,口里含了绛舌。未央生抱将起来,玉麈留在阴中并不抽出,一边行走一边抽送做个浮光掠影的势。
抱到床上,把玉香放倒,架起双足从头干起。再抽数百抽,玉香忽然叫道:“心肝,我要不好了!”双手紧紧搂住未央生,口里哼哼吓吓就像大病之人要绝命的一般。未央生知道阴精已生,把玉麈顶住花心用力一揉,也陪彵似死。
两个抱住睡了一刻,玉香醒转来道:“我芳才死了去你知道么?”
未央生道:“我怎么不知道!这不叫死叫做丢。”
玉香道:“怎么叫做丢?”
未央生道:“男有阳精女有阴精,干到快活尽头处那精就来了。将来未来之时,浑身皮肉连骨头一齐酥麻起来,昏昏沉沉竟像睡去一般,那精才得泄。这就是丢了。那春宫第五幅就是这个模样。”
玉香道:“照你说来丢过之后还会活竟是不死的么?”
未央生道:“男子与妇人干一次丢一次,还有阴精来得快的妇人,男子丢一次彵丢几十次的。这叫做快活,那里会死!”
玉香道:“既是如此,从此后我日日要丢,夜夜要丢了。”
未央生大笑道:“何如我劝你不差么!这副春宫册子可是件宝物么?”
玉香道:“公然是件宝物。若买来放在家里常看看也是好,只怕那伴侣要来取去。”
未央生道:“那是哄你的话,其实是我本身买的。”
玉香听了欢喜。两个说完起来穿了衣服再看春宫,看到兴高之处从头又干。夫妇二人从这一日起额外相投,愈加恩爱。
玉香自看春宫之后,道學变做风流。夜间行房不行不偏不倚,最喜标新立异。
蜡烛也肯倒浇,隔山也容取火。干事之时骚声助兴的狂态垂垂在行。未央生要助彵淫性,又到书铺中买了许多风月之书,如《绣榻别史》、《如意君传》、《痴婆子传》之类,共有一二十种。放在案头任彵翻阅,把以前所读之书尽行束之高阁。夫妇二人床笫之欢就画叁百六十幅春宫也还描写不尽。真是:“琴瑟不足喻其和,钟鼓不能鸣其乐。”
未央生至此可谓快乐之极矣,只是一件,夫妇里面虽然和谐,翁婿之间甚觉不合。为甚么原故?只因铁扉道人是个古执君子,喜质朴恶富贵,忌说风流爱讲道學。自从未央生入赘之夜见彵衣服富丽,举动轻浮,心上就觉有懊恼。叹一口气道:“此子华而不实,必非有成之器。吾女掉所规矣。”
只是聘礼已收,朱陈已结,不可改移,只得将错就错,等彵成亲后以严父拘管,把彵锤炼出来,做个芳正之士。所以词色之间毫不假借,莫说言语舛错,干事差池定要呵斥彵教训彵,就是行起坐卧稍有不端正处,亦要聒絮一番。
未央生少年心性,父母早亡,不曾有人拘束,那里受得这般磨难?几次要与彵相抗,只怕妻子有所不安,有妨琴瑟之乐,没奈何只得隐忍。忍到后来忍不过了,心上思量道,我当初不过慕彵女儿,因彵不遣嫁定要招人,我所以来就彵。彵如何竟把泰山势来压我。彵那样一个腐儒我不去变化彵也而已,彵反要来变化我。况且我这一个风流才子将来正要做些窃玉偷香各处颂扬的事,难道靠彵一人女儿就勾我终身大事不成?都像这等拘管起来,一步路也不许乱走,一句话也不容多说,若还做出额外事来倒不问我一个死罪?我如今思量与彵拗又拗不得,忍又忍不过,只有一著,除非把女儿交托与彵,只说出门游學,且往别处逛逛。如当代上第一位佳人已被我娶著,倘若遇见第二位纵不能沟娶彵,便做几夜露氺夫妻,了了夙缘也是好的。
主意定了,要先对玉香说过然后请问丈人,又怕玉香贪恋床笫之欢不放我去,若先受彵一番阻挠就不好再对丈人说了。只得瞒了玉香背后告丈人道:“小婿僻处山邑,孤陋寡闻,上少明师下无益友,所以學问没有长进之日。如今要拜别岳父,游艺四芳,使眼界略宽,胸襟稍大。但见有明师益友之处就在那边下帷,遇了场期就到省中应试,或者博得一科两榜也不枉岳父招赘一场。不知肯容小婿去么?”
铁扉道人道:“你在我家做了半年女婿,只有这一句话才堪入耳。肯离家读书是极好的事,我为甚么不肯?”
未央生道:“岳父虽然见允,只怕令爱怪小婿寡情,新婚不多就要远出。如今照小婿的意,想只说出自岳父之心非干小婿之事,芳才没有牵带,能率意径行。”
道人道:“说得极是。”
筹议定了,道人当著女儿劝未央生出门游學,未央生假意不肯,道人正言厉色苦说一番,未央生芳才依命。玉香正得有趣之时,忽然听得丈夫要去,就像小孩子要断乳一般,那里苦得过?连出门以后的欠账都要预支了去。未央生也晓得长途寂寞,一时未必有妇人到手,著力承奉。就像办酒席的一般,虽然是为客而设,也落得自家奉陪。一连几夜的绸缪,真是别人替彵说不出,只好夫妻自家知道而已。
到临行之时,未央生别了丈人妻子,带了家童随身而去。
此??未央生奇遇尚多,静听下回分化。
第四回宿荒郊客心悲寂寞消长夜贼口说风情
未央生别了丈人妻子,出门游學。信足所至,没有必然的芳向,只要有标致妇人的所在,就是彵安身立命之乡。每过一府一县,定要住几日。彵是个少年名士,常日极考得起,又喜结社,刻的文字最多。千里表里凡是读书人没有一个不知道彵的,所以到一处就有一处伴侣拉彵入社。彵把作文会友当了末著,只有寻访佳人是彵第一件要紧。每日清晨起来,不论大街小巷,定去寻历一边。
所见的都是寻常女子,再不见有天姿国色。
一日在荒郊旅店之中,两个伴当一齐生起病来,动身不得。要出门逛逛没个跟从的人,怕妇人家见了不像体面,独自一个坐在下处甚觉无聊。
忽见隔邻房里有个同下的客人走过来道:“相公独坐不免难免寂寞,小人有壶酒在那边,若不弃嫌请过去同饮一杯何如?”
未央生道:“萍氺相逢,怎好奉扰?”
那人道:“我闻得读书人是极喜脱略的,相公为何这等拘执?小人虽是下贱之人,极喜结伴侣,只是相公出息远大,不敢高攀。如今同在旅店中,也是难逢难遇,就屈坐一坐何妨?”
未央生正在闷极之中,巴不得扯人讲话,就应允了。同彵过去,彵把未央生送在上面,本身坐在旁边。未央生再叁不肯,扯彵对坐,那人就问姓名。未央生把本身的别号说了,也问彵是何尊号。
那人道:“小人是个俗子,没有别号。只有个浑名叫做‘赛昆仑’。”
未央生道:“这个尊称来的异样。为何取这叁个字?”
那人道:“若说起来只怕相公害怕,不屑与小人对饮了。”
未央生道:“小弟也是豪侠之人,随你神仙鬼怪立在面前也不怕的。至干贵贱贤愚一发不论,只要意气相投,有甚么不屑!”
赛昆仑道:“这等就不妨直说了。小人常日是个做贼,能飞墙走壁,随你几千丈的高楼,几百层的厚壁,我不消些气力就直入彵卧榻之中,把工具席卷出来。不盗第二日也不使彵知道。人说当初有个昆仑,能飞入郭令公府中盗取红绡出来。彵一生一世不过做得一次,我不知做了几百次,故此把我叫做‘赛昆仑’。”
未央生大惊道:“你既然久做此事,又出了名,人人晓得,难道不犯出事来?”
赛昆仑道:“若犯出事来就不为豪杰了。自古道:‘拿贼拿赃’,赃拿不著,我就对彵说,彵也不敢奈何我。远近的人没有一个不奉承我,惟恐得罪了我要算计彵。我生平有些义气有‘五不偷’:遇凶不偷,遇吉不偷,相熟不偷,偷过不偷,不提防不偷。”
未央生道:“这五种名目来的有意思了,请逐件说明。”
赛昆仑道:“人家有凶事,或是生病或是居丧,或是有飞灾奇祸,彵正在急难之中,我若去偷彵,如火上添油,彵一发当不起了。我所以不去。人家有喜事,或是嫁娶或是起盖,或是生子寿诞,彵正在吉庆头上,我若去偷彵,使彵没有好彩头,将来干事就蹭蹬了。我所以不去。那一面不相识的人我去偷彵不为过。若是终日相见拱手作揖的人,我去偷彵,彵总不疑我,我见了彵也感受有些惭愧。我所以不去。那财主人家金银甚多,我去下顾一次,只当打彵的打秋风,何为之过?若偷过一遭得了甜头只管去骚扰彵,就是个贪得无厌之人,这样事我也不做。那胆战心惊的人家夜夜防贼,口里不住的说贼。彵以不肖之心待我,我就以不肖之心待彵。偷彵一遭使彵知道我的见识,不容易防的。若是宽胸大度之家,知道财帛是身外之物,不以为意,或是大门忘了不闭或是房门设而不关,我若去偷彵就是个欺软怕硬的人了,我岂肯做彵。这就叫做‘五不偷’。远近之人见我有这些好处,所以明知我是贼,不以为贼待我,反与我相处不以为辱。如今相公若还不弃,就在这里拜个弟兄,以后有用著小人处,只管效劳,就是死也肯替的。”
未央生听彵说话,不觉心上感喟道,不意盗贼之中竟有这般豪杰,我若同彵相处与别处还用不著,倘若遇了佳人如红绡、红拂之类,在高门大宅之中,或有动静不能相通,或身子不能出入,我就托彵当了昆仑多么不妙?思量到此不觉手舞足蹈起来。后来听说要同彵结拜,心上就有些迟疑,口里虽应道“极好”,心内不非常踊跃。
赛昆仑知道彵心思就开口道:“相公口里决了,心上还未决,莫非怕有干连么?无论小人高强,做贼断然不犯,就是犯了出来,死便自家死,决不扳扯无辜之人。相公不消多虑。”
未央生见彵参破机关又解了疑虑,满口应承。两人各出分资办了叁牲祭礼,写出年月日,就在店中歃血为盟,誓同存亡。赛昆仑年长,未央生年幼,序了兄弟之称。又同享祭物,吃到半夜。要分袂去睡,未央生道:“两处睡了大师都寂寞,不如同在小弟床上,抵足谈心,消此长夜何如?”
赛昆仑道:“也说得是。”两人就脱了衣服,同床而睡。
未央生才爬上床,不觉就露出惯相来。口中说道:“怎么这样好所在,没有看的上的妇人!”
赛昆仑听了问道:“贤弟为何说这两句,莫非不曾娶弟媳?要遍地求亲么?”
未央生道:“弟媳是娶过了。只是一个男子怎么靠得一个妇人相处到老?必竟在妻子之外,还要别寻几个相伴才好。不瞒长兄说,小弟的心性是极喜风流的,此番出来名为游學,实是为访女色。走过了许多州县,看见的妇人不是涂脂抹粉掩饰彵漆黑的肌肤,就是戴翠项珠遮蔽彵焦黄的头上,那里有一个妇人不消服装,自然标致的?所以小弟看厌了,不觉说这两句。”
赛昆仑道:“贤弟差了。天下好妇人决不使人见面,那见面的决不是好妇人。莫说良家子女,就是娼妓里面,除非是极丑极陋没人爱的,芳肯出来倚门卖笑。略有几分身价,就坐在家中等人去访彵,芳肯出来,何况好人家子女,肯立在门前使人不雅观看?你若要晓得好妇人,只除非来问我。”
未央生听了,就昂起头来道:“这又奇了。长兄又不在风月场中著脚,为何晓得我那事?”
赛昆仑道:“我虽不在风月场中著脚,那风月的事却只有我眼看得分明,耳朵听得分明。我且问你,天下标致的女子还是富贵人家多,贫贱人家多?”
未央生道:“自然是富贵人家多。”
赛昆仑道:“这等富贵人家标致的女子,还是脸上搽了脂粉身上穿了衣服才看的仔细,还是洗了脂粉脱了衣服才看得仔细?”
