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子给随手扔到了地上。苏绾并看不清楚,只笑着弯腰在脚边摸索:“就是不亮了,拿着把玩也是挺不错的。”
兰铃珠就停在她的脚边,苏绾捡起来握在手里,只觉手感清凉温润,还散发着怡人均铃兰花香,一点都不亚于那些碧玉珍珠,便笑道:“这兰铃珠是天然生成的?我可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东西。”她从北辰星君和四公主那里也算见识不少宝贝,就没见过这么晶莹小巧好玩的珠子。
“算是吧。”青萝悄无声息地走到她身后,低声道:“这是铃兰花的果子。魔界的宝物都被天界抢走了大半,揽天宫又终年不见天日,用不起夜明珠,只能用用牛油蜡烛还有这铃兰花的种子来照明。”
苏绾不答,只把那兰玲珠在手里轻轻摩裟着,淡淡的红光自她掌心里亮起,苏绾笑着把那珠子举起来给青萝看:“你看,青萝,肯定是你得罪它了,它生气了才故意不亮的。它又亮了啊!”
青萝唇边绽开一个笑:“你这么可爱美丽,所以就连一粒小小的铃兰花的种子也偏心了。”
苏绾举起兰玲珠往床边走去:“今日没睡午觉,还有点累了,真想躺一躺啊。”说着假装不经意地伸手去拿床头攥着的那件月白色的袍子:“你睡么?我把这收干净,我们轮换着躺一躺。”
“不用收了!”青萝一把按住那件月白色的袍子,笑道:“你就将就着略躺一躺,尽量不要动里面的东西。要是被主人看见知道了,那可不太好。”
主人看见?那时候她们早就走得无影无踪了,还怕被看见么?苏绾笑笑,没有再坚持。
倒是青萝觉得自己有点牵强了,又补充道:“我的意思是说,我不睡,我要随时探听岗哨的动静,你不用忙了,你睡吧。”她话音刚荠,苏绾手里的兰玲珠突然红光暴涨,射出几道刺眼的金光来,苏绾“啊”了一声,软软地倒了下去。
“你怎么了?”青萝边惊慌地喊,边拦腰搂住她,轻轻将她放到了床上。
第十七章 掩逃
兰玲珠自苏绾手里滑落,咕噜咕噜滚落到床脚,彻底失去了光明。见苏绾出了问题,魇云兽“呼”地蹿起来,喘着粗气怀疑地看着青萝又看看苏绾。两个人对于它来说都有恩,是青萝把它从笼子里放出来的,又是苏绾一直不肯杀它,还把它带出来的。它直觉发生了大问题,却因为脑袋不灵光,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青萝随即就探手去苏绾怀里捉小白,却被惊醒过来的小白狠狠啄了一口,趁她缩手的时候,它敏捷地飞了出来。它可没魇云兽那么多想法,它从苏绾怀里钻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不问青红皂白,恶狠狠地一口火朝青萝喷了过去。
刚才它虽然一直蜷在苏绾怀里睡觉,但二人说什么,它可都听着呢。
在小白的思维中,那珠子是青萝的,苏绾因那珠子出了问题,那就是青萝的错!青萝既然是草木妖,草木妖都怕火,这是亘古不不变的真理。
青萝的反应也迅速得很,她的腰肢很柔软,手臂瞬间长到原来的两倍还要长,在折腰躲避小白喷出的火的同时,还不忘把苏绾稳稳放到床上躺好。
小白不依不饶,扑棱着翅膀凑过去又是一大口,青萝一个闪身,翻上了床,躲在苏绾身边,紧贴着她,拉起她半幅裙子挡住自己,恼怒地对小白道:“你这蠢鸟好没道理!怎地不分青红皂白?如果不是我,苏绾此时还在和那笨兽苦斗,你早喂了那笨东西。我又不是打不过她,我要害她,还用得着耍这么多心思么?”
小白不吭气,固执地瞪着她,扑过去用爪子抓她的头脸。青萝结了个手势,全身浮起一层淡淡的青光,将她和苏信紧密地包裹在内,小白冲了几次都冲不进去,她冷笑着:“白痴乌鸦,你要再乱来,我就不客气了!此刻可没人护着你,我不是来找气受,找罪受的。”
小白停在床头上,凶狠地瞪青萝几眼,又担忧地看着苏绾,很是矛盾。青萝在青光里绽开一个微笑,柔声道:“小白,你听我说,我也不知道这珠子会这样的,说不定是因为苏绾不懂使用,捏爆了它也不一定,你没看我都先把它扔了吗?我帮苏绾探探经脉可好?要是她受了伤,我一定帮她治好,我保证不会害她的,我要是害她,叫我魂飞魄散,不得好死!”
