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的,“不过既然古二少爷这样胸有成竹,想必是有十足的把握,不会让秋舞姑娘受委屈的。”
春亦寻几乎要翻个白眼,“谁那么没眼色,敢去动那狐狸少爷叼在嘴里的猎物?我敢跟你打赌,秋舞的出阁费用,一定是金钗姐妹之中最合理的。”
九九抿着嘴笑,“主子这话听起来,怎么像是在说,阁主把其他金钗姑娘的出阁费抬高得让人倾家荡产呢?”
“我可不敢。”春亦寻吐着舌,缩了缩脖子。
一碗甜粥喂得见底,九九放下汤匙,又转头去看看天色,自语道:“雨好像真的不会停了。”
“是啊,再这样子下下去,我都要长霉发毛了……”
“悦悦说,雨蝶姑娘约了古二少爷在红花酒肆,说是要向二少爷讨教一番,因为阁主迟迟不肯松口让雨蝶姑娘嫁给蓿大人。”九九回头,看着茫然的春亦寻,“秋舞姑娘和悦悦也会去。”
“真好,可以出去逛逛呢……”春亦寻呆望窗外,叹了口气。
九九瞪着她那副委靡样子,也差点跟着叹气,“悦悦还说,二少爷应邀前往,又难得的问候了一声:‘春寻姑娘是不是也来散个心?’这样贴心的话哪……”
“我要去!”
不过眨眼之间,春亦寻已经跳下床来,满屋子的开始转着,哪里还有一星半点的无聊模样,九九好气又好笑,将空碗放在几上,也跟过去梳妆更衣。
她们乘软轿出去。
原本九九坚持自己的侍女身份,要撑伞走在轿旁的,但春亦寻不由分说,以一种掳走幼童的人口贩子气势,将九九一把塞进轿里,自己随后坐了进去,跟着一旁的抬轿汉子极有默契,也不给九九逃跑的空隙时间,立刻起轿。
刚抬起身的九九又摔回去,刚好让春亦寻接个正着。
“……没有主子样!”九九恨声责备。
“哎哟,我们是姐妹嘛,哪里是主仆。”她噗哧一笑。
春亦寻养了这么一段日子,比起整日担心受怕的九九,她更多了饱满精神,不只将九九抱在膝上,还将下巴搁在肩窝,一边若无其事的吐出这样一句反驳。
九九气极,偏偏又让她哄得欢欣,脸上精彩了,只能扭过头去,不让春亦寻有偷看的机会。
一路轻摇慢晃。
春亦寻在轿里掀起窗帘一角,窥视着轿外景色,九九坐在她膝上,昏昏欲睡。
抬轿汉子保持稳定速度,从人群中越过。
一边低声向轿里的春亦寻报讯:“雨蝶姑娘在前方不远。”“我等与雨蝶姑娘并行。”“雨蝶姑娘展颜一笑以示招呼。”“我等已越过雨蝶姑娘。”
春亦寻哼地一笑,邪恶无比的下了指示:“去,掳了她家暮霭入轿,再全速往红花酒肆。就让她两条腿追不着!”
抬轿汉子自此刻起深深体会到“沉默是金”的道理。
前后四人步调一致起身,潜行,逼近,与菊雨蝶打一照面,右列轿夫向菊雨蝶身后护卫打出“金钗姑娘太无聊”的手势,左列轿夫同时刻出手掳走暮霭,甩入轿中,轿内传来惊呼的声音——
然后抬轿汉子步调一致绕过菊雨蝶与其身后护卫,在旋过一圈之后,回到前往红花酒肆的应行路道,四人往目标奔去的速度更快了。
春亦寻一手抱一个,没空去掀窗帘,九九还头晕目眩着,只有被掳来的暮蔼没好气的瞥她一眼,伸手揭开窗帘,已经见不到菊雨蝶身影了。
她偷笑起来。
眼角余光,她见到另一个缓行的软轿旁边,紧跟着一个少女身影,少女腕上绑着一朵橘黄小花,翠缘茎身绕成一个手环,发上虽然还是少女的双髻,却别上一只相当华美的银钗。
那少女看上去很眼熟……她垂着眼思考起来。
直到红花酒肆门前,轿子停下,暮霭掀帘,九九扶她起身,在她们身后不远,是菊雨蝶全速奔来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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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侧过脸,春亦寻就看见菊雨蝶张扬的身影,立刻把她还在思考的事情忘光了。一左一右,她拉着九九与暮霭,飞也似的奔上了红花酒肆直达三楼包厢的长阶。