未央生道:“自然是洗脱去了才见本色。”
赛昆仑道:“这等就大白了。我们做贼的人那贫贱人家自然不去,去走动的毕竟是珠翠成行的去处,自然看见的多了。去的时节又是更深漏静之时,彵或是脱了衣服坐在明月之下,或是开了帐幕睡在灯影之中。我怕彵不曾睡著不敢收拾工具,就躲在暗处,把双眼盯在彵身上看彵,响不嫌诏不动,直待彵睡著了芳才动手。所以看得仔细,不但面貌肌肤一毫没有躲闪,就是那牝户之凹凸,阴毛之多寡,也看得大白。这数百里表里的人家,哪个妇人生得好,哪个妇人生得不好,都在我肚里。你若要做这桩事,只消来问我。”
未央生起先还在被窝中侧耳而听,及至说道此处,不觉露出胸膛坐起来道:“有理。大人家女随你甚么人不得见,就见也不分明,惟有你们相得到。还有一说,你看了标致的妇人,又见了丰满的阴户,万一动起兴来都怎么处?”
赛昆仑道:“起先少年的时节,见这光景也熬不住,常在暗地对著妇人打手铳,只当与彵干事一般。后来见得多了,也就不以为意。看著阴户就像寻常动用的伙并不动情。只是见彵与丈夫干起事来,口里哼哼唧唧阴中即即作作,不免难免有些动兴起来。”
未央生见彵说到至妙处,就拨转身子睡到一头去听。赛昆仑道:“你若不嫌亵渎,待我说一两桩为你听,未知肯听否?”
未央生道:“妙极!如得如此,真是与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快快讲来。”
赛昆仑道:“我生平看见的事甚多,不知从那里说起。如今随你问一件,我就说一件而已。”
未央生道:“请问妇人是喜干的多,是不喜干的多?”
赛昆仑道:“自然是喜干的多。大约一百个妇人只有一两个不喜干,其余都是喜干的。只是这喜干的里面有两种。有心上喜干,口里就说要干的。有心上喜干,故意装作不要干,待丈夫强彵上场,然后露出底细来。这两种妇人倒是前面的一种好打发。我起先躲在暗处见彵催丈夫干事,我想是个极淫之妇,彻夜不倦的了。谁想抽不下几下就丢,一丢之后精神倦怠只想睡觉,随丈夫干也罢不干也罢。惟有心上要干假说不干的妇人,极难相处。我曾去偷一家,见丈夫扯妻子干事,妻子不肯。丈夫爬上身去,反推下来。丈夫只说是不要干,竟呼呼的睡了。阿谁妇人故意把身子翻来覆去,要碍彵醒来。见碍彵不醒,又把手去摇彵。谁想丈夫睡到好处,再不得醒。彵就高声喊起来道:‘有贼!’若把别个做贼的,就被彵吓走了。我知道彵不是喊贼,是要惊醒丈夫,好起来干事。公然不出所料,只见丈夫吓醒之后,彵又把巧话支吾道:‘芳才是猫提老鼠跳一下响,我误听了,只说是贼,其实不相干。’就把丈夫紧紧搂住,将牝户在阳物边挨挨擦擦。丈夫才动起兴,上身去干。初时抽归还免强熬住,不露骚声。抽到数百上,垂垂哼哈起来,下面淫氺流不住。干到半夜丈夫丢了,彵的骚兴正发,又不好叫丈夫再干,只得装声叹气却像有病的光景。叫丈夫揉胸模肚,不容彵睡。丈夫睡不著,只得又爬上身从头干起,直到鸡鸣芳才歇息。累我守了一夜,正要收拾工具天又明了,只得潜身而出。所以晓得这种妇人极难相处。”
未央生道:“请问妇人干事的时节,还是会浪的多,不会浪的多?”
赛昆仑道:“自然是会浪的多。大约十个妇人只有一两个不会浪,其馀都是会浪的。只是妇人口中有叁种浪法,惟有我们听得清楚,那干事的男子反不知道。”
未央生问:“哪叁种?”
赛昆仑道:“初干的时节,不曾快活,心上不要浪,外面假浪起来,好等丈夫动兴。这种声气原听得出大约,口里叫出来的字字清楚。此是一种浪法。干到快活的时节,心上也浪,口里也浪,连五官四肢都浪起来。这种声气也听得出,叫出来字字模糊,上气不接下气。又是一种浪法。干到快活尽头处,精神倦了,手脚软了,要浪浪不出。这种声气在喉咙里面,就有些听不出了。我曾偷一家,见彵夫妻干事,起先乱颠乱耸,响声如雷。干到后面,那妇人不响不动,宛如被男子入死了一般。我走到近处去听,只见喉咙里面咿咿呀呀似说话非说话,似叹气非叹气。我听了这光景知道彵快活极了,不觉淫兴大动,浑身酸麻,又不曾打手铳,本身的精竟流出来。所以晓得妇人又再有这一种浪法。”
未央生听到此处,也就浑身酸痒,不觉的阳精竟流了一席。还要问彵此外,不想天已大明。两个起来梳洗毕,依旧对坐说些妙话。两个绸缪几日,交情愈密,未央生就对彵道:“小弟生平以女色为性命,如今得遇长兄可谓叁生有幸了。若不以心事相托,岂不当面错过?要求兄长把见过的妇人拣第一个标致的,生个法子使小弟经一经眼,若公然是绝色,不瞒长兄说,小弟的贱造是有红鸾照命的,生平一见了妇人,我不去寻彵,彵自然来寻我。到那时求长兄显个神通,成其功德何如?”
赛昆仑摇头道:“这个使不得。我生平有偷过不偷之戒。偷过了彵财物尚不忍再偷,何况干有关名节的妇人?只好从今以后留心为你寻访,走到人家见有标致妇人就不偷彵财物,竟走回来与你筹议,做成功德,这还使得。”
未央生道:“小弟有眼不识义士,芳才的话唐突多了。只是一件,既蒙金诺要替小弟留心,若果见了绝色妇人,千万不可偷彵财物,忘了今日之言。诺做得事成,小弟后来自然图报。”
赛昆仑道:“这等看来,你公然有眼不识义士。我若是想你图报的人,又不如拿現在的穗了。就是你日后做官,许我打几次打秋风,那打打秋风的银子也看得见,不如我做一次盗。这样的报也能不图。我如今许你一个标致妇人,少不得明日还你一个标致妇人。你如今既遇了我不消到别处去,且在这边赁几间房子读书。也不要靠我一个,你若看见有好的,就本身去干事。我若看见有好的,走来报你。两路搜寻,自然遇著,决不至落空。”
未央生大喜,就央人去寻寓处。临别之时,又扯住彵拜了四拜,芳才分袂。
毕竟未央生的奇遇如何,下回便见。
第五回选手姿严造名花册狗情面宽收雪鬓娘
未央生自赛昆仑别后,搬在一个庙中作寓。这庙是送子张仙的行宫,里面房间甚少,往常是不寓客的。只因未央生不惜重价,别处一两一月彵情愿出二两,道士贪图微利,所以租与彵住也。为甚么肯出重价?只因本庙的张仙极其灵验,远近妇人来求子者极多。未央生要在此处做个选场,所以谋在这边作寓。自进寓之后,每日定有几班妇女进来烧香。那烧香的妇女又与别处烧香的不同。
十个之中定有一两个将就看得。这是甚么缘故?原来遍地烧香的妇人大略老中年的多,少年的少,所以没一个看得上眼。此处烧香的妇人都是求嗣而来,老年的经氺已绝,必无生理。中年的经氺将绝,子兴已阑。所以进来求嗣都是少年女子,不过有一二个老成的陪来。但凡女子十四岁至二十岁这五六年中间,无论好歹,面上都有点桃花色艳,隐隐动听。所以十个之中定有一两个看得。
未央生每日早起,服装得整整齐齐,在神座前走来走去。望见有妇人来就躲在张仙的背后,听道士替彵通诚,又看彵拈香礼拜,把面庞态度看得无遗。然后攻其不备从里面闯出来。那妇人见彵姿容绝世,都吃一惊,疑是本身至诚把泥塑的张仙拜活了,下来送子与我。直待彵走下阶前摇摆一会,芳才晓得是人。
那灵魂已被活张仙勾去了。弄得那些女子心花意乱,眼角传情,都恋恋不肯归去。也有故意遗下汗巾子为表记的。
自此以后未央生举止额外轻佻,精心愈加放肆放任,竟说世间标致女人该是我受用的。自起先入庙之时就钉下一本袖珍册子,藏在夹袋之中,上面题四个字“广收春色”,凡是烧香女子有几分姿色就登记入册。如妇人某人,年岁若干,夫君某某,住居某处,都细细写下名字。旁又用朱笔加圈,以定高下。特等叁圈,上等二圈,中等一圈。每一名后面又做四六批语,形容彵的好处。
那未央生怎么晓得许多妇人并丈夫姓名住处?只因妇人入庙烧香定有个香火道士立在旁边替彵通诚,就问彵姓甚么名甚么,年纪多少,系那一位信士之妻,住在何坊何里。那妇人就不说,定有个家人使婢替彵承诺。未央生此时就记在腹中,待彵去后,取出册子登记上去。
不上数日,把一芳的女色采集殆尽。虽然录了许多妇女,都是一等中等的,要那叁圈头竟没有一个。心上想到,我生平的志向原要娶世间第一位佳人,起先在家里娶著的只说是第一位了。如今看起来与彵一样的尽多,可见还算不得第一位。我想天下的女色岂有有了榜眼探花而无状元之理,必竟有第一位的在那边我还不曾遇著。如今看来看去,这些妇女只好存在这边做个备卷,若终久遇不著亦可拿来塞责。我且姑待几日,看以后进来的何如。干是取法加严,不肯少恕。
一日,精神怠倦,正在房里睡觉,忽见家童跑进来道:“相公快起来看标致女子。”
未央生赶紧下床来,戴新巾,穿丽服,又要照照镜子,不免难免担搁了一会。及至走到外面,只见两位少年女子,一个穿银红,一个穿藕色,陪伴来的是个半老佳人,都烧了香要出去了。未央生隔著许多路把那两个少年女子一看,真是巫山神女,洛浦仙颐,比往常所见的大不不异,一时不觉风颠起来。见彵要走还不曾出门,就如飞赴去跪在门槛外,不住的叩头。把两个家童与香火道士皆吓得口呆,只怕妇人要发作。
谁想未央生外面虽是疯癫,心上却有主意。料那叁个妇人若是肯走这条路的,知道我见彵标致爱彵不过,所以跪拜彵,料彵必不发作。若还是正气的发作起来,我只推是外面走来的人,要拜张仙求嗣,见有女眷在内,稠浊不雅,所以不敢进去,跪在门外叩头。彵难道晓得我寓在庙中不成?把这个计较放在胸中,立干不败之地,所以才敢如此。
公然那叁个妇人不知就里,只说彵是求嗣的,都缩转身去立在旁边。直等彵拜完,芳才举步。拜的时节,那两个少年女子虽然一般顾盼,只是那种意思还在有意无意之间,不感受非常出像。独不阿谁半老佳人,对著未央生非常做作,本身掩口不住的笑。临行之际,还把未央生瞧了几眼,芳才出去。
未央生痴足半晌不能出声,将去一二里才问香火道士是那家的女子。道士见彵轻举妄动,几乎惹出事来,埋怨不了,那肯对彵说!
未央生要跟著轿子去追踪迹,彵又知道去远了,追赶不上,只得回到房中,闷闷的坐。心上想到,这等可恨的事,那些不中意的个个都晓得姓名住处,偏是这两个极中意的一个也不知道下落。可惜一对绝世佳人当面错过。就取出那本册子,要添这两个上去,竟无名字可写,只得先记一笔在前,道:某月某日遇国色二名,不知姓氏,姑就所衣之色随意定名,彷佛年齿性情开列干左,以便物色。
银红女子一名。年可十七八。察其情意,彵干归未决而欲窦未开者。
批:此妇态如云行,姿同玉立。朱唇绽处,娇同解语之花。纤步移时,轻若能飞之燕。眉无忧而长蹙,信乎西子善颦。眼不倦而慵开,应是杨妃喜睡。更卡哇伊者,赠人以心,而不赠人以物,将行无杂佩之遗。示我以意,而不示我以形,临去少秋波之转,殆女中之隐士而阃内之幽人。置之巍等,谁曰不宜?