小白示威地狠狠啄了床栏几口,硬硬的沉香木都被它铁一样的嘴壳给啄了一个坑。
青萝无奈地说:“你想想啊,我有必要害她吗?也不知道她到底伤了哪里,我先给她检查检查。你可以等等看啊,若是我真的害了她,你再放火把这整间屋子都烧了不好吗?”她边说,边试探性地去解苏倌的腰带,小白暗想,这草木妖肯定是看上苏绾身上那件金缕木了,想趁乱偷了呢,不由大怒,一口火喷在那锦绣帐帘上,大有只要青萝敢动苏绾的衣服,它要和青萝同归于尽的意思在里面。
那锦绣帐帘如火如荼地燃起来,青萝忙不迭地抱着苏绾弹起,浮在半空中,袍袖撼动,化出一大片墨绿色的叶片来盖住床帐,生生捂灭了那火,却也压塌了床。她心中气恼,冷声道:“小白,你是生怕外面的人看不见这里的火光和闻不到这烟气吗?你想害死我们大家啊?你好歹也给我个证明的机会么。”
这回魇云兽也哼哼地表示反对小白的行为。小白死死盯着苏绾,它是固执的,它只认苏绾的安危,其他它什么都不管。
青萝叹了口气,低声抱怨:“真是一对榆木疙瘩。本事没多少,疑心倒挺重的。”但她到底还是没敢再有下一步的行动,只降下来寻了个绣墩坐下,把苏绾半楼在她怀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轻轻抚摸着苏绾的脸,脸上竟然露出温柔的淡笑来。
小白就在一旁叮着,一脸的郁闷。大约是发现这乌鸦是哄不乖的,青萝索性挑衅:“不高兴我抱着她?我有什么办法?你又不许我给她检查伤疗伤,床也被你烧了,我总不能让她睡在地上吧?”
屋里终于安静了,一人一兽一鸟,各占据一个角落,都叮着昏迷过去的苏绾。不知过了多少时候,青萝一跃而起:“时辰到了,再不吉—去就没机会了。”说着抱起苏绾,打开房门,也不管小白和魇云兽跟上来没有,闪身就往外飘去。
小白愣了愣,飞到正在发呆淌口水的魇云兽身上,用爪子刨了刨它的头,啄了它两口,示意它赶快跟上。而小白自己,就如同一个将军,神赳赳,气昂昂地停在魇云兽的头顶,坐享其成。
走到某处,虽然凉风习习,还有人交谈的声音隐隐传来,但仍然很黑什么都看不清楚小白惊异地看见青萝躺在了地上迅速化成了一条粗大的黑色树藤,上面茂盛的枝叶将苏绾迅速包裹起来,那树藤还向着它和魇云兽爬过来,似乎也想把它们包裹起来。
魇云兽害怕地往后倒纵几丈远,小白不放心苏绾,飞了过去,只听青萝低声道:“想走的就听我的安排,若是想留下来,我也不勉强。”
小白犹豫了一下,停在了树藤上,任由那枝叶将它包裹起来,魇云兽见它都没反对,也就迅速飞过来任由青萝安排。黑色的树藤犹如一条蛇,飞快地顺着甬道最黑暗的角落往外蜿蜒爬行出去。
片刻后,小白听见外间有妖诧异地说:“这是怎么回事?沉香的这些孩儿们怎么爬到这里来了?”