包厢里,秋舞吟与古二少爷已经到了。
一旁倒酒的小悦悦眨着眼,“春寻姑娘,你怎么脸上红扑扑的?是做了坏事,让人在后头追吗?”她问话的口吻又天真又可爱。
九九扑到悦悦身前已经搂成一团,暮霭正和古二少爷见礼,被这么一句话问得好气又好笑的春亦寻,还没来得及去找悦悦麻烦,就听到身后响起的脚步声。
“哎呀哎呀!”她立刻飞逃到秋舞吟后头去。
冲进门来的正是菊雨蝶。包厢门在她身后让护卫关起,门内立刻上演鸡飞狗跳互挠痒痒的小打小闹戏码。
让秋舞吟护着,远离战圈的古二少爷在旁看得津津有味。
但悦悦上酒的时机不太好,一只手倏然拨来,那盛满酒水的大碗眼看着飞上半空,九九已经将人带开,那碗掉下来的时候让暮霭稳稳的接着了,里头的酒水却让春亦寻淋了一身。
就站在她身侧,却毫发无损的菊雨蝶笑得趴下。
春亦寻一身狼狈,泪光盈盈的含怨看着救走了悦悦,却没救她的雏儿九九。
九九面无表情的回看她。
“真没良心。”春亦寻呜呜的哭着,一边绕到架起的屏风后头去。
她湿了外衣,里衣倒是没沾上,外头秋舞吟穿得多了,正在嫌热,刚在心里琢磨着理由好把衣服脱下,这边春亦寻便被酒水给泼了,她立刻喜孜孜的将闷得她冒汗的袍子脱下,并迅速交到春亦寻手里去。
全程无视一旁古二少爷险恶眯起的狐狸眼。
菊雨蝶趁机开口,转移古二少爷注意力的向他讨教起如何摆平阁主,并顺利让自己出嫁的好法子。
厢房里热闹得很,气氛欢欣。春亦寻在屏风后头换着衣服,正低着头在打绳结,眼里扫过自己的手腕,她脑子里模模糊糊的想起不久前看见的少女,梳着双髻,绑着黄铯小花,那让她很眼熟的……
她觉得她应该要记起来。
但厢房里这样气氛欢欣,吵吵嚷嚷的,她又觉得闷,便绕出屏风,又往门边去,九九看她想出门,才站起来要跟,就被她挥了挥手。
“跟悦悦玩去,我在门边吹吹风就好。”
于是九九偏头想着,门外还有阁里跟来的护卫守着,这里又是红花酒肆,算起来也是自家地盘,总不会春寻姑娘吹吹风,散散步,也能惹出什么见血的事来。这么一想,她也放下心来,便又坐回去。
这边九九还在心里挣扎的时候,春亦寻已经漫不经心的踏出门去了。
她没想下楼,就只是绕着三楼厢房的廊道上走走。
逛过一半,才从一扇悬着红色短烛的门前走过,春亦寻就听见身后传来拉门的声音。她头也不回,依然慢悠悠的继续她的散步吹风。但身后却跟着响起细碎的疾步声。
她的衣摆被扯住了。“秋姑娘!”
“嗯?”她愣了一下。
拉住她衣摆的少女绕到她身前来,春亦寻见她腕上系着黄铯小花,是方才在街上看见的那个侍女。
侍女表情有些不安,“您是金钗秋舞吟吧?”她迅速的瞥一眼春亦寻容貌,却越发不安,只得又打量起她外袍,“我、我见过的……上次,跟小姐到古府去时,您就是穿这件袍子,这袍子,很特别……”
春亦寻听着,心里也琢磨起来。这件外衣确实是秋舞吟常穿着的,她美腿纤长,姿态美妙,于是以雪纺纱为底,上头再绣金色云纹,间隔缀上透明晶石与铃铛,相当别致,也是很得古二少爷偏爱,秋舞吟更是仔细留意,只要是会见到古二少爷的地方,她就会穿上这件外衣。
要说这小侍女以衣物来认人,倒也不是太过荒唐……
但是,这侍女找秋舞做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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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哪家侍女?”春亦寻低声问。
“你果然是秋姑娘!”侍女脸露喜色,“上回去到古府,只匆匆见到秋姑娘背影而已……我、我是服侍罗府嫡小姐的丫鬟,我叫喜儿。”
“你是罗家嫡小姐的侍女?”春亦寻脸色微变,她想起那时遇上的轿子,“嫡小姐也来到这红花酒肆吗?”