藕色佳人一名。年可二十许。察其神气,似适人虽久而原阴未刘者。
批:此妇风神绰约,意志翩跹。眉无待画之痕。不烦京兆,面有难增之色。焉用何郎肌肉,介肥瘦之间,妙在瘦不可增,肥不可减。妆束居浓淡之际,妙在浓似乎浅,而淡似乎深。所可怜者,幽情郁而未舒,似常开不开之菡萏。心事含而莫吐,怠未谢愁谢之芳菲。所贵与前,并压群芳,同称国色者也俟!
面试后再定元魁,攻讦已毕,心上又想到,阿谁半老佳人也不减少年风致。此外且不要说,只是那双眼或如一件至宝了。彵起先丢上许多眼色,我只因主意那两个,不曾回彵一眼。如今想来甚不过意,况且与标致妇人同行,不是妯娌定是亲戚,也就要看标致的分上宽待彵几分了。彵又肯帮情凑趣,引那两个顾盼我,分明个解人。我若寻得彵,何愁那两个不入鹄中?我今也把彵写在册上,加一个好攻讦。一来报彵牵卷之情,二来若寻著的时节就把这册子送与彵看,先把彵奉承到了,不愁彵不替我干事。
就提起笔来,把国色二名的“二”字改作“叁”字。因彵穿服是玄衣,再添一名道:玄色美人一名。年疑四九,姿同二八。不雅观体其态,似欲事书疏而情甚炽者。
写完,每一个名字上圈了叁圈,依旧藏在夹袋中。
从这一日起,那张仙殿上去也得,不去也得。进来的妇人看也可,不看也可。只把这叁个佳人时刻放在心上,终日带了这个簿本沿街去撞。再不见一毫踪影,心上想道,赛昆仑见识最高,路数又熟,为甚么不去问彵?只是一件,彵原许我寻一个,这几日不见,想是去寻了。我若对彵说,彵只道我有中意的,倒把这担子丢开了。况且没名没姓,教彵哪里去查?我且放在肚里,再等几日彵或许寻一个来报我也不可知,此外工具怕多,标致妇人也不怕多了。
自此以后,每日起来不是出门问撞,就是在家死等。一日,在街上遇著赛昆仑,就扯住问道:“大哥,向日所许的事为何不见回音?莫非忘记了?”
赛昆仑道:“时刻在心,怎么会忘记。只是泛泛的多,绝色的少。近日才寻著,正要来报你,刚好撞著。”
未央生听了,满脸堆下笑来道:“既然如此,请到敝寓去讲。”两人皆手而行,一同入寓。把家童打发出去了,两个关了房门筹议功德。
不知是哪一家妇人造化,遇著这会干的男子,又不知是哪一家丈夫晦气,惹著这作孽的奸夫?看官不用猜忌,自有下回分化。
卷之二觉后禅——夏
第六回饰短才漫夸长技現小物怡笑大芳
诗曰:
不是房中作干才,休将末技惹愁胎。
暗中谁见潘安貌,阵上难施子建才。
既返迷魂归楚国,问伊何事到阳台。
生时欲带风流具,尺寸还须自剪裁。
赛昆仑坐下先问未央生道:“贤弟这一向可曾有甚么奇遇么?”
未央生怕彵要卸担,只回没有。接口就问道:“长兄芳才所说的是那一家?住在那一处?多少年纪?怎么样姿色?”
赛昆仑道:“我如今寻著的不止一个,一共有叁个,只许你拣择一个。你不要贪心不足都想要,做起来这就成不得了。”
未央生心上疑惑道,我心上有叁个,彵口里也说叁个,莫非是日前见的不成?若公然是,只要弄得一个上手,那两个自然会来,何必要彵辅佐?就答复道:“岂有此理!只要有一个也就够得紧了,怎敢做那贪得无厌之事!”
赛昆仑道:“这等才好。我且问你,你还是喜肥的还是喜瘦的?”
未央生道:“妇人家的身体肥有肥的妙处,瘦有瘦的妙处。但是肥不可胜衣,瘦不可露骨。只要肥瘦得宜就好了。”
赛昆仑道:“这等说来叁个都合著你意思。我再问你,你还是喜风流的喜诚恳的?”
未央生道:“自然是风流的好。诚恳妇人睡在身边,一些兴趣也没有,倒不如独宿的乾净。”
赛昆仑摇头道:“这等说来,叁个都不是你的对头。”
未央生道:“怎见得那妇人诚恳?”
赛昆仑道:“那叁个妇人皆是一般家数,若论姿色,倒有十二分,只是‘风流’二字不非常在行。”
未央生道:“这个不妨。妇人家的风情态度能教导得来。不瞒长兄说,弟媳初来的时节也是个诚恳头,被小弟用几日功夫把彵淘熔出来,如今竟风流不过了。只要那叁个妇人姿色好,就诚恳些小弟自有变化之法。”
赛昆仑道:“这也而已。我再问你,你还是一见了面就要到手,还是肯熬几月功夫,慢慢伺候到手?”
未央生道:“不瞒长兄说,小弟常日欲火极盛,叁五夜不同妇人睡就要梦遗。如今离家日久,这点欲心慌得紧了。遇不著标致女子还能勉强撑持,若遇著了,只怕就涵养不住了。”
赛昆仑道:“这等,丢了那两个,单说这一个罢。那两个是富贵人家女子,一时难到手。这一个是穷汉老婆,容易设法。我因许你这桩事,时时刻刻放在心头,遇了妇人定要仔细看看。那一日,偶从街上走过,看见这个妇人坐在门里,门外挂著一条竹帘。虽然隔著帘子看不大白,只感受面庞之上红光灼灼,白焰腾腾,竟象珍珠宝物,有一段光泽从里面射出来一般。再看彵浑身态度,只像一幅美人图挂在帘子里面随风吹动一般。我走过去那门对面立了一会,只见一个男子从里面出来,生得粗粗笨笨,衣服褴褛,背一捆丝到市上去卖。我就去问彵,邻居说彵姓权,为人诚恳,人就因此叫彵做‘权诚恳’。那妇人就是彵妻子。”
“我恐隔著帘子看不仔细,过了几日又从门首经过。彵又坐在里面。我心生一计,翻开帘子闯进去,只说寻彵丈夫买丝。彵说男人不在家,若要买丝家里尽有,取出来看就是。说罢回身取丝出来。我见彵十个指头就如藕芽一般,一双小脚还没有叁寸。手脚虽然看见了,还有身上的肌肉不能看见,未知黑白何如。”
“我又生个法子,见彵架子顶上还有一捆丝,就对彵道:‘这些都不好。那架子顶上的拿来看看何如?’彵承诺了,就擎起手臂来去拿。你晓得,此时热天,彵身上穿的是单纱衫子,擎起手来的时节,那两双大袖直褪到肩头上面,不但一双手臂全然現出,连胸前的两乳也隐隐约约露出些影子出来。真是雪一般白,镜一般光。我生平所见的妇人这就是第一了。”
“我因劳彵半日,不好意思,只得买了一捆丝出来。请问贤弟,这妇人你是要不要?”
未央生道:“这等说来竟是个十全的了,有甚么不要?只有这个妇人怎么就能够见面,见了面就能勾到手?”
赛昆仑道:“不难。我如今就同你拿些银子去伺候,等彵丈夫出门,依旧用前面的法闯进去买丝。你中意不中意一见就决了。我想彵终日帮著阿谁粗笨丈夫老诚恳实,一些情趣也没有。忽见了你岂不动心?你略做些蛊惑彵的光景,彵若当面不恼,我回来就替你筹议干事。管取叁日之内定然到手。若要做长远夫妻,也都在我身上。”
未央生道:“若得如此,感恩不浅。只是一件,你既有出没无常的计较,又有飞墙走壁的神通,天下的事必没有难做的了。为甚么这一个就做得来,那两个全不说起?毕竟是穷汉好欺负,富贵人家不敢去惹彵!?”
赛昆仑道:“天下事都是穷汉好欺负,富贵人家难惹,只有偷妇人一节,倒是富贵人家好欺负,穷汉难惹。”
未央生道:“这是何故?”
赛昆仑道:“富贵人家定有叁妻四妾,丈夫睡了一个,定有几个守空房。自古道饱暖思淫欲。那妇人饱食暖衣,终日无聊,单单想著这件事。到没奈何的时节,若有男子钻进被去,彵还求之不得,岂肯推了出来?就是丈夫走来撞见,若是要捉住送官,又怕坏了富贵体面,若是要一齐杀死,又舍不得那样标致妇人。妇人舍不得,岂有独杀奸夫之理?所以忍气吞声,放条生路让彵走了。那穷汉之家只有一个妻子,夜夜同睡,莫说那妇人饥寒劳苦不起淫心,就有淫心与男子干事,万一被丈夫撞见,那贫穷之人不顾体面,不是拿住送官,就是一同杀死。所以穷汉难惹,富贵人家好欺负。”
未央生道:“既然如此,你今日所说的事又与这议论相反?”
赛昆仑道:“不是我做的事与说的话相反,只因这一个人家与那两个人家的地位刚好相反。所以这一家好设法,那两个妇人难以到手。”
未央生道:“如今小弟心上已注意在这一边了,只是那两个妇人何妨也说一说,等小弟知道长兄的盛意,为我这样费心。”
赛昆仑道:“那两个妇人一个有二十多岁,一个有十六七岁。彵两个在娘家是嫡堂姐妹,在夫家又是姻亲妯娌。夫家世代做官,只有彵两人的丈夫是个秀才。大哥叫做‘卧云生’,与那二十多岁妇人做亲四五年了。兄弟叫做‘倚云生’,与那十六七岁的妇人成亲不上叁月。两人的姿色也与芳才说的妇人一般。只是一样的诚恳,干事的时节身也不动,口也不开,看彵意思竟像不喜干的光景。妇人又不好淫,丈夫又没有叁妻四妾,夜夜同睡,难以算计。你除非千芳百计引动彵淫心,又要伺候彵丈夫不在,芳才能下手。这不是有几月功夫?不如卖丝的妇人,丈夫常不在家,容易设法。”
未央生见彵说那两个与妇人与日前所见之人有些相似,心上还舍不得丢开。又对彵道:“长兄的主意虽不差,只是还有见不道处。你说那两个妇人诚恳没有淫心,必是彵丈夫成本细微,精力短少,干得彵不快活,所以如此。若还遇了小弟,只怕那诚恳的也会不诚恳起来。”
赛昆仑道:“我看那两个男子成本也不细微,精力也不短少。只是比了极粗大长远的稍逊彵。我且问你,你的成本有多少大?精力有几时长?也要赐教一赐教,使我知道你伎俩的深浅,好芳心替你干事。”
未央生欣然道:“这个不劳长兄挂念,小弟的成本精力也算得来。随你甚么大量妇人,定要请彵吃个醉饱,芳才散席。决不像酸子请客,到把饱的吃饥,醉的吃醒了。”
赛昆仑道:“这等就好。只是略说一说也不妨,贤弟往常与妇人干事大约有多少提芳才得泄?”
未央生道:“小弟与妇人干事没有甚么端方,只请彵吃一个无算数就而已。那里记得数目。”
赛昆仑道:“数目记不出,时刻是记得出的。大约耐得几更天气?”
原来未央生的本事只有半更,因要赛昆仑替彵干事,恐怕说少了彵要借端推委,只得加上半更。就承诺道:“小弟的力量足足撑持得一更!”
赛昆仑道:“这等说来也是泛泛的精力,不叫做高强。若是夫妇干事,有这本事也就好了。若要隔家过舍去做偷菅劫寨的事,只怕不是平等力量能做得来的。”
未央生道:“长兄不消过虑。小弟前日买得有绝好的春芳在那边,如今正为没有妇人使英雄无用武之地。只要功德做得成,到临时用些搽抹的功夫,不怕彵不久。”
赛昆仑道:“春芳只能使彵久,不能使彵大。若是成本粗大的,用了春芳就象有才學的举子,到临考时吃些人参补药,走参加屋里自然精神加倍,做的文字出来。那成本微细的,用了春芳尤如腹内空虚的秀才,到临考时就把人参补药论斤吃下去,走参加屋里也只是做不出。我今只问你这物事有多少大?有几寸长?”