一只妖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还能怎样?陛下让她负责宫里外围的安全,还有这出口通道也是由她负责巡视的。她一天要管那么多事,又要巡视,若是总靠她一人,还不得累死?自然要靠她这些树藤孩儿们四处巡视一通才是正埋。”
有妖轻轻踢了踢那树藤,粗嘎着嗓子说:“妈的,当树精就是有这点好处,不用自己飞过去看,只消伸伸手,动动脚,探探树须树根的,就啥都知道了,还悄无声息的。”
青萝化作的树藤先是往旁边让了让,那粗嘎嗓子还不依不饶地:“躲什么躲?老子踩疼你了吗?”树藤愤怒地像蛇一样地竖起藤稍来,张开枝条,张牙舞爪。粗嘎嗓子冷笑:“不过就是一根烂树藤罢了,什么都还不懂,就知道做狗了。”
有妖劝道:“快别!你还不知道早上发生的事吧?小幺儿被逢春取了一只眼睛了,此刻还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陛下什么都没说。陛下信任逢春得紧呢。”
“她差事当得好啊,从来就没出过错事。更何况,她还算是陛下的保姆呢。快别踢了,你别看这小东西不会说话,转眼就回去告状了,沉香护短着呢。”
“话怎么这么多,好好当你们的差!看看人家多尽心,难怪你们一辈子都只能当个门神!”大约是一个头目的妖出来威严地训话,轻轻踢了踢地上的树藤:“去吧,大家都是同僚,都是为了把差事办好,见了你家老祖宗,可别乱说话。”地上的树藤没吱声,只是软了下去,沉默地顺着墙根爬了出去,沿着揽天宫的外墙往下爬。爬着爬着,就没了影踪。那看守的几人中,不知是谁突然发现并惊呼起来:“这树藤怎么没根的是断了?是不是你砍断了?”
“我没有哪里还敢动它?莫非我比小幺儿拽?”正是那粗嘎嗓子。
“不对劲,快去打听打听。”
一声尖利的哭喊从某处的窗口处传来:“逢春,逢春,你在哪里?抓j细……j细偷了宝贝跑了……”正是香菇的声音。
几妖神色大变,互相看了一眼,连忙顺着树藤爬过的地方追了下去。但黑沉沉的雾色中,到处都是那沉香树那些黑色的枝桠和树藤,哪里分辨得出到底是哪一条?
与此同时,揽天宫一阵剧烈的晃动,地动山摇中,有人抬头,只见第六十九层处金光灿灿,犹如太阳的光辉,把整个黑沉沉的揽天宫照得纤毫毕现。
然而,这灿烂的光辉却伴随着恐怖的巨大轰鸣声和四溢的火光,无数的青石板块雨点似地飞了下来……一路砸断无数的树枝树藤。剧烈的摇晃和潮水一般的坍塌,似乎永无止境,停也停不下来。
那几只妖停止了追击,满脸悲愤,份纷亮出随身的兵刃法宝,折身向着揽夭宫的最高处飞了上去。揽天宫自从败了被毁之后,不见天日,处处弥漫着死气和妖氛。很多妖自出生以来,是第一次看到这样漂亮的金色和光明,可惜的是,没有喜悦,有的只是恐惧和灾难。
在离揽天宫几里开外的一片雾气朦朦的沼泽上的半空中,青萝已经重又化作人形,抱着苏绾骑在魇云兽背上,面无表情地看着远处遭了第二波大劫,光灿灿的揽天宫。
小白立在魇云兽的头顶,小心翼翼地打量着青萝的表情,试图从她脸上看出点什么异样来。但其实,这里虽然远离揽天宫,光线仍然很暗淡,它只能看到青萝一双黑黑的眼睛里水光粼粼,其他的它什么也看不懂。
青萝看了很久,才低下头,把头埋在身前苏绾的背上,低声道:“但愿你值得我这样对你。你是第一个说我娘不笨,很聪明的人。”
小白疑惑地刨了刨爪子,想了半天都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它只好愤恨地抓了抓魇云兽头顶那几根少得可怜的毛的出气。
青萝用脚踢了踢魇云兽的背,随手指了个方向:“走吧……”
第十八章 死魂(一)
时间回溯到一天前,就在苏绾和琼舞观看兽舞的时候,揽天宫的每个角落里都在演绎着各式各样的故事。
揽天宫的整体形象,其实就像一只硕大的船,从第一层到第十一层是船体,以上几十层统统都是船楼。所以第十一层才会有那样一个巨大的露天花园,昔年这个露天花园犹如一个巨大的花和树的海洋,把高耸入云的揽天宫团团拱卫其中,衬托得如同人间仙境。
而这个花园如今却是一片阴暗潮湿,雾浓暗沉,黑色的树枝杂草犹如海底的珊瑚树一样,没有叶片,直直向天。所不同的是,这些树枝的树梢都是锐利尖峭的,沉默而狰狞。
北辰星君立在一片黑色的树丛中,闭眼肃立,将神识笼罩了整片花园,搜遍了每个犄角旮旯,却也没找到他想寻找的那件东西。他失望地收回神识,抬头睁眼仰望着那黑色的伞样树冠,眼里流露出复杂的情绪来。很多年以前,他以为他是第一次到这个地方是最后一次到这个地方,谁知道,今日他居然又重新回到了此处,然而一切都不同了。
“昔年这里四季如春,花红柳绿,终年不败,流莺婉啼,萤火纷纷,如今却像一座人间地狱,死气沉沉,阴风惨惨,不知作为始作俑者的星君看了有何感想?”有沉重的男低音从死,去的树林深处传来。
这个声音北辰星君并不陌生,可以说,在几千年前,这个声音曾无数次的和他对话,或是肆意张狂的,或是嘲讽的,或是讨好阴诈的,却从来没有此刻这样笃定沉稳过。
北辰星君一脚踩断悄悄爬过去妄图纠缠住他脚的几根带了毒刺的蔓藤,淡定地道:“原来你还没有灰飞烟灭。怎么样,活在你一意孤行,亲手造就的这人间地狱里,可领悟到了什么?你那些陪着你做了枉死鬼的手下在阴间有没有怪你?”