“小姐说,秋姑娘今日将来此,她想与姑娘一见,以偿前次未见的遗憾……”
喜儿有些慌张的回应。
“她怎么会知道阁里金钗行踪?”春亦寻还要再问,就听身后不远,那拉门的声音一响,一道尖锐的高音破空而来。
“喜儿!你跑哪里去了?要你去唤个跑堂小二来问话,怎么走这么久?慢吞吞的!再偷懒,回去你就彻夜跪在廊下!”
春亦寻被那尖刻声音吓得寒毛直竖,忍不住回头去看,眼角就见那喜儿脸上惨白,居然怕得伸手去抓春亦寻,像在捉着唯一能救她性命的稻草。
“小姐,小姐别恼,喜儿,喜儿没有偷懒……”那喜儿居然连拉带扯,就将呆在原地的春亦寻往拉开门扇的厢房拖去,“喜儿,找到秋姑娘了……”
秋姑娘?
春亦寻自觉地头皮发麻。
她刚才没有纠正喜儿的误会,现在改正还来得及吗?
别拉她啊!这小侍女个头这么小,怎么力气这么大啊——
她在心中哀号,还没有思考出什么对策来,下意识想找救兵,但拼命扭头去看,才发觉菊雨蝶订下的厢房位置偏在角落,又有隔板挡着,几乎让人难以发觉。
但春亦寻还没来得及发出惨叫,以引来护卫援手,她就与站在门口的罗薇薇正面对上了。
“你便是那狐媚子?”被拒婚的罗家嫡小姐冷冷一笑。
“哎,还真是罗家小姐……”春亦寻虚弱的打声招呼。
跟着她就被扯住手腕,活像让毒蛇咬住脖子的小兔子一样,毫无反抗余地的拖进门里去。
一进门,她就瞪大眼睛。那坐在桌旁的,正是许久未见的罗永晋。
他也愣了愣,“春……”金钗春亦寻?
“这就是那狐媚子了!”恨恨的将她用力一甩,几乎要让春亦寻趴跌在地上的罗薇薇,用下巴指了指她,对着罗永晋这样说。
罗永晋一时反应不来,以为罗薇薇是在指他上青楼召妓的事。
第7章(2)
罗薇薇高傲的坐回椅中,睨着春亦寻,“你别以为你迷惑了二少爷,就真的能嫁进古府去!我才是老爷子属意的媳妇。”
春亦寻还头昏脑胀,只能伸手扶住桌角,“……罗小姐从何得知秋舞的行踪呢?”
误会不误会的,她也不想去解释,这种场面,她也不想让秋舞吟来面对……春亦寻一手扶住脑袋。
罗薇薇扬高一眉,“你一个下贱女人,竟敢来质问本小姐?”
“质问倒是不敢……”春亦寻站稳身体,“罗小姐一个良家女子,却出入如此酒肆,又对青楼姑娘的行踪掌握分明,这让人不得不对罗小姐的往来关系,有所疑惑啊……”她笑了笑。
罗薇薇脸色变了,“你这话是暗指什么?”
春亦寻目光轻瞥一旁闷不吭声的罗永晋,“虽说小姐与罗公子有兄妹之名,却无兄妹之实……小姐又有婚约在身,却与未婚男子独处一室,这话要是传了出去,恐怕对小姐的名声有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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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薇薇手里一抖,气得将酒杯砸向春亦寻。
“你嘴里不干不净,在胡嚷些什么!”
“小姐清白名声,可是非常重要的。”春亦寻闪了一下,却没完全闪开,让杯缘划过脸颊,立刻便一阵热辣的疼,她只是垂下眼睫,“小姐与罗公子私会于酒肆,难不成是让罗公子去阁里探问金钗行踪?”
“你这下贱女人,还不住嘴!”