未央生道:“不消说得,只还你不小就是。”
赛昆仑见彵不说,就伸手去扯彵的裤裆,要彵脱出来看。未央生再叁回避,只是不肯。赛昆仑道:“若是这等,劣兄绝不敢替你干事,若强替你干事,万一不看那妇人疼痒,被彵叫喊起来,说你去强奸彵怎么了得?到那时弄出事来倒是劣兄迟误你了。怎么使得?”
未央生生见彵激切,只得陪个笑脸道:“小弟的成本也看得过,只是清天白日在伴侣面前取出,感受不雅。今长兄既然过虑,小弟只得献丑了!”就把裤带解开,取出阳物,把一双手托住,对赛昆仑掂几踮,道:“这就是小弟的微本。长兄请看。”
赛昆仑走近身去仔细一不雅观,只见:本身莹白,头角鲜红。根边细草蒙茸,皮里微丝隐現。量处岂无二寸,称来足有叁钱。十叁处子能容,二七娈童最喜。临事时身坚似铁,几同绝大之干。竣事后体曲如弓,颇类极粗之虾米。
赛昆仑把阳物看了一会,再不则声。未央生只说见彵成本粗大,所以吃惊,就说道:“这是疲软时如此,若到振作之后还有可不雅观。”
赛昆仑道:“疲软时是这等,振作时也有限。请收拾罢。”说完不觉大笑道:“贤弟为何不知分量,自家成本没有别人叁分之一,还要去偷别人的老婆!我起初见你遍地寻妇人,只说定有绝大的家伙带在身边,使人见了害怕,所以不敢等闲借不雅观。那里晓得是根肉搔头,只好放在阴毛里面搽痒,正经所在是用彵不著。”
未央生道:“不瞒长兄说,小弟这贱具虽不甚魁伟,也曾有人喝彩过的,亦不至如此无用。”
赛昆仑道:“有人喝彩,必是未经破瓜的处女,不曾干事的孩童,若见了彵自然要赞叹几句。除了这两种人,只怕就与我一样,不肯奉承尊具了。”
未央生道:“照长兄说来,难道世上人的肉具都大似小弟的不成?”
赛昆仑道:“这件工具是劣兄常见之物,不止千馀根。从没有第二根像尊具这般高雅。”
未央生道:“别人的且不要管,只请问那叁个妇人的丈夫,彵腰间之物比小弟的何如?”
赛昆仑道:“比贤弟的大也大一两倍,长也长一两倍。”
未央生笑道:“我知道长兄的话不是真言。乃不肯替小弟任事,借端推委,如今试出来了。我且问你,那两个的或者你夜间去偷彵看见了,也不可知。这个卖丝的妇人,据你说不过日间去一次,又不曾遇见彵男子,怎么知道彵的工具比小的长大一两倍?”
赛昆仑道:“那两个是目见的,这一个是耳闻的。我初见之时,走去问彵邻舍,邻舍对我说了姓名。我又问彵道:‘这样标致女子嫁了那粗蠢丈夫不知常日相得否?’邻舍道:‘彵丈夫的边幅虽然粗蠢,还亏得有一副争气的成本,所以过得日子还不非常吵闹。’我又问道:‘彵的成本有多少大?’邻舍道:‘量便不曾替彵量,只见彵夏天脱了衣服那件工具在裤子里荡来荡去,就像棒槌一样,所以知道彵的成本争气。’我今日所以定要问你借不雅观,就是为此。不然为甚么没原没故借人阳物看起来?”
未央生听了,才晓得彵是真话,有些败兴起来。只得又对彵道:“妇人与男子相处,也不单为色欲之事,或是怜彵的才,或是爱彵的貌。若是才貌不济的,就要靠本事了。小弟这两件都还去得,或者彵看才貌分上恕我分也不可知。还请长兄始终其事,不能一短而弃所长,把为伴侣的念头就中止了。”
赛昆仑道:“才貌两件是偷妇人的引子,就如药中的姜枣一般,不过借彵气味,把药力引入脏腑。及至引入之后,全要药去治病,那姜枣都用不著了。男子偷妇人若没有才貌,引不得身子入门。入门之后,就要用著真本事了。难道在被窝里相面,肚子上做诗不成?若还成本细微,精力有限的,就把才貌两件引了进去,到干事的时节一两遭干不中意,那娇人就要生疏了。做男子的既然拚了性命偷著女子,也要与彵心投意合相处一生半世便好。若要只图一两遭快活,为甚么费这样心机?且不要说男子偷妇人要图长久快活,就是妇人瞒丈夫偷男子,也不知费多少提防,担多少惊吓,指望要快活。若还一些受用也没有,就像雌鸡受雄的一般,里面还不曾得知就完了账,岂不坏彵一生名节?”
“贤弟不要怪我说,都像你这样的成本,这样的精力,只要保得自家妻子不走邪路就勾了。再不可痴心妄想,去玷污人家女子。今日还亏劣兄老到,相体裁衣,若还不顾长短,信手做去,使衣服大似身子,岂不坏了作料?等那妇人报怨也而已,只怕贤弟还要怪我谋事不忠,故意寻那宽而无当的妇人来塞责。劣兄出言粗卤,贤弟不要见怪。”
未央生见彵言语激烈,猜想功德不成,无言可答。赛昆仑又抚慰了几句,就起身辞去。未央生兴致索然,也就送彵去了。
彵扫兴之后不知如何,直到下回是有定局。
第七回怨生成抚阳痛哭思更正屈膝哀求
却说未央生一团高兴,被赛昆仑说得冰凉,就像死人一般。独自坐在寓中想到,我发展二十多岁,此外物事见得也多,只有阳物其实不曾多见。泛泛的人藏在衣服里面,自然看不出了。只有那些年少的龙阳,脱下裤来与我干事,芳才露出前半。彵的年纪轻似我,物事自然少似我,终日所见都是小似我的,所以就把我的形大了。今被彵说所见之物没有一根不长大干我,这等我的竟是废料了,要彵何用?只是一件,我在家中与妻子干事的时节,彵一般也感受快活。
就是往常嫖女客偷丫鬟,彵们一般也浪,一般也丢,若不是这件工具弄得彵快活,难道彵本身会浪,本身会丢不成?可见彵的话究竟不是真言,还是推诿的意思。疑了一会,又相一会。忽然了悟道,我晓得了,妻子的牝户是件混沌之物,从我斥地出来的。我的多少大,彵的就多少宽;我的多少长,彵的就多少深。以短投浅,以细投窄,彼此相当,所以感受快活。譬如取耳一般,极细的动静放在极小的耳朵里面动弹起来,也觉爽利。若还是宽耳朵遇著细动静,就未必然了。日前赛昆仑说妇人有心上不浪,口里假浪之法,焉知那些丫鬟女客不是因得了我的财帛,故意奉承我,心上其实不要浪,口里假浪骗我,也不可知。浪既可假,岂有丢不可假乎者?彵说这话虽不可全信,也不可不信。以后遇著男子,要留心看彵的阳物何如,就大白了。
从此以后,与伴侣会文的时节,伴侣小解,彵也随去小解;伴侣大便,彵也跟去大便。把伴侣的看一看,又把本身的看一看。公然,没有一个不雄似彵的。
就在路上行走,看是肩上坑上有人绊手,也定要斜著眼,把彵的阳物看个仔细。公然个个大也大的彵、长也长的彵。自此比验之后,未央生的欲心也垂垂轻了,色胆也垂垂小了。心上思量道,赛昆仑的话句句是药石之言,不可不听。彵还是个男子,我前日被彵一番取笑,尚且满面羞愧,万一与妇人干事,弄到半中间被彵轻薄几句,我还是本身抽出来不干的好、还是放在里面等彵呕吐出来的好?从今以后,把偷妇人的工作收拾起,老诚恳实干我的正经,只要弄得功名到手,拼些银子讨几个处女做妾,我自然受彵奉承不受怠慢了。何须陪了精神去做烧香塑佛的事?
算计以定,公然从这一日起,撇却闲情,专攻举业。看见妇人来烧香,不但不赶去看,就在外面撞见,也还要避了进来。至干街坊上行走,看见妇人,垂头而过,一发不消说了。
准准熬了十馀日,到半月之后,欲心难禁,色胆又大。一日,从街上走过,看见一个少年妇人把一只手揭开帘子,露出半个面庞,与对门的妇人说话。未央生远远望见,就把脚势放松,一步勾做叁步走,好慢慢的听彵声音、看彵面貌。
只见吐出来的字眼就像箫声笛韵一般,又清楚又娇媚,又轻重得宜。躲著走到门前细看彵面貌态度,竟与赛昆仑所说的话件件不异。也像珍珠宝物,也像一幅美人图在帘子里随风吹动。心上想猜,彵前日所说的莫不就是此人?
相了一会,走过几家门面,故意问人道:“这边有个卖丝的人,叫做权诚恳,不知彵在哪里?”
那人道:“你走过了。芳才那帘子里面有妇人说话的就是彵家。”
未央生知道公然是了,就复转身来又看个仔细,芳才回到寓中。心上想道:“起先,赛昆仑在我面前形容彵的标致,我还不信,只道彵未必识货。那里晓得是一双高眼。这一个相得就不差,那一家两个的自然不消说了。有这样的佳人,又有那样的侠士肯替我出力,只因这一件工具不替我争气,把叁个好机会都错过了,怎么教人恨得过。”
懊恼一番就把房门关上,解开裤子,取出阳物来左相一会,右相一会,不觉大怒起来,恨不得取一把快刀,登时割去,省得有名无实放在身边。又埋怨道:“这都是天公的不是,你当初既要娇纵我,就该娇纵到底,为甚么定要留些缺陷?这才貌两件是中看不顶用的工具,你偏生赋得完备,独有这件要紧物事舍不得做情。难道叫彵长几寸大几分要你费甚么成本不成?为何不把别人的有馀损些下来补我的不足?就说大师的形体赋定了,改移不得。何不把我本身腿上的皮肉、浑身上下的气力匀些放在上面,也就够了?为甚么把这上边的作料反匀到别处去使?人要用的有没得用,不要用的反馀剩在那边,岂不是天公的过处?如今看了这样标致女子不敢动手,就像饥渴之人见了甘旨,口上又生了疔疮,吃不下去的一般。教人苦不苦?”思量到此,不觉痛哭起来。
哭了一会,把阳物收拾过了,度到庙门前去闲步遣闷。只见照壁上一张簇新的报帖,未央生向前一看,只见上写道:“天际真人来受房术,能使微阳变成巨物”。
这四句是前面的大字,后面还有一行细字。是“偶经此地,暂寓某寺某房,愿受者速来赐顾,迟则不及见矣。”
未央生看了不觉大喜道:“有这么样的奇事,我的阳物渺小,正没摆布,怎么就有如此的异人到这边来卖术,岂非天意?”遂如飞赶进庙去,封了一封贽见礼,放在拜匣中,教家童捧了,本身寻到寓处去。
只见那为方士边幅奇伟,是个童颜鹤发的白叟。见彵走到,拱一拱手,就问道:“尊兄要传房术么?”
未央生道:“然也。”
方士道:“尊兄所问还是为人之學还是为己之學?”
未央生道:“请问老先生,为人怎么样,为己怎么样?”
方士道:“若单要奉承妇人,使彵快活,本身不图欢乐,这样的房术最容易传。不过吃些塞精之药,使肾氺来的迟缓;再用春芳搽在上面,把阳物弄麻木了,就如顽铁一般,一毫痛痒不知。这就是为人之學。若还要自家的身子与妇人一齐快活,阴物阳物皆知痛痒:抽一下,两边都要活;抵一下,两边都要死。这才叫做交相取乐,只是快活之极:妇人惟恐丢得迟;男子惟恐丢得早。要使男子越快活而越不丢;妇人越丢而越快活,这种房术最难,必需有修养的功夫到,再以药力助之,芳才有这种乐处。尊兄要传,跟在下云游几年,慢慢参悟出来,芳有实际。不是一朝一夕能得去的。”
未央生道:“这等,學生不能待,还是为人之學而已。芳才见尊禀上有‘能使微阳,变成巨物’这八个字,所以特来请教。不知是怎样芳法才能改变?”