那声音沉默片刻,恶毒愤激地道:“明明就是你们这群天狗害得揽天宫如此凄惨,怎么倒变成是我亲手造就的了?你咬人,还是一贯的厉害无穷。”
北辰星君跨前了一步,淡笑:“你激动地乱咬什么?莫非被我说中了,恼羞成怒了?”他轻笑了一声:“嗯,我是说错了,你们这样的,阎王爷好像不收,除了继续做妖鬼,或是魂飞魄散,是没有其他出路的。”
他话音刚落,无数的藤蔓无风自动,箭一样地从四面八方向他射来。北辰星君叹了口气,轻轻挥动袍袖:”你还是一样的冲动,一言不就要动手杀人。几千年了,你就不曾修身养性么?”一片祥和的银光自他雪青色的袍袖挥洒出去,犹如利剑,瞬间削断了一大片藤蔓。那些藤蔓掉落在地,很快化作一片黑烟,妖娆地扭了几扭,最终消失不见。
“哼……还说我,几千年过去,你也不曾修身养性,还是一样地嗜杀,出手就毫不留情。嗤——你们神仙不是胸怀天下苍生,心怀仁慈的吗?这种气质,你半点都没有。其实你和我分明就是同一种人,你为什么会稀罕那个劳什子的神仙呢?”那声音越来越近。近了,终于看清了声音的主人,却不过是淡淡一抹黑色影子立在死树下,他的身体四肢五官都很模糊,就似一个淡淡的剪影,淡到了极致,仿佛只要微风一吹,就可以把它吹散。
“就算是神仙,首先想着的还是活着。”北辰星君眯眼看着黑影:“我记得当初你是魂飞魄散了的。既然你在,为何到现在才来找我?”他想到了六十九层上的苏绾和芷风、十一公主,顿觉不妙。
果然黑影得意地轻轻一笑:“我刚才赏了那不成器的儿子一个以花为肌,以玉为骨,穿着金缕衣的女人;又赏了我一个跟了我许多年的小跟班一只金铃铛,所以来得迟了。你可是怪我没有及时欢迎你,我还想留点时间给你寻回记忆,寻到你想要的东西呢。看样子,你是一无所获?”
北辰星君站立不动,微微笑道:“这么说,金缕衣落到你们手上了?怎么不见你穿出来气气我呢?”
黑影傲然道:“既然是赏给我儿,那她和她身上的宝贝就都是我的,我儿愿意怎样,那是他的事。我可不像某些人,从来不需要靠这种东西来堆加自己的法力。源子韶,你说实话,假如当初你没有这件东西,你还能不能打得过我?”
“我说实话,不能。”北辰星君听他这般说,微微放下心来。假如他真的捉了苏绾,便真的只是因为他说的看上了苏绾,而不是为了金缕衣,那么夺宝杀人的情况就不可能出现。最起码,苏绾的人身安全是有保障的。
黑影狂笑,随着他情绪的变化,围绕在他周围那层淡淡的黑雾也跟着变淡,让他看上去似乎就要消散:“不能!哈哈哈,源子韶,我最喜欢的就是你要么不说,要么就是说真话,从来不说假话。这一点,你可比那些虚伪的神仙们讨喜多了。”
北辰星君笑:“其实你错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