“薇薇!”罗永晋开口,是难得的喝阻。
罗薇薇被这么一喝,愣了一愣;春亦寻目光一颤,不由得瞥向罗永晋。
……多日未见,永晋公子一如往昔的伴在嫡小姐身侧,全心意的都是嫡小姐……她目光恍惚了点儿,黯然移开,却恰好与罗永晋略带点焦灼的目光错过。
罗永晋还记得那日酒醉后,在三千阁里的失态。
他一开始,的确是抱着无所谓的心态与春亦寻往来,他知道春亦寻喜欢他,他在心里洋洋得意,他在春亦寻恋慕的目光里,重新建立了被罗薇薇轻易践踏的自尊心,他看不起春亦寻青楼女子的身份,但他又陶醉于春亦寻小心翼翼的侍奉,他很满意她的小女儿娇态。
他在春亦寻眼里,看到自己温柔的姿态。
他的一举一动,都能令春亦寻目不转睛。
他很得意。
因为这份恋慕获得的太轻易,也不是他长久以来一直朝思暮想的,于是他在酒醉过后,想起将他逼得狼狈不堪的种种压力,又见春亦寻就在眼前,那像是随便他怎么对待都无所谓的柔顺,他便随心所欲的伸出手了。
就像明知眼前的是再脆弱不过的瓷器,但既然与已无关,又是自动送上门来的,那么任由自己怎么粗暴对待,都是理所当然的吧。
他这样想着,便在酒精的催化下,使出粗暴的手段。
他没想过她会反抗,没想过她也会痛,也会受伤,也会哭泣。
他只想把她弄坏。反正,她说过喜欢他。
他喜欢罗薇薇,而罗薇薇待他这样轻忽随便,就像在使唤一个下人一样。那么,春亦寻说她喜欢他,不就代表了,他也可以随便的对待春亦寻吗?
于是他出手了。
……然后,他便失去她了。
被三千阁拒于门外,见不到春亦寻,再也看不到她发亮的眼眸,听不到她含笑的声音,罗永晋呆立在阁门外,感到震惊,以及狼狈。
最后的记忆,是春亦寻惊讶又恐惧的脸庞。
他忽然才意识到,自己是怎样的随意践踏了她的恋慕。
“……薇薇,你请金钗姑娘来到这里,不是想和她好好谈一谈的吗?”罗永晋目光眷恋的望着春亦寻低垂的脸庞,嘴里的话却是安抚的对着罗薇薇说。
罗薇薇敏锐的留意到他的视线,又见春亦寻脸色发白,像是不愿与罗永晋对视一般……她眯起眼睛,觉得这两人之间有种不清不楚的氛围。
该不会,这狐媚子不止勾搭了古二少爷,还上了罗永晋的床?
她早就知道罗永晋有上过青楼,甚至有个交好的青楼女人,她也一直没有去理会,也没有查过那青楼女人的名姓,但她知道那是个金钗……秋舞吟也是个金钗……该不会,罗永晋也是秋舞吟的入幕之宾?
她撇了撇嘴,稍微挪开点位子。
这罗永晋也不嫌脏吗?竟然碰了那种下贱女人……
但是,发现这点,也是件好事。她想了想,又琢磨着那两人之间像是想要遮掩什么的气氛,她想,让这秋舞吟与罗永晋滚上床去,她再让喜儿去请来古二少爷,让二少爷亲眼看见这对男女不知羞耻的模样,就能让二少爷清醒过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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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薇薇示意喜儿,在桌上一只空碗里倒时酒水。
喜儿磨磨蹭蹭的,将半满的酒碗端到春亦寻跟前。
“秋姑娘,我家小姐说,你若真的想嫁进古府,就在我家小姐眼前,喝下这碗酒。这样,我家小姐就认了你这个妾室,准许二少爷迎你进门……”
春亦寻冷笑,“妾室?罗小姐真以为能进到古府,成为主母吗?”
“大胆!”罗薇薇一拍桌,“你竟敢这样与本小姐说话?”
“怎么不敢呢,我……”春亦寻还要再说些什么,却乍然顿住。
耳底传来低沉男声,声音聚成细细一线,只有她听得见。
“让她喝酒。”叶起城说。
春亦寻怔了一下。叶起城居然和她说话了……从那日他拒绝她之后,春亦寻便有意无意的回避着他,而叶起城虽然终日跟随,却没有再出过声,两人之间沉默得像是彼此都不存在。
但刚才,叶起城却主动和她说话。
……让罗薇薇喝酒?为什么?
春亦寻心里困惑,却没有反抗叶起城的打算。她很自然的开始试着完成他的吩咐。
她垂下眼睫,像是轻轻叹了口气,“是我倔强了……罗小姐特意赐酒,我怎么能拒绝呢?”春亦寻浅浅的扯了下嘴角,有几分可怜。
罗永晋虽弄不清楚她的态度,但见到她那苦涩笑容,带了点愧疚与羞耻的心里还是一疼,不由得转开脸。
她的态度转变太大,罗薇薇不禁瞪向春亦寻,甚