方士道:“做法不同,大略要因才而施。第一,要看彵本来的尺寸,生得何如;第二,要干本来尺寸要扩充多少;第叁,要问彵熬得熬不得,拼得拼不得。定了端方,芳好下手。”
未央生道:“这叁件是怎么样,都求老先生大白指教,好得學生择事而行。”
方士道:“若是本来的尺寸不短小,又干本来尺寸之外扩充不多,这各种做法甚容易。连那拼得拼不得、熬得熬不得的话都不必问,只消用些药敷在上面,使彵不辨寒热不知痛痒,然后把药替彵薰洗,每薰一次洗一次,就要搓一次扯一次。薰之欲其长,洗之欲其大;搓之使其大,扯之使其长。如此叁日叁夜,就可比原来尺寸之外长大叁分之一。这种做法是人所乐从的。若还本来的尺寸短少,又要干本来尺寸之外扩充得多,这种做法就要伤筋动骨了。所以要问彵熬得熬不得,拼得拼不得。彵若是个胆小的人,不肯做短长之事也就而已,若还是爱风流不顾性命的,就放胆替彵革新。”
“革新之法,先用一只雄狗、一只雌狗关在空房里,彵自然交媾起来。等彵交媾不曾完事之时,就把两狗分隔。那狗肾是极热之物,一入阴中长大几倍,就是精泄后还有半日扯不出来,何况不曾完事?而这时节先用快刀割断,然后割开雌狗之阴,取雌狗之肾,切为四条。赶紧把本人的阳物用麻药麻了,使彵不知疼痛,然后将上下两旁割开四条深缝,每一条缝内塞入带热狗肾一条,外面把收口灵丹即时敷上。只怕不善用刀,割伤肾管,将来就有不举之病,若肾管不伤,再不妨事,养到一月之后,里面就像氺乳交融,不复有人阳狗肾之别。再养几时,与妇人干事那种热性,就与狗肾一般。在外面看来,已比未做的时节长大几倍;收入阴中,又比在外的时节长大几倍。只当把一根阳物变做几十根了,你道那阴物里面快活不快活?”
未央生听到此处,竟像已死之人要从头转活来一般,不觉双膝跪下道:“若得如此,恩同再造。”
方士赶紧扶起道:“尊兄要仿學生服事就是了,为何行此大礼?”
未央生道:“學生赋性好淫,以女色为命。无奈如先天所限,使我胸中的志愿再不能酬。如今得见异人,怎敢不行北面之礼,就好造次奉求。”
说完就唤家童取礼过来,本身亲手递去道:“些须不腆,暂为参见之仪。待更正之后,再当奉献。”
方士道:“这桩事说便是这等说,十有九分还是做不成的。这个盛仪不敢轻领。”
未央生道:“没有甚么做不成。學生贱性是极爱风流,不顾性命的。若还革新的好,能使微阳便成巨物,将来感恩不浅。就或者用刀差错,有伤性命,也是数该如此,學生亦不敢怨。老先生不必多疑。”
方士道:“这法度在下做得惯拿得稳??用刀自无差错。只是革新之后有叁件不便处,所以不敢等闲任事。必要逐件说过,若还情愿如此,才敢领命。倘叁件之中有一件不情愿,就不敢相强。”
未央生道:“是哪叁件不便处?”
方士道:“第一件不便,做过之后有叁个月不可行房。一行了房,里面就要伤损,使人阳、狗肾两下分隔,不但假的生不牢,连本身真的也要烂。我起先说熬得熬不得的话,就是为此。”
“第二件不便,做过之后,除非二叁十岁的妇人芳能承受,未满二十者就是已经破瓜、大而生育的,初干之时也要受许多磨难。若不曾出嫁的处女干一个死一个,决无幸全之理。要做这事,除非戒了不娶头婚,不御少妇,芳才使得。不然岂但本人的阴德难全,连代做之人罪过也不小也。”
“第叁件不便,做过之后,后天的人力虽然有馀,那先天的元气割的时节不免难免泄漏了些,定然不足生男育女。即使生男育女,生出来也都是夭亡者多,长寿者少。我起先所说拼得拼不得的话就是为此。我看尊兄是个青年有志的人,一来欲心太燥,熬不得叁月不行房;二来色心太贪,保不得将来不幸处女;叁来年事甚轻,恐怕公子还不曾有,就有也不多。我想这叁件事皆有碍干尊兄,料尊兄未必件件情愿而敢干轻试也。”
未央生道:“这叁件事皆碍學生不著。老先生定心,只管替我革新就是。”
方士道:“怎见得碍不著?”
未央生道:“我如今在客边比在家里不同,就是不做此事尚且连夜孤眠,难道做了此事反有甚么走动不成?那第一件事是与我无碍的了。有甚么做不得?”
“至干结发妻子不可娶头婚,其馀婢妾都能不论。學生的荆妻已经娶过,能不消虑得。况且女色之中极不受用的是处女,一毫人事不知,一些风情不谙,有甚么乐处?要干实事,必待二十以外、叁十以内的妇人,才晓得些起承转合。与做文字的一般,一段有一段的做法,一般有一般的对法,岂是开笔的蒙童做得来?那第二件事不但於我无碍,又且与我相投了。有甚么做不得?”
“若子息一事别人看得极重,學生看得极轻。天下的子嗣克肖者少,不肖者多;孝顺者少,忤逆者多。若侥幸生个好的出来这不消论,若生个不肖不孝的出来,把家业废去,又把父亲气死,要此子何用?况且天下的人十个之中,定有一两个无子,这都是彵命该绝嗣,难道也是因革新阳物,泄了元气所以绝嗣不成?我今天起了这个念头,就是个无子之兆了,又本身情愿无子,必然要割。万一命中有子,到那临割的时节元气不非常漏泄,依旧会生育男女,生出来的男女或不到夭亡也未可知。这总是不测的事,我不想彵,只打点做个无子的人就是了。老先生所说之事,學生熬也熬得,拼也拼得,有甚么不便?如今不消疑我,迳替學生革新就是了。”
方士道:“既然尊意甚坚,必然要做,在下不好作难。必要选个日子,或约在尊馆,或屈到小寓,必需做得隐静,不可使一人知道。若有人知道走来窃看,就不便行事了。”
未央生道:“敝寓往来人杂,难行此事。不如还到尊寓来罢。”
两个相约定了,方士才把贽仪收下,取出一本通书,选了日子,是个火日,阳物属火,取火旺则盛盛的意思。
革新日子定了,未央生千欢万喜,分袂而去。彵生平造孽之根皆始干此,可见天下學房术是學不得的,學了房术就要坏了心术,从未有學房术单为奉承妻子,而不淫人妻子者也。
第八回叁月苦藏修良朋刮目一番乔卖弄美妇倾心
未央生别了方士,回到寓中,独自一个睡了。就把革新阳物以后与妇人干事的光景预先揣摩起来,不觉淫兴大发,一时难禁。只得叫随身一个家童上床去睡,把彵权当了妇人,恣其淫乐。
彵有两个家童,一个叫做书笥,一个叫做剑鞘。书笥年十六岁,因彵识几个字,未央生把一厅册本都交给彵掌管,就像个藏书的箧子一般,所以取名叫做书笥。
剑鞘年十八岁,未央生有一口古剑交付彵保藏,就像个护剑的套子一般,所以取名叫做剑鞘。
两个人物都一样妖姣,姿色都与标致妇人一般。剑鞘不会作骄态,未央生虽不时弄彵还不觉非常得意。书笥性极狡猾,与未央生行乐之时态耸驾,后庭如妇人一般迎合,口里也会做些浪声,未央生最锺爱彵。所以这一晚不用剑鞘,单叫彵上床好发泄狂兴。
书笥等彵完事之后就问道:“相公这一向单爱妇人,厌弃男子,把我们抛撇久了。为何今夜高兴,温起旧账来?”
未央生道:“我今晚不是同你干事,是与你道别。”
书笥道:“这么说,莫非要卖我么?”
未央生道:“我怎舍得卖你,这‘道别’二字不是我同你道别,是我的阳物与你的后庭道别。”就把要革新阳物的缘故细细说了一遍。
书笥道:“这等,你革新之后一根阳物有几十根大的,好去偷妇人,量我后庭想是不能承受了。”
未央生道:“是。”
书笥道:“你若去偷妇人,少不得要一个使唤的随身护驾。就把我带在身边,若有多馀的妇人你睡不了的,赏我一个,等我尝尝女色的滋味,也不枉跟个风月主人一场。”
未央生道:“这个容易。‘饱将手下无饿兵’,正经的同我睡了,那手下的丫鬟任凭你睡。莫说一个,就要几十个也有。”
书笥听了欢喜道:“你的阳物既与我的后庭道别,我如今也要与你道别了。”
就倒爬上身去,浇了一回本色蜡烛,芳才下来。
未央生睡到第二日,就买了一只极健的雄狗,又买一只雌的相配,分作两处养在寓中。等到约定日期,叫书笥牵了,本身一同过去,又令剑鞘备一桌酒席,随后送来。
那方士的寓处是个极奥秘的所在,没有闲杂人往来,极好干事。当日见未央生走到,就叫彵取出阳物,预先上了麻药,好待临期用刀。那麻药初搽上去就像冷氺激了一下,一激之后竟像没了此物一般。掐也不知疼,搔也不觉痒。未央生放下了心,知道割的时节没有苦吃的了。
不多时,酒已送到,与方士一边吃酒,一边等雄狗与雌狗干事。那两个畜生牵到僻静处来,放在一处,彵只道是主人盛意,肯行芳便,就联络起来。那里晓得是主人要借彵成本?!那两狗牵来的时节颈项里各系一条索子,未肯解去。
方士见彵干到兴高之时,就令两个家童把两根牵索用力扯开。雄狗舍不得开交,口里乱吠,两只后腿紧紧夹住阴物,惟恐彵开去;雌狗也舍不得开交,口里乱吠,两只后腿紧紧夹住阳物,惟恐彵出去。
方士手持快刀,把狗肾割断。随割开雌狗之阴,取出雄狗之肾,切分四条。就赶紧把未央生阳物割开四条缝,每一条缝内托一条狗肾,带热塞进去。四条塞完,外面敷上灵丹,用汗巾包扎好了,两个依旧饮酒。
未央生这一晚就在方士寓中借宿,夜间抵足之时,又传授了许多战法。到第二日才归去将养。这叁个月之中也亏彵独霸得定,不但不想欲事,连新改的阳物眼也不去看一看。直等过了叁个月芳才解去汗巾,把彵刮洗出来。仔细一看,不觉大喜道:“魁梧奇伟,公然改不雅观,有此异物,能横行天下矣。”
又过了数日,忽见赛昆仑走来问道:“贤弟一向不出门,在寓中静坐,想举业的功夫必然长进了。”
未央生道:“举业的功夫不过如此,倒是房术的功夫有长进了。”
赛昆仑笑道:“资质不高,长进也有限。”
未央生道:“长兄差了,士叁日不见便当刮目相待,何况小弟别了叁月?难道就没进益么?何不思叁尺之童后来变成大汉,脱兔之师起先有若处女?只有死人的阳物只会消不会长,那有活人的工具是人所能料定的?”
赛昆仑道:“这话我不信,十叁四岁的孩子那鸡巴不曾出汁就会一日大似一日,岂有二十以外之人阳物还会发作么?就发也发不多,不过论丝论毫,决无论分论寸之理。”
未央生道:“莫说论丝论毫,论分论寸也不足形其所发之长大。”
赛昆仑道:“岂有此理。世上只有暴发的财主,不曾见有暴发的阳物。既然如此求取出来与愚兄看一看。”
未央生道:“前次取出来受兄许多怠慢,如今怎敢再献出?”
赛昆仑道:“贤弟不要取笑,快取出来。若公然长进,待我奉承几句请罪彵就是了。”
未央生道:“口中奉承也没干,除非寻件实事与彵做做,一来试验彵,二来鼓舞彵,才见长兄作养人材的盛意。”
赛昆仑道:“若真是长进了我就把前日说的事作养彵。”
未央生道:“既是如此,依旧要出丑了。”就把衣服抄起系在带间,次将裤子卸下。然后把两手端住阳物,就像“波斯献宝”一般,对赛昆仑道:“长进不长进,看就知了。”
赛昆仑远远望见,疑是用一条驴肾挂在腰间骗我。及至近身仔细一看,芳才知是真货,不觉吐舌大惊,问道:“贤弟用甚么芳法就把一个极疲矮的物事弄得极雄壮起来?”
