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经意地一蹙。
与那虬髯汉一模一样的细节……
张翊均隐约感觉,璇玑所说的这禁兵之死或许与虬髯汉的被害实际上是同一系列命案。若他猜得不错的话,很有可能璇玑目睹的遇害禁兵也是鬼兵的一员,彼或许与某人约好在胡姬酒肆相见,以将乱党密谋和盘托出,却不想计划泄露,同他昨日见到的虬髯汉一样,被早埋伏好的杀手手刃。
但是疑点在于,为何此二人的右臂皮肤皆被剜去?
“火祆?”
张翊均蓦地回想起来,虬髯汉右臂的刺青所刻画的,正是自己在废祆祠内所见到的鹰身僧人的形象!
一个还不太成熟的推测在张翊均心中渐渐成型:此二人莫非同为祆教信徒,彼此相识,不齿于乱党所谋,故而同进同退,欲于同日将密谋泄于外人,却被组织察觉,中了埋伏,竟于同日被灭口?
此事若与昨日乱党火烧善和里废祆祠一事结合来看,张翊均已明显感到,整桩案情正在向着极为危险的境地发展,乱党显然不再是甫一开始的暗中活动,竟已不惮官府的介入,将事态堂而皇之地上之台面。
更可怕的是,“鬼兵”这一乱党的执行力,竟能天衣无缝地将两人近乎同时诛杀,且几乎不留痕迹。这需要的是极为严密的组织度,绝非寻常匪帮所能为。
张翊均心里变得有些不安起来,他不愿再让璇玑置于险境。便谢过璇玑,他正要转而问璇玑些清凤阁的事,想尝试借此将话题转到别处。
不想张翊均话还未出口,璇玑却已抢了先,语声中不无关切地道:“璇玑想知道,翊均哥哥在调查何等秘事,璇玑或可一助?”
张翊均没有回答,他认真地望着璇玑良晌,才收敛神情道:“往后还是莫要再来,如此……对你我皆好。”
这句话许是说重了,璇玑顿觉眼窝一酸,却仍固执地坚持道:“璇玑说过,璇玑不曾怕过!”
“璇玑……”
张翊均沉吟良久,口中传出一声长长的叹息,说的却是字字诛心的话语:
“你不过是一风尘女子,这怎么也改变不了。我们根本不可能的……”
璇玑闻言表情凝有一瞬,脑子里嗡的一声,霎时一片空白。眼前不受控制似的模糊起来,璇玑忙低下头去,生怕被张翊均看到湿润的秋瞳。她尽力压抑喉咙的哽咽,却止不住语声中带有的颤抖:“璇玑……自知配不上公子,只是事态复杂,故想略尽绵薄,为公子分担一二……”
璇玑甚至自己也没有意识到,她对张翊均的称呼已经变回了“公子”……
张翊均沉默地背过身去,面朝墙壁上悬有的墨宝,不再作声。
他心里清楚,他唯有如此说,才能真的让璇玑彻底收手。若是璇玑真的卷入这漩涡般的案情,只怕会凶多吉少……
璇玑肩膀微颤着后退了两步,她向着张翊均的背影敛衽深深一福,转身退出门去。
好巧不巧,刚起床不久的李商隐见张翊均的屋宅门扉开着,恰在此时由外入内,正正好与迈出门槛的璇玑打了个照面。
李商隐本想打声招呼,却蓦地注意到璇玑抬手抹了抹眼角,匆匆从他身侧小跑过去。李商隐见状不由一愣,不知发生何事。昨夜璇玑在此候了几乎一整晚,今晨为何突然这般离去?连个招呼都不打?
李商隐迈进屋内,正要开口相问,但他看着张翊均的背影,刚到嘴边的话最后还是生生被他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