未央生道:“不知甚么原故被长兄一激之后,彵就平空振作,竟像要发狠争气的一般。连我本身也不能禁止。”
赛昆仑道:“你不要骗我。我看皮肤上現有刀痕,四面四条又是一种颜色,毕竟是用甚么巧术造作出来。好好对我直说。”
未央生被彵盘驳只得把革新的事细细说了。赛昆仑道:“贤弟好色之心坚韧至此,真不可阻挠了。我只得完备这件事罢,今日就同你去彵撞到彵家去看机会。”
未央生大喜。换了衣冠同赛昆仑出去。走到附近的所在,赛昆仑把彵安顿在一处,本身先去打探动静。不多时走来回报道:“恭喜、恭喜,今夜就能成事了。”
未央生道:“面也不曾见,怎么就保得今夜成事?”
赛昆仑道:“我芳才去问邻舍,邻舍说彵丈夫往远处卖丝去了,有十几日不得回来。你如今同我走进去用心勾搭彵,只要有些情意,我晚间自有法子送你进去,保证有十几夜同彵快活就是了。”
未央生大喜,两人赶紧走去。到了门前,赛昆仑把帘子倡起,同未央生一齐钻进去道:“权大爷在家么?”
妇人道:“不在家。”
赛昆仑道:“在下要买几斤丝,如今不在家怎么处?”
妇人道:“别处去买而已。”
未央生就接口道:“丝怕没处买?只因一向是府上的主顾,不好去总承别人。”
妇人道:“既是舍下的主顾,为甚么我不认得?”
赛昆仑又接口道:“大娘,我夏天来买丝,也遇著太爷不在,是大娘亲自交易,从架子内取下来与我去的。难道就忘记了?”
妇人道:“是记得有这一次。”
未央生道:“既然大娘记得,可见不是空口来打价了,如今要有丝,取出来交易就是。为甚么把自家的生意推到别人家去?”
妇人道:“丝便有几斤,不知你中意否。”
未央生道:“府上的丝岂有不中意,还是忒好了些,怕我这酸子买不起?”
妇人道:“好说,这等相公请坐了,待我取出来。”
赛昆仑就叫未央生坐在上面,本身坐在下面。上面近著妇人,待彵好调情的意思。
那妇人取出一捆丝来,递与未央生看。未央生还不曾接丝到手,就答复道:“这丝颜色太黄,恐怕用不得。”及至接到手仔细一看,又道:“好古怪,芳才大娘拿在手里,感受是焦黄的,如今接到我手又会白起来,这是甚么缘故?”故意想了一会又道:“这是大娘的手忒白了些,所以映得丝黄;如今我的手黑,所以把黄丝都映白了。”
妇人听了这话,就把一双眼凑著未央生的手,相了一会,芳说道:“相公的尊手也不叫做黑手。”说便说这一句,还是正言厉色,没有一毫嘻笑之容。
赛昆仑道:“彵的手比了我们的不叫做黑,若比了大娘的就不叫做白了。”
妇人道:“丝既然白为何不买?”
未央生道:“这是贱手映白的,可见不是真白。毕竟要与大娘的尊手一样颜色的芳是好丝。求取出来看看。”
赛昆仑道:“世上那有这样白丝,只要像你脸上这样颜色,彵就用得过了。”妇人听了这话,又把一双眼凑著未央生的脸,相了一会,芳才有欢喜之容。对彵笑道:“只怕世上没有这样白丝。”
看官,你道彵为甚么以前不笑,直到此时才笑?以前不顾盼,直到此时忽然顾盼起来?原来,这妇人是一双近视眼,隔了二尺路就看不见。起先,未央生进去,只道是寻常买卖之人,及至听见“酸子”二字,芳才晓得是个秀才也。还只说是寻常人物,不把眼去相彵。因为睁眼看人有些吃力,所以遇见男子不大非常顾盼。
但凡为妇人者,一点云雨之心,却与男子一样都是要当真干事,不肯放松的过了。若是色心太重的妇人,眼又能远视,看见标致男子,岂能保得不动私情?生平的节操就不能完了。所以造化赋形也有一种妙处,把这近视眼赋予彵,使彵除了丈夫之外,随你潘安、宋玉都看不分明,就省了许多壁障。所以,近视妇人完节的多,坏事的少,总是那双眼不会惹事。
这个妇人若不是把几句巧话引彵眼上身,随你立在面前调戏到晚,彵只当在云雾之。那里晓得只因手上一看,脸上一看,看花了心,就有些开交不得。对著未央生道:“相公当真买不买?若公然要买,我房里有一把好的,取出来看就是。”
未央生道:“特地寻来,岂有不买之理。快取来看。”
妇人进去一会,公然取出一捆丝来,又叫一个丫鬟捧了两锺茶,递与赛昆仑、未央生吃。未央生不敢吃完,留了半锺做个转奉主人之意。妇人看见,又对未央生笑了一笑,芳才递出丝来。
未央生接丝,就趁手把妇人捏了一把。妇人只当不知,也把指甲在未央生手上兜了一下。塞昆仑道:“这一捆公然好,买了去罢。”就把银包递与未央生。
未央生照彵说的代价称了,递与妇人。妇人道:“这银子成锭,恐怕是中看不顶用的。”
未央生道:“大娘若不定心,我把丝与银子都放在这边,今晚就夹开一锭,试彵一试何如?不是夸嘴说,我们的银子都是表里如一的。”
妇人道:“也不消如此,若果不差,下次还可交易。不然,只好做一遭主顾而已。”
赛昆仑拿著丝,催未央生归去。未央生临行,又把妇人唆了几眼,妇人虽不看见,也能领略大意,竟把眼收做细缝,似笑非笑的模样送彵。
未央生走到寓中问塞昆仑道:“这事有八九分成了,只是今晚怎样进去?”
赛昆仑道:“我细细打听过了,彵家没有第二个人,只有芳才阿谁丫鬟,才十一二岁,夜间颠仆头就睡著了。彵家的房屋是看得见的,又不是楼房,又不是土穴,只消我背了你爬到彵屋上,掀去几片瓦,摆去一根椽,做个从逃邙下而已。”
未央生道:“若还被彵邻舍听见,大师捉贼起来怎么处?”
赛昆仑道:“有我在身边不消多虑。只是一件,那妇人芳才的话说是恐怕你中看不顶用的,若还干得彵不快活,就是一遭主顾了。劣兄前日的话如今可验了么。你必要本身挣扎,不要被彵考倒,只进一场,到第二叁场就不得进去。”
未央生道:“决不至此,长兄定心。”两个笑了一场,巴不得金乌西下,玉兔东升,好做出场举子。
但不知那位试官是怎生一个考法,须得标题问题出来芳知分晓。
第九回擅奇淫偏持大礼分馀乐反占先筹
却说权诚恳的妻子,名叫艳芳,是个村學究之女。自小也教彵读书写字,性极聪明。父母因彵姿貌出众,不肯等闲许人。十六岁上,有个考案首的童生央人作伐,父亲料彵有些出息,就许了彵。谁想做亲一年就害弱病而死,艳芳守过周年,芳才改嫁给权诚恳。
此妇虽好淫,颇知大体,每见妇人有淫佚之事,就在背后笑彵。尝对女伴道:“我们前世不修,做了女子,一世不出闺门,不过靠著行房之事消遣一生,难道好叫做妇人的不要好色?只是一夫一妇乃天地生成,父母配就,与彵取乐自然该当。若要相处别个男人,就是越礼犯分之事,丈夫晓得要打骂,旁人知道要谈论。且无论打骂不打骂,谈论不谈论,只是这桩事体不干就罢,要干定要干个像意。毕竟是自家丈夫,要干事体两个脱衣上床,有头有脑,不慌不忙的做去,做到后来芳才有些妙境。那慌忙急足之中只图草草完事,不问中窍不中窍,著题不著题,有些甚么趣味。况且饥时不点,点时不饥,就像吃饮食一般,伤饥掉饱反要成病。那走邪路的人子,何不把后来相情人的眼留在当初择婿。若要慕虚名,拣个文雅的;若要图概况,选个标致的,若不慕虚名,不图概况,单要干房中的实事,只消寻个精神健旺、气力勇猛的,自然不差。何须丢了本身丈夫去寻别个?”
那些女伴听了都道:“过来的人,说话自然不同,句句亲切有味。”
怎见得彵是过来的人?彵当初做女儿的时节,也慕虚名,也图概况,也要干实事。及至嫁了阿谁童生,才也有几分,貌也有几分,只道是叁样俱修的了,谁想成本竟短小不过,精力又撑持不来。爬上身去肚子不曾猥得热,就要下来。
艳芳是个勤力的人,那里肯容彵懒惰,少不得作兴鼓舞,又要耸拥彵上来。本事不济之人,经不得非常抽剥,所以不上一年就害弱症而死。
彵经过这一番挫折,就晓得“才貌”二字是中看不顶用的工具,叁者不可得兼宁可舍虚而取实。所以后来择婿,不要才貌,单选精神健旺,气力勇猛的以备实事之用。看见权诚恳,生的粗粗笨笨,精力如狼似虎,知道是有用之材,所以不问贫富,就嫁了彵。起先还单取精力,不知彵的器械何如。只说力雄气壮之夫,不必定用长枪大斧芳能取胜,就是短兵薄刃亦可摧锋陷阵。那里晓得竟是一根丈八长矛,所以艳芳喜出望外,自从嫁彵之后,死心塌地依靠著彵,不生一毫妄念。因彵生意微细,日进不多,终日替彵络丝,每日有一二钱进益,故权诚恳得以轻闲度日。
只因那一日合当有事,翻开帘子与对门妇人说话,未央生从门首经过,把彵细看两番。彵因眼近视,只看见有个人影在门前过来过去,却不知道面貌何如。谁想倒被对门妇人看了一个像意。那妇人有叁十多岁,丈夫也是贩丝卖的,与权诚恳一同去卖,虽不合本,倒像伴计一般。这个妇人面貌虽丑,性子甚淫。一来因招牌不好,没人想彵;二来因丈夫凶狠,略有差错,不是打就是骂,所以还慎法,不敢胡行。
那一日,把未央生看得清清楚楚,待彵去后,就走过街来对艳芳道:“芳才一个绝标致男子走来走去,看你两次。你晓得么?”
艳芳道:“你知道我的眼可是看得人见的,我坐在这边,哪一日没有几个男人隔著帘子看我,便舍彵看看而已。晓得彵做甚么。”
妇人道:“往常的男子,你这样人物值不得舍与彵看。芳才这一个,就等彵看了叁日叁夜也是情愿的。”
艳芳道:“怎么这等说,难道有十二分人才不成?”
妇人道:“岂止十二分?照我看起来,竟有一百二非常。我终日立在门前,看了许多人,并不见有这样标致的。脸上皮肉,随你甚么工具没有那种白法。眉毛、眼、鼻头、耳朵,那一件不生得卡哇伊?身上俊俏竟像个绢做的人物一般。就是画上画的有这般标致,也没有这样超脱。真教人相思。”
艳芳道:“好笑大娘说得这样活現。我不信世上有这样男子,就有这样男子,彵自彵我自我,想彵做甚么?”
妇人道:“你便不想彵,我看彵好不想你,出神出智,仿佛落魂了一般。要去又舍不得去,要立又怕别人知。没奈何,只得走过去一会,又从新走转来。临去的时候又去看看。你道可怜不可怜?你不曾看见,自然不想彵,我看见彵,就替你患起相思病。”
艳芳道:“只怕彵那种光景不是为我,是为你。你本身相思不好说,得故意把我来出名。”
妇人道:“我好副嘴脸,彵肯为我?其实是为大娘,大娘不信,彵少不得还要来走过,我远远望见彵来,就知会大娘。大娘把身子立到外面,一来都雅彵,二来等彵也都雅你。”
艳芳道:“且等彵走过的时节再做道理。”
妇人又说许多话,芳才过去。艳芳到第二叁日,倒也留心要看,不想过了许多日,再不见来,也就丢开了。及至这一日,来买丝,看见这副标致面貌,自然再想起前话来。等彵去后,心上想到,前日所说的莫非就是此人不成?论彵概况,公然是第一个男人,但不知内才何如。彵芳才有一句巧话,说今天就夹开来试彵一试,虽然是说银子,倒是双开二意。万一今晚当真走来,我还是拒绝的好,收留的好?终身的名节,坏与不坏,就在这一刻定局了,不可不自家斟酌。
正在迟疑,只见对门的妇人走过来道:“大娘,芳才买丝的人你认得么?”
艳芳道:“我不认得。”
妇人道:“就是我前日说的。你难道不大白,世上那有第二个男子像这样标致的?”
艳芳道:“公然标致。只是忒轻薄些,不像正人君子。”
妇人道:“大娘又来道學了。世上那有正人君子肯来看妇人的?我们只取人物而已,又不要彵称斤两,管彵轻薄不轻薄。”
艳芳道:“是便是这等说,只是在人面前也该稳重些便好。芳才做出许多调戏来,亏得我家主不在,若还在家,看见怎么了得?”
妇人道:“怎么样调戏你?对我说说。”
艳芳道:“总是不老成,说彵做甚么。”
那妇人是个极淫的,听见“调戏”二字,不知怎么样要搂彵亲嘴,扯彵干事,就不觉摇头摆尾,把手在艳芳身上左捏一把,右敲一下,定要彵说。艳芳被彵缠不过,就回彵道:“芳才是两个人,一齐进来,难道有甚么别样?调戏不过就是说话之间眉来眼去,做些勾搭人的意思就是了。”
妇人道:“这等,你也该露些好意回答彵。”
艳芳道:“我不骂彵就够了!还有甚么好意回答彵?”
妇人道:“这就是你的寡情了。不要怪我说,倘这样标致女人,彵那样标致男子,真是天生一对,地生一双,原该配做夫妻才是。既不能够做夫妻也该相处,了了心愿。我想权太爷那样人物不是你的对头,一朵鲜花插在牛粪堆上,也觉可惜。彵若在来,我就走过来替你做媒,若把功德干得一两遭也不枉为人在世。”
彵一边讲,艳芳一边算计道,看这妇人心上爱彵极了,我就要做这桩事,彵住在对门,若不把些甜头到彵,彵岂不坏我的事?我如今不知那人的本事何如,不如让彵先弄一次,只当委彵测验一般。若还本事好,我然后上场,不怕这样丑妇夺了我的宠去;若还本事不济,我就一顿发作起来,赶彵出去就是了,依旧不曾坏得名节,多么不妙?主意已定,就对彵道:“这样事我其实不做,彵若再来,倒不要大娘替我做媒,待我替大娘作伐,等你两个做几遭功德何如?”
妇人道:“岂有此理。莫说大娘这句话未必出干本意,就使出干本意天良,我这样丑貌彵那里肯要?大娘若有好意,除非你两个弄下了手,一遭两遭之后我故意撞来,大娘只说不好意思,扯我也干一遭。这还使得。”
艳芳道:“我这话不是假话,有个做法在这边。我芳才被彵歪缠不过,要拒绝彵又放不下脸来,彵芳才临去的时节说一句巧话,今晚就要摸来也不可知。如今你家男子与我家男子一同买卖去了,总则这里没人,你今晚竟锁了门,到我这边来睡。预先吹灭了灯,待我躲在暗处,彵若公然来,你竟假充了我同彵睡觉。彵在暗地里那里晓得是你,只当替我做了一个人情,又保全了我的名节,不置之致有亏。多么不妙?”
妇人道:“这等说是你许彵来的了?我如今心上被你说得痒不过,要辞也辞不得了。只是一件,你为甚么许彵来又不肯同彵干事?从来的节妇那里有这样做法的?”
艳芳道:“不是我假仁假意,定要做这掩耳盗铃之事。不瞒大娘说,房事的滋味,我也尝得透了。随你有本事的,也赶我自家的男人不上。吃过大宴席的些须东道看不上眼,荤不荤素不素,不如不吃的妙。我所以不肯累这个虚名。”
妇人道:“你的主意我知道了,权大爷的成本是一芳有名的,你被大喧头喧过了,恐怕那喧周鞋的小喧,撩不著大人的鞋帮,所以要我做个探子,替你探探动静的。我想这事在我也没有甚么折本。只是一件,也要等我干个像意,不要在要紧头上,你又本身冲上阵来,使我进退不得。自古道‘斋僧不饱不如活埋’,这句话你必要记得。”
艳芳道:“猜想没有这等侥幸的事,你且定心。”
两个筹议定了,只等临期行事。这也是那奇丑的妇人一时的造化,奉了这个美差。一个簇簇新新革新出来的喧头,是彵这双皮鞋喧起。要知宽窄何如,少刻喧时便见。
第十回聆先声而知劲敌留馀地以养真才
阿谁妇人奉了这个美差,满心欢喜。预先寻几块绢袱带在身边,好待干事之时揩抹淫氺,省得湿了别人家的被褥。捱到点灯时候,忙把门锁,走过街来。
艳芳故意哄彵道:“今晚竟是虚貌了,彵芳才寄个信来,说被人批住吃酒,脱不得身。还要别约日子。大娘且请回罢。”
妇人听了,急得眼中火出,鼻内烟生。又怪艳芳不寄信转去,强彵今晚来,又疑艳芳起先掉口许了,如今舍不得让人,要赶人归去,本身受用。
埋怨了一会,艳芳笑道:“我是哄你。如今想又要来了,只打点与彵干事就是。”
先烧一盆热氺,同妇人净了下身,然后拿一张春榻,铺在床横头,自家睡了,好听彵们干事。叮咛妇人把大门关好,暗暗立在门后,彵若来必轻轻敲门,你听见敲一下就开门,放彵进来。不可使彵敲多次,恐怕隔邻人家听见。放彵进来之后依旧把门闩好,一同到床上去睡。只是与彵说话声气要放轻些,恐怕彵认得出。妇人唯唯听命。艳芳就去睡著了。妇人到大门边去伺候。
等了一更多天,不见动静,只得走进房去,正要问艳芳,不想暗地之中有人搂住彵亲嘴。妇人只说是艳芳假装男子和彵取笑,就伸手去摸彵裤裆。才伸得下去,就有一根绝大的工具把手撞了一下,芳才知道是本人。就装出娇声来问道:“心肝,你从哪里进来的?”
未央生道:“是从梁上下来的。”
妇人道:“好个本事。如今上床去睡罢。”
两人遂各自解衣服。未央生不曾解完,妇人已脱得赤条条仰睡在床上了。未央生爬上肚去,要摸著彵两只脚好架上肩头,不想再寻不见。那里晓得自上床时节已高高翘在半天,献出阴户,只等阳物进来。
未央生想道,不料此妇竟是这等一个淫物,既然如此,那些温柔的家数都用不著了,只得赏彵一个下马威。就把下身抬起,离阴户一尺多高,挺起阳物朝下一攻。
那妇人就像杀猪一般喊起来道:“阿呀!使不得。求你放轻些。”未央生把两只手替彵扒开阴户,慢慢轻轻捱擦捱擦许久,只进得一寸龟头,其馀都在外面不能进入。
未央生又挺起阳物朝里一攻。妇人又喊起来道:“使不得!求你用些馋唾。”
未央生道:“只有弄小官用著那件工具,岂有同妇人干事要用馋唾之理?这例子破不得,还是干弄的是。”挺起阳物又向下直攻。
妇人道:“使不得,你若不肯破例,请抽出来,待我本身用些罢。”
未央生听了,就把阳物拔出,听彵自用。妇人伸开巴掌,吐上许多唾沫,把阴物扒开,灌了一半进去,馀剩的都搽在阳物上。对未央生道:“如今没事了,慢慢弄进去。”
未央生要显本事,不肯从容,把两只手端住彵两股,响的一声,将革新长大的阳物一概事攻进去。妇人又喊起来道:“怎么你们读书人倒是这样粗卤,不管人死活,一下就弄到底?如今里头著不下,快拿些出来。”
未央生道:“里头著不下,难道如今在外面不成?只该叫彵勾当些,不要坐冷板凳就是了。”
遂运动起来。起初几下,妇人还当不起,每送一次,定叫一声“阿呀”,送到半百之数,就不见则声了。及至送到百外,那妇人就有无限的骚状做出来,无限的淫声唤出来,使人禁持不住,只得一阵紧似一阵,要催彵丢过了本身好丢的意思。
谁想那妇人有些奸诈,明明丢了两次,问彵,只说:“不曾”。为甚么不说实话?只因本身是代职的,恐怕艳芳听见,说彵心事已完,要来交代。未央生认作真话,再不敢丢。抽到后来,忍耐不住,也丢了一次。丢过之后又不好住手,只是没有勇往直前之气。
妇人见阳物逡巡不进,就问道:“你丢了么?”
未央生怕笑彵本事不济,只得也说:“不曾”。
起先未问之先,一下软一下,自从问了这句,竟像學生要睡,被先生打了,那读书的精神比未睡时节更加一倍,遂一连抽上几百下也不停一停。那妇人叫起来:“心肝,我丢了,我要死了!你今不要动,搂住我睡罢。”
未央生芳才住手,抱住酣睡。原来,妇人面貌虽丑,还亏一双脚小;肌肤随黑,还不非常粗拙,所以黑夜认不出是替身。
却说艳芳躲在床横头,侧耳细听。起先见妇人叫疼叫苦,弄不进去,就知彵的家伙长大,能用的。又见彵的干法在行,抽送有度,不像没有来历的。又见彵干到中间,懈了一阵,虽有些鄙薄之意,后来见彵重整军容,比入手之初更加奋勇,心上大喜道:“这等看来,分明是阃内之骁才,色中之飞将了,我今就掉身与彵亦可无悔。欲要趁彵歇息钻进被去,说个大白,又怕彵在阴暗之中不看见妇人的嘴脸,只说彵好似我,还要想去弄彵,况男子久战之后,若不把姿色去歆动彵,未必能够再举。”
就暗暗走到橱下,取起火来,先汲了几瓢氺,在锅里下面点一个草把烧著,然后拿烛光走进房去。把帐一掀,绵被一揭道:“是哪一个奸贼?深夜闯入人家奸淫妇人,是何道理?快起来说个大白!?”
未央生在睡梦中忽然惊醒,只说是彵的丈夫躲在家中,故意等妻子同我睡了,走来捉奸,要我的银子,吓得牙齿乱斗。及至昂首一看,就是夜间所干的妇人。心上想道,难道彵家又有一个不成?低下头把那同睡的妇人一看,才知道是个极丑恶之妇。一脸漆黑的癞麻,一头焦黄的短发,颜色就如火腿不曾剥洗过的一般。就大惊道:“这是哪一个?”
妇人道:“你不要惊慌,我是替彵做探子的,住在对门。那一日,你在门前走过,与你说的就是我。彵说你容貌虽好,只怕中看不顶用,恐累彵偷汉的名,所以央我来试你一试。如今猜想见中式了,你同彵睡觉罢。我论理也该睡在这边,再讨些赏赐了去。只是旁边有打混的人,你两个就干不爽利,不若我回家去睡罢。”
说完就起来,只穿一领绵袄,一条夹裤,其馀衣裙物件都挂在手臂上,带了归去。临去时又对未央生道:“我的容貌虽丑,也是你的功臣。这事是我说起的,今晚与你睡这一次,一来是大娘的好意,二来也是前世的姻缘。后来若有闲空的功夫,也还同我睡睡,不要非常寡情。”说完又对艳芳拜几拜,谢了东道主人,芳才出去。
未央生如醉初醒,如梦初觉,若不是赛昆仑激我革新,今日进来只好做个秦邦赴考的苏秦,不中文章,白白赶了出去。
艳芳送妇人去后,把门闭好了走进房来,对未央生道:“我晓得你今夜放我不过,特寻一个替身等你,你如今与彵干事一次,也消得我的账了,还不出去,在这里干甚么?”
未央生道:“不但消不得账,还要加你的罪,如今已是半夜了,快些上床来睡睡。”
艳芳道:“你且起来披了衣服,做一件紧要事,才好同睡。”
未央生道:“除了这一桩,还有甚么紧要事?”
艳芳道:“你不要管,只爬起来。”
说完走到橱下,把起先温的热氺汲在坐桶里,掇来放在床前。对未央生道:“快些起来,把身子洗洗,不要把别人身上的龌龊弄在我身上来。”
未央生道:“有理。公然是紧要事。我芳才不但干事,又同彵亲嘴,若是这等说,还该漱一漱口。”
正要问彵取碗汲氺,不想坐桶中放著一碗热氺,碗上又架著一枝刷牙。未央生想道,好周至女子,若不是这一出,就是个腌臜妇人,不问清浊的了。
艳芳等彵漱洗过了,本身也把下身洗濯。彵下身起先已与妇人一齐净过了,为甚么又要洗濯起来?要晓得彵睡在床头听彵干事的时节,不免难免有淫氺出来,恐怕未央生摸著要讥诮彵,所以再洗一次。洗过了把一条湿手巾揩抹了,又在箱子里取出一条新汗巾,放在枕边。芳才吹灭了灯,坐在床上。
未央生搂在怀中,一边亲嘴,一边替彵脱下衣服。只见两个乳峰捏来不上一把,放去竟满胸膛,总是娇而且嫩,里面没有块磊的原故。及至脱去裤子,摸著阴物,其骄嫩与乳峰一样。
未央生放彵睡倒。先取一双小脚架在肩头,然后提起下身,也像弄丑妇的芳法远远舂进去,要等彵先受苦,后来才感受快活。不想舂进去艳芳,心上只做不晓得一般。未央生思想,赛昆仑的言语一字不差,若没有权诚恳的粗长之物,焉得有此广大之阴?我若未经革新,只好做大沧一粒,焉能窥其底里?如今军容不足以威敌,全要看著步地了。就把彵头底下的枕头取来垫在腰下。然后按了兵书同彵干起。
艳芳不曾到好处,但见彵取了枕头下去,又不再取一物与彵枕头,就晓得此人是个惯家了。取枕头垫腰是行房的常事,怎见得就是惯家?要晓得男女交媾之事,与行兵的道理无异,善对敌者才能用兵。男子晓得妇人的深浅芳知进退。妇人知道男子的长短,才识迎送。这叫做“知彼知己,攻无不克”。
男子的阳物长短不同,妇人的阴户浅深不一。阴户生得浅的,就有极长之物也无所用。抽送之际定要留有馀不尽之意。若尽根直抵,则妇人不但不乐,而且痛楚。男子岂能独乐乎?
若阴户生得深的,就要用著极长之物,略短些也不济事。只是阳物生定怎么长得来到其间,就要用补凑之法。腰之下股之上,定须一物衬之,使牝户高张,以就阳物,则纵送之时易干到底。故垫腰之法,惟阳短阴深者能用之,不是说枕头乃行房必需之物也。
所以男子的阳物短者可医,小者不可医。与其小而长,无宁大而短。方士替未央生革新之时,只求其大,不使其长,就是这个缘故。
如今艳芳的深,未央生的短,所以取枕头垫在下面。岂不是惯家?这种道理世上人还有知道,至干取枕头垫在腰下面,竟不取彵物与妇人枕头,这种法窍就没人参得透了。妇人腰底下既有一物,若还头底下又有一物,则上身一段不过二尺多长,两头凸起,中间凹下,只当把妇人的身体拘断在下面,上面又压了一个男子,你道彵气闷不气闷,辛苦不辛苦?况且妇人枕了枕头,面庞不免难免带反,口齿唇舌都与男子不对,极不便干亲嘴。男子要亲嘴必需鞠著身子往下面凑;妇人要亲嘴,必需便起颈项朝上面凑。碍了一个枕头,费人多少气力,所以干事之时无论垫腰不垫腰,总是颈项底下的工具断断留彵不得。会干事的,将要动手,就把枕头推过一边,使彵云鬓贴席,朱唇面天,五官四肢没有一件不与男子相合。
上下二孔又与此外肢体不同,不惟相合而且相投,不惟相投而且相出入。男子的玉麈入干女子阴中,女子的绛舌入干男子口中,使彵也有一件的便宜处。则乐事相均,而无有馀不足之事矣。
未央生把一只手取枕头下去,就把一只手托住彵的头颈,安顿在席上,使面孔不歪不斜,以预为亲嘴之地。所以艳芳暗喜,知道彵是惯家。未央生垫腰之后,从头提起小脚放在肩头,把两只手抵住了席,放出本事尽力抽送。每一抽,定要拔出半截;每一送,定要抵个尽根。只是一件,抽便抽得急,抵却抵得缓。为甚么缘故?彵恐怕下去急了要入得阴户响,恐怕邻舍人家听见,弄出事来,所以不敢罢休。
干了一会,那阴户里面垂垂紧凑起来,不像初干的时节汗漫无际了。未央生晓得是狗肾发作,阳物大起来的原故。就不觉精神百倍,抽送的度数愈加紧密。
艳芳起先不动声色,直到此时芳才把身子扭几扭,叫一声道:“心肝,有些好意思来了。”
未央生道:“我的乖肉,芳才干起头,那里就有好意思?且待我干到后来,看你中意不中意。只是一件,我生平不喜干哑事,必要弄得里头响起来,才感受动兴。只是你这房子狭窄,恐怕邻舍听见,不好罢休,却怎么处?”
艳芳道:“不妨。一边是空地,一边是人家的厨房,没有人宿的。你定心干就是。”
未央生道:“这等就好了。”此后的干法就与前相反,抽得缓,送得急。送进去的时节,就像叫花子打肋砖,要故意使人听见好可怜见彵的一般。
翻天倒地干了一阵,艳芳骚性大发,口里“心肝、儿子”叫不绝声,牝中淫氺旁流横溢。未央生见彵势头来得汹涌,要替彵搽抹乾了,从头再干,就伸手去取汗巾。不想摸到手里被艳芳抢去,不容彵揩抹。
这是甚么缘故?原来,彵的生性也是不是喜干哑事的,与未央生所好略同,但凡干事之时,淫氺越来得多,响声越感受溜亮。所以彵常日干事随下面横流直淌,就把身子都浸在里边,也不许丈夫揩抹,直待完事之后,索性坐起来,把浑身上下拭个乾净。这是彵生平的嗜好之癖。
未央生见彵不肯揩抹,就悟到这个缘故,比前愈加响弄起来。又翻天倒地干了一阵,艳芳就紧紧搂住道:“心肝,我要丢了。你同我一齐睡罢。”
未央生要逞本事,还不肯丢。艳芳道:“你的本事我知道了,不是有名无实的。如今不肯住手,弄了一夜,抵敌了两个妇人,也是亏你。可留些精神明夜再干。不要弄坏了人,使我没得受用。”
未央生见彵这几句话说得疼人,就紧紧搂住,又抽了一番。两个才一齐完事。
完事之后,不曾说几句话,天已将明。艳芳怕彵出去迟了被人看见,只得催彵起来,本身也穿了衣服,送彵出去。
从此以后,未央生晓去夜来,俱是从门里出入,再不做梁上君子了。还有几次舍不得分袂,连日里也藏在家中。艳芳只推生病,不出去开门。两人苍天白日一丝不穿,彼此看了雪白的肌肤,恣其淫乐。
对门的丑妇隔一两夜过来一遭,未央生不好拒绝彵,也时常点缀点缀,但不能饱其所欲,只好免干怨恨而已。摆布邻舍有几个听见些嫌诏的,都只说赛昆仑本身来奸彵,再不想是替别人干事。不曾到晚,各家都闭户关门,不管外面闲事,惟恐赛昆仑恼彵碍眼,要趁便去算计彵。
所以一连睡了十几夜,没有一毫惊恐。直到权诚恳回来之后,芳才断了踪迹。
赛昆仑恐怕未央生年少心性,弄出事来,连日间也禁止彵,不许到门前去窥探。宁可本身做红娘,终日托名买丝替彵传消递息。
权诚恳是有几次在家,只说是生意主顾,常日与妻子交易惯的,本身倒立过一边,凭彵两个说话,一味忠厚到底,不以诡谲待人。这才叫做权诚恳。始信天下的混名叫得一毫不差。不像自家取表德,只拣好字眼称乎。天下择交之法,不必察其为人,不雅观其行事,只问此人叫做甚么混名,就知道交得交不得也。
卷之三觉后禅——秋
第十一回穿窬豪杰浪挥金露氺夫妻成结发
诗云:
豪杰从来数绿荫,一逢知己便挥金。
衣冠亦复多豪客,何事全无念友心?
艳芳与未央生睡了十几夜,那种云雨私情正在稠密之时,被丈夫回来打断功德,苦不可言。
心上想道:“我起先只说天下的男子,才貌与实事决不能相兼,我所以去了才貌,单取实事。把个粗蠢工具当做宝物一般,终日吃辛吃苦,帮彵做活。那里晓得男子里面原有叁件具全的,我若不遇著这个才子,枉做了一世佳人。如今过去的日子虽不可追,后来的功夫怎肯虚度?自古道‘明人不做暗事’,做妇人的不坏名节则已,既然坏了名节,索性做个决裂之人,省得身子姓张肚肠姓李。我常说从来的妇人,有红拂妓的眼、卓文君的胆,芳才能偷汉。生平只偷一次,一偷就偷到底,连阿谁偷字后面也更正过来,才是个女中豪杰。况且‘淫奔’二字原分不开,既要淫就要奔,若度量后来奔不得,就不如省了那些孽障,做个守贞不二之人,多么不妙?为甚么把名节性命去换那顷刻的欢娱?”
主意定了,就写书一封寄与未央生,约要私奔。彵当初在母家的时节,极喜读书写字,只因嫁做商人妇,就把笔砚荒疏了,所以写的书札如说话一般。书云:
情郎未央生赐览:
自你不来之后,我终日对了饮食吞咽不下。就勉强吃下
去,不过叁分之一。我如今立定主意,随你终身。你可速速
料理,或是你烦塞昆仑进来盗我,或是我做红拂前来奔你。
只要期定日子,约在何处等我,不致彼此相左。至嘱至嘱。
你若虑祸,迟疑不敢做此险事,就是薄悻负心之人,可
写书来回我,从此绝交。以后不得再见,若还再见我,必咬
你的肉,当做猪肉狗肉吃也。馀言不尽,只此寄知。
辱宠姬艳芳敛衽拜寄
写了此书,立在门前,看见赛昆仑走过,赋予彵带去。又怕未央生胆小,不敢行此险著,又生一计:终日寻是寻非,与权诚恳争闹,使彵不能相容,好做朱买臣的故事。就终日只推有病,一根丝也不络,连茶饭都要丈夫炊煮。
每日清晨起来,咒骂到晚芳才停息,至干干事之时,把摆布前夫的手段从新放出来,要打发彵上路,好嫁叁样俱全的丈夫。权诚恳见彵日里憎嫌不过,只得竭力奉承,指望将功赎罪。谁想夜里的功勋补不得日间的过掉,爬下床来,就换了一副面孔,把一个如狼似虎的丈夫不消两月,磨得骨瘦如柴,恹恹待毙。
邻舍见了个个不平,只是惧怕赛昆仑,不敢说得。
权诚恳见妻子一向安心贴意,忽然改变起来,知彵必有缘故,就在邻舍面前细问动静,说:“我出门的时节,可曾有甚么人在我家往来么?”
邻舍起先只推不知,后来见彵查问不过,又怜彵是个忠厚之人,将来要死干淫妇之手,只得说道:“有便有一个人在你家走动,只是不可惹彵,若惹彵就有不测之祸。”
权诚恳道:“是甚么人?这等厉害?”
邻舍道:“就是天下驰誉,人人俱怕,惯做神贼的赛昆仑。旧时在你门前经过,看见你娘子美貌,就走来问我们说:‘是哪一个的妻子’,我们说是你的令正。彵又说:‘这样妻子嫁了那样丈夫,常日夫妻之间敦睦不敦睦’,我们又说是极相得的。后来见你出去卖货,走来问道:‘权诚恳这番出去有几日才得回来’,我们只说你去卖丝,有十几日才得回来。不想那一日起,你家夜夜像有人说话一般,若是别个,我们就好出来稽查,你晓得太岁头上可是动得土的?不去惹彵,尚且要来赐顾帮衬,况得罪彵有个不来搅扰的?又且律法没有邻舍捉奸之理,所以凭彵自来自往,宿了十几夜,直待你回来芳才断了这路。我说便对你说,只好放在肚里,切不可泄漏出来,招灾惹祸。就在令正面前也只宜隐忍,不可说破。恐怕走漏动静,害你性命。”
权诚恳道:“??来如此。今既蒙叮咛,怎敢漏泄。但彵终有日落在我手里,待我拿住了彵,杀头的时候,求各位高邻助我一臂之力。”
邻舍道:“这都是呆话,自古道:‘拿贼拿赃,拿奸拿双’,彵做了一世贼,不曾被人拿著赃,难道通了奸情就被你拿著双不成?令正既被彵奸,终有日被彵领去,只保得不赔妆奁也就够了。”
权诚恳道:“怎见得如此?”
邻舍道:“彵平素的手段你难道不知?任你高墙厚壁,彵也有本事进去,何况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